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舟进入御书房,看着年轻的新皇,心中觉得有点讽刺。
这不仅是他第一次觐见新皇,同时也是他第二次见到齐王顾以恒。上一次是祭坛集体围观顾战庭的时候,离得远挤在人堆里都没看清,这次算是第一次见面也没问题。
这个只存在于背景板的名字,终于从背景之中走向了现实。
他太低调了……当晋王顾以诚大肆拉帮结派,手伸得比谁都长的时候,顾以恒正在府中禁足。
当晋王倒台,顾以恒起复之后,他也没有走上台前,依然深居简出。
陆行舟两度入京,在京师呆了这么久,竟然都没正式见过面。
第一印象是很帅……当然很帅,因为顾战庭就是个中年老帅哥,气质外貌都杠杠的,所以生得出沈棠这么漂亮的女儿,生的儿子自然也不会差。
嗯……理论上沈棠在外貌上的基因还要更优秀一点,因为她的母亲只是普通妃嫔。顾战庭并非好色之徒,普通妃嫔能得到宠幸那必然很漂亮,连顾战庭都被吸引。反倒生这几个儿子的皇后未必够这档,但总体肯定不差。
不过当初晋王顾以诚没有让陆行舟第一眼感觉帅,毕竟气质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顾以诚浅薄浮躁,拉到电视里演脑残反派都不用演技的,杵那儿就行;这顾以恒倒是可以演一个彬彬有礼的渣男前夫哥,起码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
顾战庭没有多少教育儿子的闲工夫……每个人的性情基本还是自己形成的。和顾战庭交流之后陆行舟可以判断,顾战庭迟迟没有立太子,并不是贪权之类的想法作祟,而是这几个孩子确实都不符合心意,感觉反正自己还盛年,能等几个小的长大再看看。
但如果非要选择的话,顾战庭心中会更倾向这位齐王……至少在沈棠和齐王之间,已经明确选择了齐王。
可惜齐王自己或者夺舍者并不这么认为,他还是觉得父皇谁都不想选,故而在背后策动了一切。
此外,陆行舟想观察顾以恒的具体修行,却发现一片迷雾,看不出来。这要么就是有特殊的法宝遮蔽,要么就是境界碾压了陆行舟……
心念一闪而过,陆行舟正在行礼:“陆行舟见过陛下。”
顾以恒笑道:“定远侯今日恐怕是初次见朕,但朕倒是多次看见定远侯大展神威了。”
“哦?多次?除了祭坛那次,还有?”
“有一次定远侯在烟雨楼上打霍珩,朕恰恰路过附近。朕当时是被禁足,偶尔悄悄溜出门透气倒也没人较真的。”顾以恒的态度很是友好,笑道:“明人也无需说暗话,朕那时候对晋王可算得上敌对,定远侯当着他的面打他的人,朕的印象可是很好的。可惜当时朕获罪之身,不敢找定远侯喝几杯。”
陆行舟暗道你恐怕不是看见这一次,而是当时围绕在晋王身边的所有冲突事无巨细你都知道。
话说顾以恒这态度可比顾战庭让人舒服,搞得像折节相交似的。
其实双方心里都知道,大家不可能会有多好的关系。就算顾以恒袭击沈棠的事没有暴露,单只是陆行舟自己,这次纠合各方的实力也足以让任何帝王心惊。连突破乾元的顾战庭都得被拉下马,哪个傻白甜皇帝敢信重这样的臣子?
这次陆行舟只是一个串联者、筹谋者,而不是领导者。如果是领导者,那他妥妥是可以欺压皇帝的权臣才对。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理论上这次确实存在这么一个镇压皇帝的权臣,那是国师夜听澜。连登基、春祭,都是在夜听澜主持下进行的,以前可不需要如此。
只是夜听澜不太可能过多干涉政事,导致这个权臣意味不是很明显。而陆行舟可以代表夜听澜,只要他想弄权,就可以弄成一个另类仲父。
所以孟观认为陆行舟可以成一党,顾以恒也在试探陆行舟的态度。
陆行舟的态度也确实不像一个臣子,都直接问皇帝所谓多次是哪次了。
“原来是那次。”陆行舟道:“那次陛下就算想请我喝酒也请不了,打完霍珩我就出京了。”
顾以恒笑道:“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嗯……定远侯此来,有要事么?”
陆行舟道:“想向陛下借皇宫一用。”
旁边的大太监海如渊微微色变。
这个陆行舟元慕鱼都很随意想到的主意,实则在一般人眼中属于大逆不道,尤其是陆行舟这种说法。
翻译翻译什么叫借皇宫一用?
顾以恒笑容不改:“定远侯是打算在皇宫接亲?”
