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声如蚊蝇,陈斯远停步侧身扫量一眼,见平儿低垂螓首,抿着樱唇,一时也闹不清楚平儿心下到底是甘愿还是不甘愿。
有心再说两句,奈何已出了大观园,前头便是岔路口,平儿敛衽一福便往凤姐儿院儿而去,陈斯远只得抬脚往东而去。
路上胡乱思忖一番,琢磨着平儿既这般说了,料想也不会有后患?转念又想,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这贾家都快改姓陈了,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一径到得东跨院,与门子余四契阔几句,到得三层仪门前,自有得了信儿的苗儿来迎。二人说笑一番,转瞬苗儿便将其引入了正房里。
陈斯远来的不是时候,四哥儿方才吃过奶,正由奶嬷嬷哄着睡了去。
因方才闹得不大愉快,邢夫人此番自是殷勤有加。先行打发了奶嬷嬷带着四哥儿退下,又吩咐苗儿、条儿奉上茶点、瓜果。
待两个丫鬟退下,陈斯远就忍不住道:“四哥儿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断奶?”
邢夫人宠溺道:“断了两回,四哥儿便哭了两回。我也是没了法子,想着等他再懂事儿一些,自个儿就断了。”
“胡闹,岂不闻慈母多败儿?再这般宠溺下去,莫非你还打算养出第二个宝玉不成?”
邢夫人面上讪讪,嘴上嘟囔道:“四哥儿可没宝玉那般好命,人家宝玉可是有个好舅舅、好姐姐呢。”
陈斯远乜斜一眼,邢夫人立时收声,起身小意为陈斯远揉捏肩头道:“罢了罢了,回头儿我便让四哥儿断了……不成的话,先让奶嬷嬷回家几日。”
陈斯远应了一声儿,说道:“不成就吩咐厨房做些羊奶吃食,总不能一直可着四哥儿心意,要不然还不知多早晚能长大呢。”
邢夫人应承连连。
陈斯远暗自舒出一口气,这才问道:“大老爷今儿个只露了一面儿,不到晌午就没了影儿,可是有什么事儿?”
邢夫人低声道:“能因着什么?还不是那蕺菜素?”顿了顿,缓声说道:“前儿个说银钱不凑手,到底从我这儿讹去了二百两银子。他说的倒是好听,用几日就还……呵,我看啊,纯纯是肉包子打狗。”
陈斯远笑道:“他这几日就没拿样品回来?”
邢夫人摇了摇头,漠不关心道:“四哥儿怕生,他每回来只坐一会子便往跨院去了。”按在肩头的手一顿,邢夫人蹙眉古怪道:“也是稀奇,按说那药酒他每日都不曾断过,怎地还不见效用?”
陈斯远没接茬,他只盼着贾赦好歹撑过来年,否则二姑娘迎春又得守制。
过得须臾,丫鬟条儿在外头回道:“太太,老爷回来了,听闻远大爷也在,便请远大爷去前头外书房叙话。”
陈斯远与邢夫人对视一眼,前者交代几句,起身便往前头外书房而去。
不一刻进了外书房,便见贾赦腆胸迭肚,举手投足间满是意气风发。
“枢良来了?快坐!”
陈斯远上前厮见过,这才撩开衣袍落座,又笑着道:“姨夫相招,想必是有好事?”
贾赦抚须哈哈一笑,这才从桌案上抄起个陶瓶来丢给陈斯远:“你且瞧瞧,这蕺菜素可还合用?”
陈斯远接过陶瓶,心下顿时腹诽不已。瓶子用粗陶的也就罢了,塞子还是木塞,指望着瓶口那一圈儿黄泥能阻绝空气?这不是纯纯扯淡嘛。
不过好在贾赦的蕺菜素用的是酒精萃取法,陈斯远拔开塞子嗅了嗅,倒是没觉察出什么异常来。不过这玩意要是舟车劳顿运往江南,只怕不等到地方就得损毁大半吧?
陈斯远心下腹诽,面上却堆满笑意,道:“不错,的确是蕺菜素。这般说来,姨夫那工坊已成,这是打算发卖了?”
