中教一年级的上个学期里,亨亚日把整个一年级的课程全部读完,还行有余力的读了一部分二年级上学期的课程,只是一直到期末考试来临之际,二年级上学期的课程却一时未能读完,也才只读到大约三分之一多些的样子,所以让他去参加二年级上学期期末考试的话,看来一时是不大现实的了。亨亚日自也知道,这不是自己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没有读完,匆忙的跑去参加考试,只能是自取其辱,所以他也老老实实的把情况给葛自澹和周教习都做了说明。
葛自澹去学校找了陈校长一趟,事后他告诉亨亚日,要他在寒假的时候,利用这一个月的假期时间,把剩余的课程全部补回来,开学之后再做个学业测试。也只有在通过测试之后,亨亚日才能再次跟着二年级的同学继续学习,只如此一来的话,他却是要参加两回都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至于说年级排行什么之类的,这么一弄,也就别想了。亨亚日对此自是不以为意,只是寒假里,他的多部分时间显然是要用来读学校里的课业了。其实原本葛自澹本意是让亨亚日就维持着目前的状态,只是在下学期时,待进度上来了,然后在学年期末考试时,直接就到二年级去参加就成。只是陈校长恐引起物议,从一年级直接跳到三年级和从二年级一步一个脚印的升到三年级是不同的概念,而且这个做法对亨亚日也未必好。所以就说到,既然差一些就能跟上进度,不妨就利用这个寒假来把余下的课程追上,开学时再考核一下,自也能让旁人信服,而这总归是好事。葛自澹想想之后也就同意了,这事这么办自然也有它的好处,就是可以节约亨亚日在校上学的一些时间,只是这年过得就未必安生了。不过也好在是他们准备回老家德安府过年的,这一路上也主要只是赶路的功夫,可以做的事显然不多,也未必有多少合适的,而读书并不在此列。另外就是亨亚日这次寒假在家里,估计也待不了多太长的时间,就又要开始上学路了。
两天的期末考试一完,第三天天一亮,三人就起程去了码头,却是准备返乡过年。他们并没有去等期末成绩的出炉,这同时对亨亚日预备参加初教二年级的学习而言,也已经变得没有什么意义了,过完年却是还要进行一次中教二年级上学期的整个学业评测的。三人这回选择的路线却不同于初来余斛时路上绕行了的线路,而是乘船一路溯流而上。只在夏江府时,三人又换了船,沿着另一条支脉上行。这条支脉上并没有较大吨位的客、货船通行,但一些小型的船倒是不少,相应的舱位紧张,空间较小,船舱里面的位置上要拥挤的多,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舱室供旅客休息。除了像是北方的大通铺外,就是外间的一个个的座位了,只船行的速度却比大型的客船要快一些,同样的一桩好处就是昼夜不停。三人在又上溯了大约三日后,在襄南府码头上了岸,襄南府比德安府的名气大得多,古城保存的很完整,而且渡口码头就在古城北门的不远处,历史上此地也一再发生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历来是兵家争夺的要地之一,也实在是一处历史文化名城。
归乡心切,虽说此地距离德安府老家已经说不上远了,但是即便是一路租上马车,也是要三日之久才能到的。更何况葛自澹他们若是回太白峰的话,还要另外再花上个两、三天时间,也委实不好在这里多待。于是三人也就在古城里稍稍歇了歇脚,用了餐点,寻了辆马车,三人坐上车就朝德安府而去。
紧赶慢赶的,终于在小年这天,在日落之际,三人到了德安府亨宅。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在候着,亨亚日一看,见识王川纲。而王川刚见到三人到得大门口的时候,对两个大人多少有些怯怯的,只拿眼睛对着亨亚日看了又看,似是有些不敢认,只稍稍过了一会儿后,才低声对亨亚日说道:“四少爷。”
亨亚日点了点头,问道:“是汪伯让你出来候着的么?”
