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天都才刚蒙蒙亮,妈祖庙外便传来了一阵喧嚣声。
原来,很多前两天来到湄洲岛的信徒香客们,都在老祖庙前排起了长队,想要来给妈祖娘娘供上一个早香。
尤其是...那清晨当天的头香,被他们视为最吉利的东西。
皆认为。
如果能在临近妈祖娘娘诞辰的这几天,抢到头香的话,肯定是能保佑往后一年顺遂平安。
这也算是一个传统了。
在闽地的很多庙宇或是大日子,都讲究抢头香一事,但凡是家里稍微有点闲钱,都会尝试着来抢个头香。
往常几年。
老祖庙根本就不会有信徒香客排队,即便是诞辰也不会有人关注,所有人都会去更恢弘庄严的新祖庙。
但今年,在林海恩昨天掷出九连圣杯后。
原本完全不受重视,更有些太过安静的老祖庙,却成了...比新祖庙更为热闹抢手的地方。
这些信徒香客都醒悟过来了。
明白虽然新祖庙能掷出圣杯,有时候能够给他们一个答案,但绝对掷不出九连圣杯。
因为,要想掷出九连圣杯,妈祖娘娘肯定就要亲至来看一眼。
那无疑就说明了。
在这次的千禧年诞辰日子,妈祖娘娘有很大概率,就在这有些狭窄和破旧的老祖庙里,这是何种神异啊。
不求结果,不求圣杯。
仅是对着足有千百年历史的妈祖娘娘神像说点悄悄话,尽可能的上一炷头香,或许都能庇佑往后的日子顺遂。
不过这次千禧年里,他们这些信徒香客注定是抢不到头香了。
林海恩、张道一和阎九幽三人,昨天晚上将神轿做好后,便是在妈祖庙中休息,并没有再选择出岛。
习惯性的清晨起来后。
林海恩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像往常那般的修习打坐,而是来到老祖庙的里面,给妈祖奶奶的神像上三炷香。
又悄悄的说了一番话,才开始继续准备出岛巡安的其他物品。
......
老祖庙旁的亭子。
众人正在给刚做好的神轿,用朱砂描绘各种各样的图案,来令这神轿更有几分神韵。
作为土生土长的湄洲岛乡亲,那做了错事的林忠,万般的想要弥补先前收了一万块钱的错事。
因此昨晚都没睡多久,便是早早的赶来祖庙,希望能帮上林海恩,以此来缓解几分身上的罪孽。
此刻。
林忠一边做着其他巡安物件,一边看向林海恩,心中带着几分忐忑,缓声询问道。
“海恩道长。”
“我已经是万般知道错了,更是明白...不该收张国锋的一万块脏钱,但之前真当是鬼迷心窍,做了这样子的错事。”
“现在还能回头,还能让妈祖娘娘护佑着我吗?”
“海恩道长,您也是海边出生的人,应当明白...如果没了妈祖娘娘的护佑,那我们真是不敢再去这海里,没办法再继续讨活计了。”
听到这番话。
张道一将握在手中的画笔停下,瞥了林忠一眼,带着几分冷冽的嘲讽开口道。
“现在知道怕了?”
“如果当初不是那天雷劈落,让你知道...这钱没那么好拿,天后娘娘的慈悲和容忍也有限度,估计剩余的一万块钱就拿了吧?”