贾赦得意道:“十日前就造出来了,老夫选了瓷瓶、陶瓶分别盛放,到得今日一并开瓶检视,结果却别无二致。如此,往后用粗陶瓶便可,单是此一桩便能俭省许多啊。”
陈斯远奉承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来日外甥还须得问姨夫学习这经济仕途之道啊。”
贾赦愈发得意,故作谦逊摆手道:“老夫好歹痴长一些年岁,这等小事儿还是能料理的。”
眼见贾赦这般得意忘形,陈斯远嘴唇翕动,劝说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一圈儿又生生咽了回去。
有道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且不说贾赦造的蕺菜素还不曾试过效用——好似大老爷压根儿就没想过寻了病患试验——单是存放期限就是个大问题。
转念一琢磨,贾赦今儿个寻自个儿来干什么?莫不是拿了新造的蕺菜素跟自个儿这个始作俑者显摆来了?
哭笑不得之余,奉承话不要钱也似泼洒出去,哄得大老爷愈发高兴,足足用过两盏茶,陈斯远这才寻机告退而去。
施施然回转清堂茅舍,不料甫一进门,便有小丫鬟芸香迎上来,巴巴儿凑过来道:“大爷大爷,平儿姐姐伤了!”
陈斯远纳罕不已,赶忙问道:“怎么就伤了?”
芸香道:“方才那会子平儿姐姐往大厨房去,待提了食盒出来,也不知心下琢磨什么呢,走神之下一脚踩空,生生将脚崴了去,疼得都站不起来了。”
陈斯远回想方才平儿回话时的神情,心道只怕平儿心下也不曾拿定心思……不过依着凤姐儿的脾气,只怕平儿这回又有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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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姐儿院儿。
小丫鬟丰儿扶着平儿一跳一跳落座炕沿,抬眼便见凤姐儿一对儿凤眸眼神发冷,丰儿哪里还敢多言语?当即敛衽一福,匆匆告退而去。
待丰儿一走,凤姐儿扫量一眼平儿肿成猪蹄儿也似的左脚,冷声道:“你倒是伤得巧宗!”
平儿咬着下唇道:“奶奶,我——”
不待其说完,凤姐儿便抢白道:“怎地?是不是心下还想着拿了我的把柄,转头儿再将我卖给你二爷?想瞎了你的心!我倒是不知,自个儿身边竟也养出个白眼狼来!”
平儿顾不得脚踝上的伤,赶忙跪在炕头道:“奶奶!我——”她本就心下委屈,急切之间更是红了眼圈儿。于是急切辩白道:“我方才不过一时走神儿,这才崴了脚,并非有意……有意……拖延。且先前回来时正巧与远大爷顺路,我,我当着面儿可是应承了的。奶奶若是不信,只管去问远大爷。我若有半句虚言,出门儿便遭了雷殛!”
凤姐儿默不作声瞧了她一会子,旋即自个儿也红了眼圈儿,上前扯了平儿的双手道:“好妹妹,你也知我就你这么一个体己人。你二爷连连造孽,我如今只巧姐儿一个,若再生不下男孩儿,只怕这荣国府就要归了二房了!”
平儿哽咽着哭出声儿来,心下不禁腹诽,既拿自个儿当做体己人,又怎会逼自个儿……与远大爷苟且?
好似心知平儿所想,凤姐儿探手擦着平儿脸颊的泪珠道:“你看旁的事儿我何曾逼迫过你?奈何这事儿太大,我自个儿实在担不住……且就算有了身孕,来日生下的也不知是男是女。我便想着,你我姊妹一道儿,两个孩儿总能有一个是男孩儿吧?
你且放心,来日我生下的若还是女孩儿,偏你生的是男孩儿,我必当你的孩儿为亲生的。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平儿心中愤懑稍稍平复,又牵动脚踝上的伤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凤姐儿扶着其重新歪着身子落座,平儿情知躲不过,便道:“奶奶,工坊我怕是去不成了……恰好再有五日便是我娘忌日。奶奶不若放我几日,让我去栊翠庵为娘亲祈福。”
凤姐儿眼见平儿脸色红的好似能沁出血来,哪里不知祈福是假,在栊翠庵与陈斯远私会才是真?
凤姐儿暗自舒了口气之余,自是不迭应承下来。
因平儿伤了脚踝,凤姐儿特意打发丰儿往大厨房点了滋补药膳来,主仆两个虽暗地里各有心思,面上又和好如初,任谁瞧了都会赞一声儿姊妹情深。
谁知这日才用过晚点,便有来旺媳妇匆匆寻来。
入内见过礼,搭眼瞥了平儿一眼便踯躅不言。
凤姐儿心下一横就道:“你也知我与平儿名为主仆实为姊妹,有什么话只管说便是。”
来旺媳妇凑过来苦着脸儿道:“奶奶,大事不好!太太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打金陵来的递了信儿,那三家陪房只怕从今往后都要听太太的话了!”
