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可算遇见娘家人了!

    “我想为我师父,立一座衣冠冢。”

    本来是平平无奇的一句话,但落到徐青耳朵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无名老妪的走马灯他看过,老妪初遇九尾狐时,小白狐正在废墟一样的青丘遗址里欢快的自我玩耍。

    捡到一骷髅头,戴脑袋上就能玩一整天,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无忧无虑、心思单纯的小白狐,却被老妪以天下大任,为青丘先祖复仇为由,拐到了泥潭一般的俗世人间。

    徐青在老妪的记忆里看到,老妪每回来到九尾狐跟前时,对方都会紧张的直搓衣角。

    原因无它,只因为老妪每次考效它的课业,都会露出失望无比的神情。

    直到被斩断一尾,成为八条尾巴的不完整残疾九尾狐时,老妪露出的依然是满脸的失望。

    以至于小白狐修行许多年后,再次在京城外偶遇老妪,都只能狼狈的落荒而逃。

    最初徐青看到这处片段时,还以为九尾狐只是因为断尾惧怕老妪。

    但当如今这位饱经红尘冷暖的狐女,说出为师父立衣冠冢的话时,徐青忽然得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那就是这狐狸当初见到老妪落荒而逃,并不只是因为失去一条尾巴的事,而是因为她没有达到老妪期许的目标,内心极度羞愧,不敢再看到老妪失望的神情.

    见眼前仵工铺的青年掌柜许久不说话,女卦师只好再次问道:“掌柜能接下这桩事么?”

    徐青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女卦师。

    不知穿了多少年,已经洗得发白的卦袍,还有被扎成混元髻的青丝上,穿过的蓍簪

    其实就是一根蓍草茎,这身装扮可以说是天桥那些三天饿两顿的穷卦师们,标准的装束。

    徐青收回视线,伸手示意女卦师上座。

    女卦师看了眼身旁的太师椅,摇了摇头。

    徐青也不见怪,他双手拢起袖子,像唠家常一样问道:“还未请教客人尊讳,乡籍何处?”

    女卦师颔首道:“我名白秋雨,乡籍在青州。”

    青州姓白,名秋雨

    徐青思绪飘摇,早年胡宝松游历至青丘遗址时,曾遇见一个女卦师。

    那卦师十分和善,一路带着他在破落的青丘遗址里四处游走,充当导游的角色。

    期间有关曾经青丘的种种,卦师都能对答如流。

    而在游历途中,胡宝松获得了一些修行法门,其中就有传授给徐青的洞天宝箓。

    等到两人走出青丘,胡宝松忍不住打听起女卦师的身份。

    女卦师则答:

    “我名白秋雨,青丘是我的故乡。”

    徐青这下算是彻底确认了对方的身份,不光如此,他还从白秋雨的话中得出了一些其他信息。

    比如狐精之属,凡五百年以上的,多姓白姓康,千年的则多姓赵姓张,‘胡’则是所有狐属精怪的总姓,这是胡宝松告诉徐青的狐妖常识。

    徐青虽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但按这个规律,他也能估摸出眼前女卦师的道行高低。

    大概就是五百年以上,却又不到千年。

    “原来是白姑姑,失敬失敬。”

    徐青拱手见礼,嘴上也叫的恭敬。

    他喊对方姑姑倒不是为了促成这桩生意胡乱认亲,而是‘此姑非彼姑’。

    古有三姑六婆的说法,三姑为尼姑、道姑、卦姑,六婆为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

    这里面的职业在红尘俗世十分常见,师婆就是以装神弄鬼、祭祀驱邪为业的巫婆;虔婆就是青楼鸨母,管理娼妓事务的老鸨;药婆则是民间女医,有治病救人的,也有专使毒害人的,统称药婆。

    至于其他的职业则更是耳熟能详,其中三姑里,人们称呼戏台上尼姑叫‘姑姑’,道姑也叫‘姑姑’,卦姑同样如此。

    就类似于所有狐属精怪都有一个‘胡’字作为总姓一般。

    这边,听到徐青喊自个姑姑,白秋雨紧忙颔首打了个稽首,算是回礼。

    “家师前几日不幸仙逝,我作为她唯一的弟子合该送她最后一程。”

    说到此处,白秋雨叹了口气道:“只是家师并无尸体留存,仅有一些衣物和一些琐碎物件留下,如今我欲为师父立一座衣冠冢,还请有劳掌柜多多上心,帮我送她最后一程。”

    徐青眉头一挑,唯一的弟子.