“是的,二老爷他们在家里等着,说就这两天,但也不知道具体哪天,让我没事的时候就这在门口候着,好及时给他们去信,不想真叫我等上了。”
“那你先去一步,说给我父亲、母亲知道,我给先生引路就好。”
汪川纲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答应着说道:“我知道了,那我这就去了。”说完就一路跑着往内院里去了。
三人前行了些路,却见亨书勤、亨玉氏和亨辉、汪伯一行人都远远的迎出了自己的小院。三人一出现,汪伯就紧走几步,从谢明宇身上接过行李,而亨书勤则赶忙上前一手拉住葛自澹,另一手拉住谢明宇,抖了抖,心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亨玉氏拉过阔别了接近两年的幼子,见原本总是长袍大褂的儿子身体在这未见的时日里,已长高得都要到得自己的眼眉了,同时还一身的西洋装扮,一个眉眼熟悉的洋气的大小伙子,看着既亲切又陌生,只一手拉着亨亚日,拥入怀中,一手摩挲了他的头发和眉眼,眼里隐隐有些泪水。一旁的亨辉已经长得比母亲都高了,亨亚日对着亨辉喊了一声二哥,亨辉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
一行人簇拥着去了亨书勤宅院的正堂。虽然一路旅途辛苦,但三人的精神依然很好,迎进了屋后,春梅、黑妮端来打好了热水,让三人先去净了净手脸,因为用不了多久就要正式的晚餐了。亨书勤就没有邀他们到一旁的书房里说话,几人就直接在正堂里坐定,说些闲话。
亨书勤先是看了看离家接近两年的小儿子一眼,对葛自澹说道:“葛兄,这一路辛苦了。大恩不言谢,四儿可是给他添麻烦了,我真是无以为报。”
“贤弟,我们之间不提这个。亚日是很不错的,想必日常间的书信你都有收到,一些情况你也了解,现在说不负所托还早,且耐心下来再等等看吧。”
“我知道的。只是一见到你们这样,我心里难免也是激动的很,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可一定要留下来一起过年才好。”
“我还是要上山的,看看东伯、东婶他们。有一年,没一年的,岁月不饶人,我这也是许久未见了的。”
一旁亨玉氏拉着小儿子的手,问些闲话。亨亚日左右看了一眼,一时并没见到亨旭东,于是问道:“母亲,怎么不见大哥?”
“他在你爷爷那里,说是要在那边用餐,要晚些时候再回来,韩霄亘跟着,无碍的。”
“只是听说大哥大好了,想看看,再和他说说话。”
“他知道你回来后,必定回来得也快。”
“那祖父、祖母需该都已知道了,晚上去问安却是不妥,我明早再过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
闲话未多时,却是晚餐上来了。因为他们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正是各家用餐之时,亨书勤的宅邸显然一时也未来得及整治宴席,所以上得很家常,多是饺子和包子,另外也配了稀饭和蒜汁、酱菜等开胃拌菜,炒菜一类就少很多,也只来得及上了两个火锅和三、五样的炒菜。倒也不是没有准备或者说厨艺有限做不来更多,还是葛自澹的意见,说家常一些就好,亨书勤自然也答应。另外就是德安府算是地处中部地区,但习惯上多也是偏北一些的习惯,其它的俗礼不讲,对小年来说,其它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饺子,而且一定得作为主食才行。不过说到冬至吃饺子的说法,却是亨亚日从来未曾听人说起过的,只是在余斛的时候,偶尔听人说起过的,说是更北一些的地方,有这样的习惯。
众人简简单单的用完了这餐小年饭后,亨书勤带葛自澹和谢明宇到书房饮茶说话去了,正堂里就只剩下亨家的母子三人在一旁坐着闲话。
亨玉氏说道:“四儿,余斛那边饭菜还用的习惯不?”
“他们的本地菜只能说还凑合着能吃一些,不过先生在那边找了一个帮忙做饭打理家务的人,她是甸州那边的人,做吃食的口味和我们这里差不多,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吃她做的饭。”
“那就好,本来还担心你吃不惯呢,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现在都快赶上我一般高了,明年再见的时候,估计差不多要超过我了。你在外面平平安安的,做母亲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着,说着,亨玉氏一时有些泪眼婆娑的。
亨亚日顿时心慌起来,说道:“母亲,你不要担心,我一向都很好的,这许久以来,就是连一场小感冒都不曾有过。”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许久未见,这一下回来就见我儿长高了很多,心里实在是欢喜的紧,就是这眼泪不受管。”
亨亚日感觉岔开话题,说道:“我知道了,母亲,也请你不用担心我,先生和明宇叔把握照顾得很好。对了,这次回来我还给你们每个人都带了礼物,我去拿给你吧,你把父亲的也收起来。”
“你呀,我知道这次你去外面求学,家里其实是没出什么钱的,你这可也不好乱花钱的。”
“母亲,是先生和明宇叔他们提前给准备好了的。这些事我也不懂,他们虽说也很少理这些俗事,但牵扯到我的时候,他们准备的就会很贴切。我想着大概也是从一个方面给我提的醒,也有通过这点点的生活小事在教我的意思,其实我心里都明白。”
“你能明白就好。只是这就让他这样破费,我这终是过意不去,家里的事太多,这些事情也都是你父亲在张罗。大老爷们办事难免粗了些,只我这要总计较吧,又会显得小家子气;不计较吧,又不好心安理得的。”
“母亲,没有的事,你且放宽心,父亲和先生之间不是一般的交情,他们在乎的也不是这些,都需是小事。”
“看你这样,我就放心多了。你且去吧,看你二哥眼睛瞪得溜圆,就差拉着你跑了、去吧,去吧,天黑,都当心点。”兄弟二人答应着出了正堂门,往亨亚日住的屋子去了。
路上,亨辉终是耐不住性子,问道:“四弟,送给我的是什么东西?”
