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近海处,有一片街区。
整片街道房屋,依山势地形而建,呈现明显坡状,无论民宅还是商铺,都没有建的太高。
日暮时分,一座自带小院,规模中等的白色民居内。
红衣女子站在二楼大窗前,眺望外界。
“五种禁忌气息……”
红衣女子低声道,“除了我们两个,另外五个,居然全都参与了刚才那一战吗?”
女子背后的房间,本是客厅,但现在被布置成书房的模样。
屋角有书柜,中间大桌之上,摆满了纸张笔墨。
苏鲁多坐在书柜旁的沙发上,双手平放于膝,腰背挺直,闭目仔细感应。
“这五种气息中,有两股消失得很突兀,只怕是被干掉了。”
苏鲁多脸色不太好,两颊有些阴影,瞳子一转,看向红衣女。
“王夫人,倘若剩下三个已经结盟,那我们现在赶过去,可能是最好的机会。”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大战,消耗必定不小,甚至应该有人负伤。”
红衣女子受封韩国夫人,但本来姓王,闻言却只摇头。
如果那三人当真负伤不浅,自己也知道该躲藏起来,去了无用。
假使那三人状态还好,留在原地,自家两个凑过去,等于是讨打。
“不要总是盯着七魄强者本身。”
王夫人笑道,“这场战役中,最大的弱点,终归是那些顶香童子。”
“二十多天了,我日日画符,你外出种符,已经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向外层层扩散。”
“釜山的面积,只有769平方公里,整体地形,恰如一艘船,我们只剩下两头尖端的部分,还没有布下符咒。”
“等到把那里也布置好,整套符阵运转周全,我们再冒险,去招惹一下七魄强者。”
王夫人徐徐讲述,走回桌边,一手持毛笔,一手轻轻理了理笔尖乱毛,嘴角逐渐露出笑容。
“到时,顶香童子被借缘,忽然受现实排斥,符阵就可以帮我们感应出这种异常现象,确定童子的方位。”
以二敌三,虽然没什么胜算,但却大有撤退的把握。
王夫人并不是怕事之辈,法术能修炼到这一步,真到了必要的时候,也不缺乏殊死一搏的顽强。
只不过,她不愿意在准备不充分的时候,胡乱斗勇。
这一点,跟苏鲁多的行事风格大相径庭。
苏鲁多此人,能够雄霸婆罗洲三十年,除了因为正好站在风口上,更多的,就是靠勇字当先。
不过,他毕竟后来做大了,也自有一些军师谋士投靠,倒还听得进劝。
王夫人看他微微点头之后,就又闭眼苦修,心中颇觉无聊。
穷奇,头生牛角,其状似虎,有翼能飞,知人言语。
这种凶兽,看到有人争斗,就把其中正直的一方吃掉,看到有人讲诚信,做好事,就把这人的鼻子咬掉。
反而在看见恶人的时候,此凶兽会很高兴,特意带着猎物送去,助其成事。
王夫人的天资禀赋,恰好契合《穷奇文章》,当年借秦桧、赵构等人修行,每有密谋,心中常觉欢喜。
苏鲁多虽然凶恶不俗,在王夫人看来,毕竟脑子不如秦桧灵活。
不能多作交谈,将计划变得更为周详,少了许多乐趣,殊为可惜。
‘也罢,等最后除掉此人时,也不用多做惋惜了。’
王夫人知道,苏鲁多虽然口上不说,但心中,只怕也是在等着那一刻呢。
她丢掉手上那支普通毛笔,从腰后一抹,抽出本命法器。
画符,讲究天时地利人和,随着符道造诣越深,所需要的外部条件,就越宽松。
但此道高手,多少还保留一些调节自身,让自己与环境更契合的习惯。
比如,看窗外日月方位,调整自己在书桌后的站位、朝向、提笔的高度。
王夫人法器在手,就向外看了一眼天色时辰。
夕阳仿佛正奋力发出最后一抹余热,把西天染得霞色片片。
金光云海之中,一轮红日尤其夺目。
王夫人一眼看去,整轮红日映在眼中,忽然呼吸一缓,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红日正中,好像有一个小小黑点。
那是太阳本身的色斑,云中刚好经过的一只小雀?
还是因为肉眼直视太阳,误把窗上小渍,看成日中一点?