陆行舟笑道:“陛下英明。主要是裴相家被玄女毁了,现在一家子都住别院来着,别院迎亲实在太委屈初韵了……”
这理由可真好,顾以恒越听越好笑:“可以,皇姐本来就应该从宫中出嫁,定远侯这次情况特殊,一并都从宫中迎亲也是佳话。”
“那就谢过陛下了。”陆行舟还真有点意外顾以恒这种随意的态度,好像真一点都不觉得权威被挑衅。
这厮可能真比顾战庭难对付,起码是真的能忍。
顾以恒道:“朕登基形势特殊,都来不及做出封赏。尤其是此役主要由定远侯主导,谁的功绩大小,朕还真不太清楚。恰好定远侯来了,不妨议一议此事?”
“此事我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和名单给陛下,陛下定夺即可。”
“既然来了,不当面议么?”
陆行舟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天黑了,臣要回去陪妻子。”
顾以恒:“……”
总感觉这挑衅比借皇宫都严重点,皇帝让你议人事,这是多重要的正事,你拒绝了,回家陪老婆?
但换个角度看,是不是陆行舟在表达自己没有太多越权的想法?
几轮试探,双方都没太摸清对方到底在想什么。顾以恒想了想,索性问:“定远侯自己有什么要求么?嗯……听说父皇曾许你为侍郎?”
陆行舟道:“臣下个人没有什么要求,倒是于国有些建议。”
“哦?”顾以恒笑道:“定远侯不妨直言。”
“此前天下官员妖化极多,如今地方一片混乱。而据我曾经在东江的见闻,主官妖化了,往往能带出一片泥。因此在填补地方空缺之外,还需要加派人手开展巡查。”
官员妖化的事,最早就是顾以恒搞出来的,陆行舟特意提出地方上还有很多妖没有除尽,想看看顾以恒什么态度。
结果顾以恒微微颔首:“定远侯顾虑得是,此事朕会当成头等大事来办。”
陆行舟什么都没看出来,拱手告辞:“那臣就放心了。”
回到陆府,夜听澜和沈棠都在厅中等着,见陆行舟皱着眉头回家的样子,都起身出迎:“怎么了?这眉头皱的。”
陆行舟叹了口气:“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他还谦退着呢,一脸把我当辅国柱石的模样。我特意提出地方妖化的事情,他还真表态治理。”
沈棠道:“这个治理也是必须的,父皇因为此事获罪天下,无论谁继这个位置,做也得做一副矫正的样子出来。”
陆行舟点了点头,问夜听澜:“先生之前和他一起主持祭典,对他的修行和气脉方面怎么看?”
“有法宝遮掩……法宝十分高妙,除非刻意出手试探,否则单靠看是看不出的。但是单从这么高妙的法宝,就绝对不是此界之物。当然,不排除是从上古遗迹获取。”
“气脉呢?除了衰败的大乾气脉之外,是否有别的特殊?”
“如果你指兆恩和顾战庭用的那些窃取转移掠夺之类的迹象,是没有的。”夜听澜沉吟道:“但确实有些奇怪的地方,按理新皇登基,原本的气脉再散乱衰败也会有一些重新凝聚的气象在,万象更新之意,但他身上看不出来。”
陆行舟心中微动:“这代表了什么?该不会是因为顾战庭留存的那部分?”
“有一定影响,天无二日嘛……但还有几种因素。比如没多少人认这个皇帝,如同傀儡;再比如……他压根就没打算统治这片国度。”
沈棠的神色微微变了。
傀儡的话,其实有点沾边,别说夜听澜杵在这了,就算裴清言,恐怕顾以恒也不太压得住。
但从之前众口一词都公推他做皇帝的景象看,却也不至于是个傀儡。
如果是他自己完全没打算统治这片国度……一个布置了大局好不容易登基的皇帝,没打算统治这片国度,这是什么概念?
夜听澜道:“应该是多因素并举的。目前的情况看,大乾会日渐成为一个巨大的烂摊子……极有可能演变成天霜国那样皇权衰败宗门林立的情况,能像司寒那样做个盟主性质的统治就不错了,更大概率要变成末代之君,天下之恶加焉。棠棠不接这烂摊子是对的。”
沈棠看了她一眼。
老女人叫起棠棠来了……不是当初在丹霞山撕逼的时候了?
陆行舟皱眉想了好一阵,才忽然失笑:“先生那一卦迷复之凶,目前看来好像不仅仅指的顾战庭。”
夜听澜道:“你有什么想法?”
陆行舟道:“我们钻牛角尖了……分析他的目的其实是次要的。管他要干什么,反正单从他当初袭击棠棠,矛盾便是不可调和,难道他目的是好的,我们还能和平相处不成?”
两人也都笑:“是。”
陆行舟道:“所以首先需要摸清的还是他的实力问题,如果他是兆恩的师父,不管是不是摩诃,关键是不是乾元?如果是乾元之魂、夺了四品之躯,那他短时间内也没法把身躯实力练得太高,我们是否要快刀斩乱麻直接暗杀弄死,扶持一个小孩上台做傀儡可省事多了……免得时间一久,等出了一个乾元大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