亨亚日知道亨辉的脾气,豪爽、大气、爱交朋友,但是有些爱现,就是好炫耀,对吃食什么的也不怎么计较,但要是能展示给外人看的很新鲜的东西的话,他会格外的喜欢。亨亚日自是了解,说道:“给你准备的那些你过年都用不上,一件薄大衣,春秋时穿着合适,还有是一顶夏日的遮阳帽。按说洋装和长袍这些的不好搭在一起,不过你得了之后,自己寻合适的衣服来配,想怎么搭就怎么来,只是别冻着了。”
“大衣啊?这玩意我在省城里见人穿过,挺好的,那遮阳帽又是个什么东西?”
“等下你见到了就知道了,也不急这一时的。”
“知道了,走快点,这老远。”这极近的距离,竟然走出老远的感觉来,可见他心情之迫切。终于是到了亨亚日的房间,却见王川纲门口汪川纲正在门口守着,亨亚日问道:“你怎么不在屋里等,怪冷的?”
“我刚把火盆燃起,听到有说话的声响,就出来看看,果然是你们过来了。”
“走吧,赶紧进屋。”
亨亚日带亨辉走到行包前,把最大的那个打开来,从中又抽出一个硕大的包装布袋来,把它递给了亨辉,接着又是一阵翻找,终于把顶鸭舌帽给取出,又交给了他。亨辉没能忍住,当场就开始试穿起大衣和帽子来。亨亚日笑着说道:“帽子等天暖和了,太阳大的时候再带,是为了防晒遮光的。”
亨辉穿戴好,说道:“你别管啥时候,就说怎么样吧?”
“挺好的。不过晚上光亮暗一点,看的不仔细,明天你找找搭配的衣服,再穿起来看看。”
“我等下去出去玩,你出去不?”
“不出去了。把父亲、母亲的礼物送过去后,等等大哥,过会儿就该睡了。这有十几天的时间一直在路上走,有点累了,出去的话,过两天再说吧。”
“好,那我去了。”
“去吧。”
屋里一时只余亨亚日和汪川纲二人。亨亚日对汪川纲说道:“川纲,你过来,这是给你的。”说完,就递给了汪川纲一只墨水笔。
汪川纲有些迟疑地接过笔,说道:“四少爷,还有我的呢?”
“这笔,我也就送你和我大哥两人,其他人都送别的东西了,你先收好。日后希望你也能认些字,总归是有用处的,不会荒废。”
“我知道了,四少爷。”
“这是巧克力,带的不多,还要送给菈眉她们一些,就先给你些,你就一个人吃吧。”
“我……”汪川纲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还有一本连环画,晚点拿给你。”
一时亨亚日又收好了送给父母的礼物后,让汪川纲帮忙拿着,就出门朝正堂去了。亨亚日送给父亲的是一副眼镜,给母亲的是一方围巾,到了正堂后,从汪川纲手中接过来,把礼物都交给到母亲亨玉氏的手中,说道:“围巾是给母亲的,现在冬天外面很冷,出门的时候不妨围起来,好看,也能防风保暖;眼镜是给父亲的,日后他看书办公什么的也方便一些。”
“你有心了。我们家按说平时也没有谁讲究这些个,一个个出门办事就办事,没谁会想着给家人带礼物,还是怎样。想不到我儿这回却是长大了,知道心疼人了。”说着说着,亨玉氏眼圈又红了起来。
“母亲。”亨亚日喊了一声。他心里也知道,也不知怎的,亨家从上到下的好像就没有人养成给家人带礼物的习惯,这里自然也包括他的父亲——亨书勤。亨家每每有人外出的话,最多会给长辈带一些,其他家里人是没份儿的,包括自己的夫人和小孩。亨亚日并不知道这是否和世俗那些首重尊老,和防止所谓的溺爱之类的观念有关,然他作为晚辈,对此自是不好说些什么。但不好说些什么,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做些什么,于是就有了这一回。
母子二人在正堂里闲说着话。亨玉氏对亨亚日在余斛的生活问得是格外的详细,主要也多是问些日常生活起居和学校与人相处的情况。虽说她在亨亚日的回信中多少知道一些,这回却是亲耳从儿子的口中听得,感受还是不一样的。亨玉氏说道:“我儿能在异地过得平安顺利,为娘的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也算是体味到了,就是不担心别的,就想着你还小,在外面有没有冻着,有没有吃饱,会不会生病等等的吧。我知道,我就是担心也是瞎担心,但如果要是一切都好好的话,我这做母亲的也没有其它更多好求的了。看来菩萨还是很灵验的,不妄了我这许多的心思。”