凤姐儿霎时五雷轰顶,发懵了一会子,这才凝眉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儿,你且细细道来!”
来旺媳妇便将缘由细细说了一遍。却是王夫人因着宝玉被请去了北静王府,隔三差五便往王子腾家中走动。
也不知兄妹二人是如何勾兑的,王子腾便往金陵王家去了一封书信。随即凤姐儿的几个陪房便陆续得了金陵父母、家人的信儿,话里话外都说王夫人乃是王家的姑奶奶,可不好由着凤姐儿不敬。
来旺的爹妈也在金陵,却不知怎地不曾受蛊惑,于是这几日那三家陪房便私底下屡屡劝说来旺。
来旺多得凤姐儿恩惠,又不曾被人用爹妈威胁,思量两日终觉不妥,这才打发来旺家的赶忙来报凤姐儿。
凤姐儿陪房本就少,如今又被拉拢过去大半,往后哪里还能与王夫人斗?
气急之下,身形摇晃,亏得来旺家的赶忙凑过来搀扶,这才不曾歪倒在地。
这会子平儿也顾不得脚踝上的伤势,与来旺家的两个又是抚背心、又是掐人中的,忙活好半晌,凤姐儿这才幽幽醒来。
这是刻下凤姐儿呆呆怔怔,哪里还有素日里雷厉风行的狠辣模样?
凤姐儿被王夫人这一记釜底抽薪弄得心若死灰,待平儿呼唤半晌,这才目光转动,逐渐有了焦距,随即低声问平儿:“平儿……往后我可如何是好啊?”
平儿也没了主意,只顾着说些没用的废话。待来旺家的退下,平儿忽而想起陈斯远来,赶忙与凤姐儿道:“奶奶,远大爷最有法子,回头儿何不问问远大爷?”
凤姐儿心下一动,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道:“是了!远兄弟素来是个有主意的,我这就……明日,明日便去寻远兄弟!”
平儿情知自个儿迟早躲不过去,干脆发狠道:“奶奶,不若明儿个便送了我去栊翠庵吧。”
凤姐儿歪头瞧了平儿几眼,这才颔首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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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凤姐儿一早寻了丫鬟婆子,说平儿要去栊翠庵为亡母祈福,当下便吩咐人抬了肩舆将平儿送去了栊翠庵。
前脚方才安置过平儿,待打发了一众丫鬟、婆子,凤姐儿后脚便往清堂茅舍而来。
谁知到底迟了一步,入内问询,留守的五儿就道:“二奶奶不知,大爷与晴雯一早儿就走了。晴雯往喜铺去了,大爷则说是去发祥坊的新宅监工。”
凤姐儿自知不好追去发祥坊,便只得咬牙按捺下来,只盼着这一日陈斯远早些归来才好。
却说陈斯远不到辰时便领着晴雯乘车出了门儿,先行到新宅接上尤二姐、尤三姐,随即又往外城而去。到了尤二姐买下的铺面左近,众人一道儿下车,由着尤二姐叽叽呱呱将里里外外介绍了一通。
还是尤三姐惦记发祥坊新宅,几番催促,这才与陈斯远乘车进了内城,直到巳时两刻才到了发祥坊新宅。
陈斯远扶着尤三姐下了马车,抬眼瞧过去,便见宅子正门已拆,又开了三处墙洞,留待修葺新门。
依着陈斯远设想,三路四进的宅子,这头一进还是连通比较好,如此一来也免得倒座厅、回事房、马厩等重复建设。二进、三进彼此隔开,四进乃是后罩房,再开了穿堂彼此连通,如此诸姊妹走动起来也不会绕行太远。
二人行至内中,工头赶忙来见东家,絮絮叨叨说了半晌,奈何订购的梁木还在路上,算算工期总要十月里才会完工。
陈斯远大手大脚惯了,只觉得银钱已然花用出去,多一些少一些也无妨;尤三姐经办了两年百草堂,行事愈发仔细,于是每回进料总要检视一番。
眼看陈斯远心不在焉,尤三姐便道:“哥哥自是不耐烦这等小事儿,左右大比将近,哥哥也不用陪着,不若回去读书吧。”
陈斯远假模假式推拒一番,又扯着尤三姐亲昵半晌,哄得尤三姐俏脸儿泛红、眼波流转,这才施施然起身离了新宅。
马车自是要留给尤三姐的,陈斯远安步当车行了一阵,忽而想起司棋送去妙玉处有些时日了,也不知这二人如何了……当下雇了一辆驴车,直奔能仁寺北而去。
他却不知,司棋自忖得了其撑腰,到得妙玉处第二日便与妙玉怼了起来。
起初只是偶尔拌嘴,好歹还有小丫鬟清梵与韩嬷嬷拦着。奈何妙玉自命清高,嘴上却是个不容情的,前几日二人吵嚷起来,司棋说不过妙玉,干脆撸了袖子便要上前厮打。
韩嬷嬷、清梵赶忙拦阻,谁知司棋仗着高大丰壮,一手一个便将二人推倒在地,随即上前扯了妙玉的头发,撕了其衣裳。错非反应过来的韩嬷嬷与清梵替妙玉求饶,此事还不知如何了结呢!