“现在没了护佑,那也是应该,也是活该。”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们就是靠面前的这片海活着,结果却对海神妈祖不敬,能有什么样的报应都是应得的。”
“是,道长教训的是,这都是我们自作自受。”林忠格外老实的点头应了句,又长叹一声道。
“但我们也知道错了,现在只想着弥补,弥补这份过错啊。”
林海恩侧头看了眼,发现林忠的眸中已是满是自责和悔恨,略微想了想,便皱着眉头的缓声道。
“那一万块的脏钱,半点都别用。”
“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把这钱还回去,要没机会,便行善花掉,不要留在自己的手里。”
“张国锋有些不对劲,这钱肯定是万般不干净,先前不知也就罢了,现在知道...却还要拿来自用,遇到祸事便是咎由自取。”
“至于,还会不会有妈祖奶奶的护佑,我也不太清楚。”
“但我能肯定的是...只要你一心向善,往后保持着一颗诚心,就算一天、一个月、一年的时间里,得不到妈祖奶奶的护佑。”
“那等到第二年,第三年,护佑也定会再度加身。”
“妈祖娘娘是一位心软的神啊,你们又是湄洲岛土生土长的人,更是祂的后辈,多行善,自是能得到原谅。”
“不用,绝对是半点都不用的。”林忠连忙摆了摆手,毫不犹豫的回了句,更是继续讲述道。
“还不只是我。”
“我们岛上其他拿了张国锋这一万块钱的乡亲,绝对也不用半点,就算是有的人用了,都会把它重新补到一万。”
“都明白了,我们都明白了...比起这些钱,心中的信仰更重要。”
“不过,海恩道长,这是妈祖娘娘第一次出岛巡安,还是在诞辰这种特殊日子,真当是只需用渔船送其出岛就可以了吗?”
“要不要我们去租一艘大货轮来?”
“虽然现在这轮渡虽然是被张国锋买下了,肯定是没办法用来送妈祖娘娘出岛,但乡亲们想了想,觉得租一艘大货轮还是可以的。”
“我们浦田市这里,现在有很多这种运货大船,租一艘来稍微的理一下,用来送妈祖娘娘出岛,那排场肯定是要大不少。”
“至少,比现在的几艘渔船绑起来,要好不少啊......”
很明显。
自从掷出九连圣杯后,湄洲岛乡亲们的态度也变了。
现在无比重视这次的诞辰,更不敢借此敛财,甚至都想尽办法...要让这次的出岛巡安足够热闹,能配上妈祖娘娘的身份。
昨天。
在要如何送妈祖娘娘神像出岛的这件事上。
林海恩没有接受各种各样的建议,而是直接一锤定音,让村里人把那些没收一万块钱的乡亲渔船绑在一起。
等到诞辰那天,带着神像一同朝着文甲码头驶去便可。
用渔船送妈祖娘娘神像。
起初乡亲们也不敢反对,更没有想出其他的好办法,所以只能赞同林海恩的这个想法。
但一夜过后。
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合适,总感觉...如果仅用渔船来运神像的话,是否有些太不稳妥,也有些太不敬。
神明出岛巡安,仅用渔船来送?
正因如此。
在一晚上的商讨后,众人便想着租个大货轮撑撑场面,也让林忠一大早来问下几位道长,看下这究竟可不可行。
看了眼好似带着几分忐忑的林忠。
林海恩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画笔停了下来,缓声道。
“林忠,你们还是想错了啊。”
“妈祖奶奶,从前就不曾要过金身玉像,更不要求香火纸钱,这次出岛又怎会变半点?”
“坐轮渡出岛,坐货轮出岛,还是坐渔船出岛,祂都不会有半点的在乎,更不会因此而责怪半点。”
“甚至,若是花大价钱的租来轮渡或货轮,反而是会让其觉得铺张浪费,将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花在了没必要的事上。”
“就按我先前说的,将几艘渔船绑在一起,一同送妈祖奶奶的神像出岛就可以了。”
“既不铺张浪费,亦有一片诚心。”
“至于,你所说的排场,我自有安排,定会比你们说的租一艘货轮,来的更加热闹,更加的激动人心。”
“诚心,才是最重要的东西啊。”
听到林海恩这般回答。
林忠也不再多说什么,用力的点了点头,无比肯定的应道。
“明白了,海恩道长。”
“那一切按您所说的做便好,我们就不再画蛇添足,免得惹妈祖娘娘不高兴。”
“您既然能掷出九连圣杯,那肯定也是最懂妈祖娘娘。”
不知为何。
虽然林海恩的长相,看过去还有些稚嫩,但给林忠的感觉,却是万般的可靠,更是万般的懂妈祖娘娘。
既然不适合租货轮,铺张浪费,那自是也不再多提。
至少,目前能确定...只要按照林海恩所说的做,就绝对不会出错,绝对不能惹得妈祖娘娘不悦。
......