亨亚日有些哽咽,说道:“母亲,你放心吧,我会在外面好好的。再说有先生和明宇叔照料着,都会很好的,请你一定要放宽了心才好。”
“嗯,我知道,就是见不到的时候,有时难免会胡乱想些事。咳,不想让你小小年纪的就在外面漂,但不放你们出去吧,又不成,一个个的窝在家里,都成了没出息的家伙,我这做娘的就该挨骂了。咳,我儿能懂就够了,再不舍又能怎么样呢?你们总是要一天天长大的。”
“母亲,不说这伤感的话。也只希望以后儿子长大了,哪怕能有丁点的出息,也能更好的在父亲、母亲面前多尽些孝心。”
二人正说着话的当口,却是亨旭东回到了正堂。亨亚日看着亨旭东走起路来仍然显得有些颠的右脚,起身迎去,口中喊道:“大哥。”
亨旭东初时见亨亚日正在和母亲说着话,自己进屋时,他又起身迎向自己,于是说道:“四弟,你且先坐吧,我这没事的,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去年的时候,听说大哥身上已经大好了,我还以为没事了的。”
“手术之后,确实是好多了,只是这哪能像治个头疼脑热的那样容易,说好了就彻底的好了?不过现在除了走路稍稍有些颠以外,其它都挺好的,腿上多少也能使些力来。”
“那就好。”
“你写给家里的信,我也都看了,挺好的。你在外面,家里都还放心,这回一看,都快长大了。”
亨亚日听得大哥打趣,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出门的时候十岁,现在都十二、三了,可不就长大了嘛。”
亨玉氏见两个孩子相谈甚欢的,心里也是欢喜,心里又恐亨亚日这一路十多天的都在路上走,怕是困了,有些心疼地说道:“你们也该困了,尤其是亚日,就都回房去吧,少说会儿话,早些休息。”
“好。”
“大哥,你先回屋去,我待会儿过去寻你。”
“嗯,好的。”
汪川纲陪着亨亚日回了自己的房间,取了要送给大哥的礼物,让汪川纲捧好,就往亨旭东那屋里去了。那礼物却是亨亚日收集的一些专门的书刊以及一只墨水笔,还有一册是恨水先生刚刚刊行的小说,现时市面上还不多见,另外就是些吃食巧克力这些。
二人到亨旭东屋里的时候,韩霄亘正好帮着亨旭东在床上躺好。亨旭东歉意的说道:“四弟,我这右脚还是不适宜在外面时间长受寒,容易起冻疮不说,还容易血脉不活,所以天寒的时候,在房里我多是躺在被窝里的。”
“都是自家兄弟,没那么多的讲究。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完,亨亚日就让汪川纲把送给大哥的礼物,都放到了他的床头,让他检视一回。
亨旭东看了一回,心里很高兴,说道:“四弟有心了,知道大哥我喜欢这些东西。恨水先生的小说也很不错,这本我还没读过呢,你读过了吗?”
“事情有点多,我还没看过,不过大哥喜欢就行。”
“呵呵,哪能会不喜欢呢?有时候课间有人还在拿着恨水先生的书在读呢,同学们也都欢迎的很。”
“你们这在省城上学同学们多么?”
“还行,我们学校有二十多个初教班级,十几个高教班级。不过我这估计,我多半初教读完就差不多了,高教恐怕是不成的了。”话说到后来,语气多少有些低沉。
“一步步的来吧,日后之事,谁又说得上呢?”
“是啊,看你这两年的寒暑假走过了的那许多地方,我这也是羡慕的紧。”
“日后自是会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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