只是打那日之后,二人便势同水火。司棋吃亏在没丫鬟、婆子护着,妙玉吃亏在主仆三个加起来不过与司棋旗鼓相当。于是二人干脆王不见王,只隔空骂战。
却说这日二人拌嘴半晌,妙玉恼得生生摔了茶盏。
眼看清梵蔫头耷脑扫了碎瓷出来,司棋便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我当是何等金贵的物件,原不过是沾了点茶渍,竟值得你摔了茶盘?”
内中妙玉隔空骂道:“你一个奴才出身的懂的什么?你既不懂茶器之珍,便该守着本分!”
司棋啐了一口,骂道:“本分?妙玉,你莫不是忘了,咱们如今同是这院里见不得光的,谁又比谁高贵几分?”
司棋一句话便戳了妙玉肺管子,只把妙玉气得脸色发白、浑身颤抖,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反驳。
错非那该死的柳湘莲,她又如何会沦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若无柳湘莲之事,这会子她还好生生供在荣国府的栊翠庵呢。
那柳湘莲倒是死了个痛快,却害得她失了遮掩,导致傍身财货被人讹诈、席卷、盗窃一空,不得已这才委身陈斯远。
外头的司棋眼看妙玉没了话儿,立马得势不饶人道:“若依着我,你才该守着本分才对。既做了外室,便合该讨了大爷欢心,整日介吊着个脸子给谁瞧呢?你都这般年岁了,便是去了青楼也是老姑娘,便是侥幸做了花魁,可还能恣意几年?”
嘭——
窗扉阖上,妙玉说不过司棋,干脆来了个视而不见。
司棋眨眨眼,不禁得意冷哼一声儿,正待扭身回了厢房,谁知方才到门前便听得院儿外门传来叩门之声。
“谁啊。”
“我。”
只一声儿,司棋便欢喜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抢到门前,落下门栓拉开门扉,便见陈斯远负手挺立在门前。
眼见来的果然是陈斯远,司棋先是欢喜地往厨房嚷一声儿,吩咐厨娘预备酒菜,旋即扯了陈斯远入内,这才委屈巴巴红了眼圈儿道:“大爷怎地才来?”
陈斯远笑道:“来年就要大比,我整日读书读得昏头涨脑,也是今儿个才得了空。”
说话间二人已然移步庭院中,眼看韩嬷嬷、清梵一并迎了出来,陈斯远稍稍顿足,低声问道:“这两日没吵起来?”
司棋冷哼一声,得意道:“何止吵架,前一回还打起来了呢。也就是我自个儿要对付她们主仆三个,但凡我身边儿有个帮衬的,她早就服帖了!”
陈斯远眨眨眼,随即哈哈大笑。眼看司棋身子愈发丰润,陈斯远不禁有些发愁,心道如今倒是正好儿,可来日若是再丰润下去……只怕就有些下不去口了。
韩嬷嬷、清梵上前见礼,陈斯远点点头,也不理会妙玉不曾出来迎自个儿,扯了司棋便进了正房。
甫一入内,便见妙玉红了眼圈儿戳在梢间门口。
陈斯远只扫量一眼,却是什么话儿都没说。对付妙玉这等自命清高的女子,就须得打掉其傲骨才好。至于交心……陈斯远连迎春、宝钗、黛玉、邢岫烟都忙不过来呢,哪里还顾得上妙玉是如何想的?