    合着那老太婆还是一个海王,每收一个弟子都说对方是自个唯一的弟子。

    但某种程度上这话又不算是假话,毕竟老妪过往收的弟子绝大多数都已死在大劫倾轧之下,后面收的弟子就算不是唯一,也成唯一了。

    若不是白秋雨和玄玉生来血脉非凡,拥有不止一条性命,此刻说不得也已经成为了老妪身后的一抔黄土。

    “姑姑还请节哀。”

    徐青引着白秋雨来到铺子里面,各等纸扎烧活、棺材寿衣都有样品。

    白秋雨看向中间停放的棺材,问道:“这一口棺需要多少银两?出殡时又是怎么个章程?”

    徐青如数家珍道:“常人出殡有八人杠,十六人杠,三十二人杠;至于棺材,用来装殓的料子不尽相同,还要看客人如何选择。”

    “似这杉柏木,百年不朽,沉实厚重,最显师长身份,千文出头;松木的,纹路舒展,颇有道法自然的气韵,最适合卦师,八百文足矣;还有榆木,最是经久耐用”

    见白秋雨眉头紧锁,徐青转而道:“若是木棺不满意,咱铺子里还有石棺、铁棺,就是水晶棺客人想要,那也能弄得。”

    白秋雨眼前一亮,带着几分期待道:“这几种棺材与那些木棺相比,可是更便宜些?”

    徐青摇头:“除却贵重木材,后者却是比前者贵上不少。”

    听到这话,白秋雨顿时露出为难神色。

    徐青察言观色,再次注意起对方洗的发白的卦袍。

    他犹记得在天心教金罗护法走马灯里,这只九尾狐妖曾拦住金万山为其卜卦,而卦金就是对方手里的鸡心烧鸭。

    一卦只收几文钱,或者讨些俏食解馋,似这样的妖怪,哪会有银两来置办棺材?

    这就好比仙家出马里的规矩一样,出马弟子为人看事不得收取高额酬劳,只得收取红封盲盒,或是置换些米面衣物。

    因为出马弟子多为仙家服务,而仙家最不看重的就是俗世银钱,它们要的只有信众,只有香火。

    一旦出马弟子索要高额报酬,信众的信愿便会减少甚至变成彻头彻尾的交易,更别提发自内心的感激了。

    长此以往,也就造成一个现象,那便是凡是出马弟子大都没有多少钱财傍身,过的也是朝不保夕的日子。

    若在太平盛世这些倒还不算什么,可一旦到了乱世灾年,不但被央请出马的活儿会减少,事主给的红封也多是一枚两枚铜板,还不够买一个火烧。

    想通里面的关节,徐青看向白秋雨的眼神立马就变得古怪起来。

    “这位姑姑,您莫不是手头紧,一时拿不出操办后事的费用?”

    眼看被当面点破,白秋雨满脸窘迫,有如火烧。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别提一千文了!

    若是平时她吃穿用度缺钱倒也罢了,但这可是给师长操办出殡的大事!

    白秋雨被徐青盯得浑身不自在,最后她索性梗着脖子,抛去一切羞耻,说道:

    “我来时在城门外布告上看到上面白纸黑字写着白事贷,还有赊葬的告示.”

    徐青啧了一声,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那客人是打算棺贷赊葬业务一齐办理?”

    “这钱可不是个小数,客人要是确认了,咱们可是要签字画押,对着灯火起誓立帖的。”

    白秋雨看着眼前莫名兴奋的掌柜,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小心谨慎道:“我看那布告栏上写着赊贷期间不收取任何利息,也不限还贷日期,这点总该算数吧?”

    “自然算数,”徐青点头又摇头:“不过那布告栏上写的分明,只有见着尸体才给免息出殡,此举只为生者分忧解难,令亡者入土为安。”

    “而客人是衣冠冢,就又有所不同了。”

    “我可以为姑姑赊贷,但却有还款期限,姑姑需十年内还清债务,如何?”

    白秋雨眼前一亮,追问:“不要利息?”

