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回到家,陆府已经到处开始挂红绸了,好事将近的味道很是明显。
沈棠在院中指挥佣仆布置这布置那的,大妇模样浓得满溢。
佣仆现在半数来自裴家,护院还基本都是盛元瑶的人,个个看这个“大妇”都有些犯嘀咕,怕给自己穿小鞋。
在人们普遍的观念中,“长公主”、“夏王”,这些头衔还是很吓人的。
沈棠只用了一招就让所有人喜笑颜开——她给所有人都发了一份见面礼红包。
半个时辰内就让后院如臂使指,起码面上干活没人阳奉阴违了。
陆行舟看着家中热火朝天的样子,心中也是暖暖的,进屋把字帖递给了沈棠:“给,你爹最后的礼物。”
沈棠看着这幅完全不连贯的文字看得莫名其妙:“这是?”
陆行舟道:“临摹练字的字帖,文字方面没有意义。主要是其中蕴含的大乾气脉之力,你非修此道者感知不出,先留着吧。”
沈棠很是意外:“他……把这个给我?”
“嗯,说是希望你今后平安喜乐,这东西想用就用,不想用就散了也罢。”
沈棠抿嘴不言。
“他对你感情是有的,只不过曾经执念太重。如今知道没戏了,执念散去之后,反倒看得更清晰些。此外,他知道这东西他留不住,顾以恒必杀他,那所谓气脉也自然就散了、或者被掠夺了,还不如做个慈父留给你。”
沈棠“嗯”了一声。
留给她的意义确实如此,但能够说出“不想用就散了也罢”,那就真是希望女儿好的父爱了。
陆行舟知道她在想什么,揉揉沈棠的脑袋:“我并不觉得他这有什么值得感动的亲情,需要的时候伤害,不需要的时候迟来,比草都贱……你也不必太多感怀。”
沈棠低声道:“我也知道……只是心中难免有些复杂。”
陆行舟理解,终究是父亲。
其实这两天心中一样复杂的还有个裴初韵。
一个生物爹,一个生物妈,卧龙凤雏。
裴初韵自幼也没感受过玄女对她有什么母爱,不过好歹是好吃好喝娇养着,年纪轻轻培养到四品出道,起码没耽误了她,师徒情感是有的。可那却是为了夺舍……心情实在难言。
沈棠自幼是真感受过父女情的,刚出生那会儿顾战庭欣喜若狂直接封为朝凰公主,也曾捧在手心里过。可后来却一念生执,变成这个鸟样,一样心绪复杂。
沈棠终究还是得到了顾战庭的几分悔悟,裴初韵还没得到呢,这两天都躲在家里不出来了。除了不想跑上门来和沈棠面对面之外,更主要的也是因为玄女的事心情很差,凡事都没什么心思。
看裴清言和风自流对坐喝酒相顾无言的模样,那心情就更是一团浆糊了。
所以说原生家庭多重要啊,最乐呵呵没心没肺的盛元瑶就是因为家庭和睦,今天也是在家陪母亲过年呢,能把沈棠裴初韵酸死。
沈棠埋首在陆行舟怀里沉默了一阵子,忽地把字帖塞回给他:“气脉之道我不懂,这东西给我也没什么用。你们会此道的,平日也能发挥一些护持作用,邪祟难侵,不如你留着。将来就算希望我用,那时候你帮我便是。”
陆行舟也不跟她客气:“好。”
沈棠道:“他眼中的新皇如何?”
陆行舟把对话大致说了一遍,沈棠蹙眉沉思。
陆行舟道:“如果以夺舍论,那么新皇所谓四品修行绝对不是真实的,就算曾经是,现在也必然修行到一个我们不了解的境地了。另外,他对顾战庭做出的引导,不是个人能办到的,顾战庭身边有一个不断拱火引导的人物。”
沈棠道:“海如渊还是兆恩?”
“恐怕都有。海如渊是顾战庭亲信大太监,当时祭坛却没有参战,事后也没被清算,依然被顾以恒留用,这就有问题。而山河为祭的这种玩意儿,只能是兆恩唆使……”陆行舟道:“既然如此,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兆恩听命于顾以恒?”
沈棠越想越是心惊:“若是如此,夺舍者比兆恩更强,莫非乾元?”
陆行舟低声道:“我有那么一点怀疑……是摩诃。”
作为两人共同探索的丹霞秘境,沈棠很清楚摩诃怎么回事。
如果真是摩诃,那可以说直到此刻大家才真正触及了核心因果。
并且如果是摩诃,那么今后丹霞山可能会是一个重要争夺地,各种明枪暗箭都会围绕回夏州进行。
“国师现在是不是在审兆恩?”沈棠有些奇怪:“既然你疑心是摩诃,为什么不去看看兆恩?”
陆行舟有点小尴尬。
这几天元慕鱼也因为兆恩的事都在国观,下意识地还是有些想和她错开。
沈棠便懂了,笑着整整他的衣领:“她这次付出很多,再怎么也值得个感谢,总不能连个好脸都没。还是说你刚才那比草还贱的理论,也想用在她这里?”