尾随入内的韩嬷嬷不住地朝妙玉使眼色,奈何妙玉这会子正气恼着呢,当下只当没瞧见。
陈斯远寻了上首落座,司棋紧忙殷切奉上温热茶汤来。韩嬷嬷眼看自家姑娘不中用,叹息之余,只得自个儿赔笑上前道:“大爷,这几日暑热难耐,家中多买了几回冰,这银钱就有些不大够用了。”
陈斯远琢磨着也是,是以才会今日登门。
于是他点点头,自袖笼里抽出二百两银票来,随手便递给了司棋,道:“往后司棋管着账目。”
韩嬷嬷顿时笑容一僵,赶忙扭头去看妙玉。谁知妙玉愈发气恼,忿忿瞪了陈斯远一眼,扭身挑开珠帘又回了卧房里。
司棋立马上眼药道:“大爷你瞧她那样子!”
陈斯远笑道:“不用管她。”说话间扯开领子,道:“难得来一回,过会子打一壶菊花白来,咱们今儿个好生吃一通。”
司棋乖顺应下,探手点过小丫鬟清梵,自荷包里寻了两枚银稞子,便打发其去沽酒来。
清梵面上犹犹豫豫,寻思着往后吃穿用度月例银子都要指望司棋,只得闷头应承,扭身赶忙去沽酒。
韩嬷嬷暗自唉声叹气,道了个恼,赶忙进卧房去劝说妙玉。
司棋当下便肆无忌惮偎在陈斯远身上,一边厢寻了瓜果投喂,一边厢为其打扇。
过得好半晌,酒菜齐备。韩嬷嬷这才讪讪出来,只道妙玉身子不爽利,寻了食盒挑了些妙玉爱吃的,又告恼送入内中。
陈斯远也不管妙玉,任凭司棋伺候着一口酒一口菜地吃用着。
待酒足饭饱,陈斯远熏熏然之际已有了三分醉意。
身边儿的司棋愈发不规矩起来,蹬掉了木屐,正用脚丫摩挲着陈斯远的小腿。
眼见陈斯远没反应,司棋眼珠乱转,忽而心生一计,当下附耳凑过来低声道:“大爷过会子可要舒爽舒爽?”
“哦?却不知如何舒爽?”
司棋嘿然一笑,附耳嘀嘀咕咕,陈斯远端着的酒杯一顿,顿时心猿意马。
司棋察言观色,便知陈斯远动了心思。她自知姿容不为世人所喜,唯独这位远大爷喜好自个儿这等高大丰壮的。往后不拘是做了外室还是姨娘,她都要指望着陈斯远过活,自然是要分外的讨好陈斯远。
于是便笑道:“那便如此……过会子我将韩嬷嬷、清梵打发了,大爷先去……我,我随后就来?”
陈斯远探手擒了脚丫,在其足心上一抓,笑道:“好个小蹄子,愈发会勾人了。”
司棋半是真心半是顽笑道:“我既委身大爷,往后大爷便是我的天。只盼着来日大爷莫要舍弃了我。”
陈斯远正色道:“你这般乖巧,我又哪里舍得下?”
司棋心花怒放,又劝了一杯酒。待略略吃用,陈斯远自在一旁吃茶,司棋寻了韩嬷嬷、清梵撤下席面。
随即朝着陈斯远递过去一个眼神儿,司棋便出去安置韩嬷嬷与清梵去了。
听闻陈斯远开恩,给众人放假半日,那厨娘自是千恩万谢,领了赏钱便快步而去。清梵一切都听韩嬷嬷的,韩嬷嬷犹豫半晌,直到司棋变了脸色,这才不情不愿接了赏钱,扭身一步三回首,这才与清梵离去。
三人一走,司棋立马下了门栓,又回了厢房一趟,这才蹑足往正房而来。
入得内中,隐约听得卧房里旖旎之声不绝于耳,司棋冷笑一声儿,便从袖笼里抽出了一柄胶乳降魔杵。
心下暗道,任你再是自命清高,待过会子丢盔弃甲,看你来日哪儿还有脸面跟姑奶奶扮清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