又或者……
是有人,在赶向此处的过程中,始终与夕阳角度重合,浑然天成,与日同行。
使屋中两大禁忌,都没有提前察觉出任何异样。
当王夫人能看见不对的时候。
黑点已倏然放大,到了窗前。
玻璃上出现一个人形大洞,但根本没有玻璃破裂的声音响起。
这人一步走进来时,还故意停了一停。
好让那一点细微的,如爆米花被咬破的声响,清楚传递开来,伴随着从他身边扬开的粉尘。
被他接触到的玻璃,瞬间化为细粉,自然无破裂声。
没被他直接触及的玻璃,完全没有受到余力震动,依然明净无瑕,当然也无声。
这是个身高中等的老人,满头银发,黄脸无须,身穿宽袖古袍。
他面部瘦削,眉骨,颧骨,都格外显眼。
两只大眼,容纳了眉骨的阴影之后,依然明亮,两侧颧骨的阴影,则让他多出威严。
这样的一副面容,这样的一双眼睛。
苏鲁多被他眼光一刺,赫然暴起挥拳。
这个房间,对禁忌高手来说,实在是太小了。
何况,苏鲁多的优势就是速度。
当这个婆罗洲霸主一动起来,从沙发前到窗边,简直就像是瞬移攻击。
那银发老人也在同时出拳,快的几乎看不见拳头。
只似有一股巨大、刚劲的力量线条,突然轰在了苏鲁多的拳头上。
苏鲁多砰的倒飞回去,坐回自己原来的沙发上,满脸惊愕,右手五指发抖,握不住拳。
以拳对拳,速度差不多。
可他的拳劲,全然被银发老人的拳力盖过。
可怕的是,就刚好多出那么一点。
把他打回沙发上,但没有把沙发一起摧毁。
究竟是全力也仅如此,还是……故意的?
“你的拳心,乱七八糟。”
银发老人一拂袖,呵斥道,“打第一拳,就只想第一拳,打第二拳,就刚好想第二拳,这是拳法的基本功。”
“你打第一拳的时候,脑子里已经想了七八十拳。”
“心意如此散乱,怎么能打得出至刚至快,慑伏万方的拳头?”
他扭头不再去看苏鲁多。
“之后你从基本功重新练起吧。”
银发老人一步一步走向书桌。
王夫人后颈沁出几滴细汗,拿出定力,笑道:“听前辈话意,此来,似乎不是为杀……”
“接我一拳。”
银发老人抬手就是一拳,这一拳,好像比刚才打苏鲁多的拳头慢了些。
王夫人能清楚看见那一拳砸了过来,脸色遽变,不假思索,也挥出自己的拳头。
她右手还握着自己的法器,满把抓住笔杆。
两拳对撞,法器毛笔的尖端,如黑色波罗花绽开。
王夫人浑身一震,倒撞在墙上。
墙纸被她震裂,些许白色墙粉印在红衣之上。
“我、我怎么会跟他拼拳?”
王夫人猛然回神,瞳孔缩得如针尖一般。
她一个练符咒法术的,明明法器就在手上,失心疯了,才跟这种人拼拳啊。
可是刚才面对那一拳,她下意识的就挥出了自己的拳头。
而且,好像无师自通一样,她居然把原本用于符咒的念力,加持到自己的手臂上。
就仿佛,在这个银发怪人面前,任何人跟他对拼,都只能出拳。
不管原本学的是什么本领,也会暂时被转化成拳法。
“呵呵呵!已经几百年,没机会好好出拳了。”
银发老人没有再出手攻击,身上鼓荡的袍袖,都平复下去,长袍下摆,飘飘拂动,大袖低垂,脸上露出笑容。
“你们两个,毕竟跨入了禁忌,还是挺耐打的。”
“我,大元国师,大黑天一脉正统心传,号摩醯首罗天,你们两个,现在起,就跟我做事吧。”
苏鲁多疑惑道:“摩西?”
“是,摩!醯!”
银发老人口中吐出两个重音,地面被他的无形元气,印出两个脸盆大小的字迹,深达寸许。
“你们可以叫我,首罗王。”
王夫人惊疑不定:“大元国师,那你也是七魄之一?可,之前的五股气息?”
“还不明白吗?之前那五种气机中,有一个并非七魄之选。”
首罗王看向窗外,意味深长。
“那是一个,生于现世的禁忌武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