就在敲定完如何送神像出岛后。
林阿三和朱老四两人,好似一路从码头跑到了老祖庙,满头大汗,脸上更带着几分惊骇。
来到林海恩、张道一和阎九幽三人面前,一向急性子的朱老四,立刻便焦急喊道。
“三位道长,出事了,好像出大事了。”
“那...那报应,好像是来了,现在村里人都被吓到了啊。”
似乎生怕朱老四说不清般。
林阿三则是立刻打断其后续话语,极为凝重的讲述道。
“三位道长。”
“昨天带人来堵老祖庙的张民胜,今早被他家里人发现...死在了床铺上,而且死状极其的怪异。”
“听见到的村里人说,他的全身都有被啃过的牙印,但这只是印记偏偏没有破皮,也没有把骨肉都啃掉,就是有黑色的牙印,整个脸都发黑,眼睛更是凸了出去,嘴巴大张着,就好像是打算叫喊一般。”
“然后,张民胜的儿子还说...昨晚从外面回来后,张民胜就说着很困,就连饭都不吃了,直接就躺床上睡了。”
“到了晚上大半夜,房里忽然传出了嘎吱嘎吱的吃东西声音,他以为是张民胜半夜饿了,所以也没多想。”
“再加上,张民胜在家里一向是说一不二,半天时候还受了气,他是半点不敢去多问。”
“结果等到第二天,没看到自家老爹起来,就去敲门问了下,结果就见到了...张民胜死在了床上啊。”
“死的好,这就是现世报啊,张民胜这种人,早就该死了。”站在旁边的林忠先是应了句,更是带着些许不忿的继续道。
“阿三,昨天下午的时候。”
“可就是张民胜专门打电话来,要我们去堵你们,还有三个道长的啊。”
“还用如果放你们上了岛,就拿不到后面的钱来要挟,我还听说...张国锋给了他至少十万块,所以他才会这般的卖力。”
“要我说,这个人就是财迷心窍,整颗心都是黑的,死了活该。”
林阿三深深看了林忠一眼,随即长叹一声,万般凝重道。
“忠叔,张民胜自然是活该,可就怕这件事,跟你们也有关系啊。”
“听帮忙去收尸的张家亲戚说,那张明胜的尸体手中,握着二十万写有天地银行的冥币纸钱。”
“最重要的是...听他儿子说,张民胜这手里捏着的二十万,就是张国锋给他的钱啊。”
“昨天都还是真钱,今天就忽然成了冥币,人还死了蹊跷恐怖,你说这吓不吓人?”
“最重要的是...这张民胜究竟是因什么原因死的?到底是姑妈惩戒所落下的天谴,还是被恶鬼害了,谁都不清楚啊。”
“现在文甲村里真当是人心惶惶,尤其是收了张国锋那笔脏钱的乡亲,都怕下一个被害死啊。”
听到这里。
林忠也不由得愣了下,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仔细看了两眼后,带着颤声道。
“我手里的还是...还是真钱,还没变成冥币。”
“今天身上带着这一万块,我就是想着...找个机会还给张国锋,要不然就捐到庙里,自己是万般不敢用。”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是不是这钱不干净,所以现在...现在才会有恶鬼来索命?”
“妈祖娘娘不会做这种事,大慈大悲的祂,不会因为这一点点钱,就这般的惩戒我们。”
“如果真要惩戒的话,昨天就该降下天雷劈死我了,何须这样。”
“鬼,肯定是鬼,张国锋这个人不干净,赚的钱也不干净。”
林海恩朝着林忠手里攥着的钱看了眼,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仔细思考两秒后,意有所指道。
“怕不只是不干净。”
“这个叫张国锋的邪人,多半是心胸狭窄之辈,或许是打算用这种鬼祟伎俩,来给本次的出岛巡安添堵。”
“呵,无需在意,若他真敢这在巡安途中惹事,我冒着忌讳,也必定要收了他这条狗命!!”(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