    “不要。”

    “当真十年?”

    “当真。”

    白秋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十年,她哪怕一天算一卦,挣一枚铜子,十年下来也足够还清债务了。

    “若按最好的出殡规格,需要多少银子?”

    徐青诧异的看了眼白秋雨。

    不是,这九尾狐一族,这么尊师重道的么

    “那可没谱!好的规格,上不封顶。只要客人还得起,就算是姑姑想要皇陵那份排场,咱也能偷偷给尊师出殡的路上,安排个八九分像。”

    “.”

    白秋雨见过皇帝出殡,那规模,可谓是真金白银铺就的送葬道路,她要是按规矩算卦,怕是给人算一千年都还不清!

    “大可不必!家师也不是奢侈无度之人,掌柜便按平常的来吧。”

    徐青点头道:“帝皇出殡,抬杠队伍至少一百二十八人杠。大户人家六十四人杠,再平常点,便是三十二人杠.穷苦人家八人杠。”

    白秋雨想了想,选了三十二人的队伍。

    徐青自柜台处取来算盘,闲适的倚靠在柜台边,边打算盘边道:“姑姑是个会过日子的人,这抬杠队伍算得上是既体面,也不铺张。”

    “姑姑真会选,加上松柏棺木,真是宜室宜家。”

    等算完棺木,徐青继续循循善诱:“尊师仙去,穿着不能马虎。小店有苏绣团鹤松鹤的,有云锦暗纹的,价格略有不同。”

    “平民体面,只需三领三件足矣。但这师长尊亲么虽不必要像帝皇那般穿着金缕玉衣,可也不能太过含糊,姑姑觉得五蝠云锦样式的如何?”

    徐青手中算盘不停,当算完大致费用,他忽然问道:“还未得知尊师祖茔何处?”

    白秋雨愣了愣神,自打她跟随老妪修行至今,便一直四海为家,竟从未得知老妪家乡何处。

    见女卦师出神,徐青适时开口道:“没有墓地可不行,不过恰好咱们铺子就有现成的风水宝地。”

    “墓地也有?”白秋雨有些发懵,现在的丧葬行已经这么全能了么?

    “当然有!城外往西一二十里无咎坡,那处地界背依青松,面朝流水,藏风聚气,龙虎相抱。而且时常有人打理,风景更是花草扶疏,清净自在”

    “多少银钱?”

    “不多,只需二十两白银,便能给尊师寻个好归处。”

    见白秋雨犹豫,徐青趁势追击道:“人死为大,总不能含糊了不是?”

    女卦师闻言眉头松缓下来:“就按你说的办吧。”

    当清算完这些业务,白秋雨以为到这里就结束了,却不曾想徐青继续道:“姑姑莫急,这才哪到哪,出殡办丧总得做法事要烧活不是?”

    “像这四季花伞寓意师德留芳,肯定得要;纸马一匹,送师前路坦途,也不能缺少;接引纸鹤一对,为尊师引路西归,同样是必要事物。再有,弟子为师长尽孝,那捧寿顶罩、鹤鹿顶罩肯定也少不了.”

    徐青五指翻飞,噼里啪啦一通打。

    “杂七杂八加起来总共四十四两八钱九厘,我给客人抹个零,就四十五两吧!到时候我还可以多给尊师送一些烧活。”

    “多少?”

    “四十五两,十年还清,无需利息。”

    徐青划出一页白纸,也不管白秋雨怎么想,手中笔毫刷刷落下,不过片刻便写好了一式三份的债契。

    白秋雨看了看,上面写着若逾期未还,需在仵工铺里做工抵债。

    除此之外,并无任何附加条例。

    签字画押,灯火起誓,等签完合同,白秋雨便把自家师父的旧衣旧物取出,小心翼翼的放在柜台上。

    “这便是家师的遗物,还请掌柜好生料理。”

    “那是自然.”

    徐青原不在意这些旧物,然而一直安静呆在柜台处的玄玉却忽然窜到近前。

    它看着那些衣物,以及上面传来的熟悉气息,整个猫瞳都在地震。

    “她怎么死了?她怎么就死了呢”

    罪魁祸首徐青看着满脸震惊的玄玉,心道坏了!

    没想到临了还是让这猫发现了娘家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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