“是也不全是。”陆行舟有些无奈:“她之前开口就是要我别成亲了,这话我没法接,接了就要成吵架。我不想和她吵,还不如躲着走。”
沈棠眨眨眼:“如果她愿意加入呢?”
“那不可能。”陆行舟断然道:“我还是不觉得她有什么情,更多就是不甘心罢了……何况她那么骄傲,就算是真有那么几分情,也不会乐意与人共事一夫。”
“呸,我就不骄傲?”沈棠嗔怒:“我不还是肯了?”
陆行舟赔笑:“夏王息怒,本王妃给您揉揉肩?”
“少来,你还是做你的龙皇后去吧!”陆行舟没想到这话突然触及了沈棠的G点,忽然就发了一通脾气,跳脚拉着一旁吃瓜的阿糯走了:“阿糯,来,一起布置新房,咱们少理渣男,会学坏。”
能让沈棠破防的终究还是小龙人啊……
其实阿糯知道这事也挺破防的,这会儿师父也不跟了,果断跟沈棠跑了。
以前有个小白毛总爱抢推轮椅的位置,现在怕是要有个小东西抢怀抱了,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一句话导致“众叛亲离”的陆行舟无奈地笼着手去了国观。
却忘了这个时间正是新皇春祭之时,夜听澜身为国师,在新皇登基的第一次典礼上象征性地也得在场。此去国观夜听澜压根不在,连小白毛也不知道在哪。
刚被苏原带进兆恩的囚房,就看见只有一只元慕鱼单独坐在那里,板着脸在搜兆恩的魂。
见陆行舟进来,元慕鱼立刻弃了搜魂术,颇有些喜滋滋地站了起来:“行舟~”
陆行舟有些恍惚。
这娇滴滴的行舟,娇滴滴的尾音,有多少年没听见了。
面上却没什么特别的回应,挂着无可挑剔的笑意:“姐姐搜魂兆恩可有所得?”
元慕鱼也没多想,实际上连这句“行舟~”都只是本能,压根没想什么有的没的。
见陆行舟发问,便道:“针对极其核心隐秘的信息,往往都会有一种自毁的方式来抵抗搜魂,这点便是天瑶圣地的修行都常有。兆恩这里自然如此,不过终究会有点蛛丝马迹。我们反复搜魂,搜出了一个信息‘师父’,可以证明他是奉命来此界搞风搞雨的,不是个人行为。”
师父……兆恩是佛门修行。
那种可能是摩诃的想法越发有了模子,陆行舟点了点头:“还有别的么?”
“别的就是之前所得信息的更进一步。如果把此界与古界比作同一栋楼,那么此界是正常楼层房屋,古界虽处高层,却只是楼顶一个半层阁楼,其环境是很恶劣的。更具体点的话,就像我们经常探索到古位面遗迹,所谓古界只不过是这类遗迹之中最大最完整的一个而已,说白了就是一个超大秘境。”
“所以囚牢或流放之地,只是他们自己的比喻,并非实际有牢头?那追捕者是怎么回事?”
“实则是有一个天道法则限制,飞升者不得下界,而不是一个具体的统治者。而天道法则这种东西,有人认同,便有人抗拒。兆恩包括姜渡虚都是抗拒者,另有一部分认同维护者,自发形成这种联盟,追捕下界者。”
陆行舟皱眉沉吟:“自发……”
元慕鱼也道:“我也觉得自发有点奇怪,但兆恩的信息确实如此。”
陆行舟道:“何止是有点奇怪,如果飞升者的天劫被人为干涉过,那古界必然有做这种事的顶尖仙人,别告诉我也是自发。”
元慕鱼眼睛亮晶晶的:“行舟有什么想法?”
“还需要更多信息,目前综合情报,和新皇脱不开关系。等他的春祭结束,我找点借口去见见新皇,正面观察一二。”
“借口……”元慕鱼抿了抿嘴:“商议婚礼么?”
陆行舟:“……”
“我在想你怎么同时迎娶三个,多半要借皇宫做她们的共有‘娘家’,又有面子又不分先后。”
“……你这种时候聪明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成亲,这几天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个!”元慕鱼说着说着,忽地抱了上去:“行舟,我能做的已经全做了,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你要怎么才能和我回到过去,只有我们,还有阿糯……”
带陆行舟进门的苏原吓得一溜烟跑没了影子,被搜魂得浑浑噩噩的兆恩光头上都流下了冷汗。
你们说着那么严肃正经的事情,怎么就画风突变崩成这个鸟样了?
陆行舟同样满头是汗,悲剧的是他挣不脱元慕鱼的力气,被抱得紧紧。
“你这样进门,和我商议正事的样子,我就总觉得还在当年,你还没有走……行舟,我不信你没有这个感觉……”
陆行舟终于叹了口气:“没有,因为当年我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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