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
祁胜走在万窟岭中,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烈焰烧灼后的焦黑,到处都是崩塌的洞窟地穴,许许多多韩家族人以及门客供奉正在清理、重建。
这工程浩大,三个月不见进展。
韩芝叹道:“我原以为韩家屹立百余年能够长长久久,直到这回才知道覆巢之下无有完卵。”
祁胜看看这位韩家大小姐,比起当时初见时的天真烂漫,如今却心思更重。
祁胜道:“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
他冲韩芝道:“伯父此次在仙府中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宝物,却对《愁云剑诀》多有感悟,待其伤势痊愈后,实力必定能更上层楼,带领韩家再创辉煌。”
韩芝强笑。
自家人最知道自家人的情况,他爹这回的表现堪称极差,纸老虎的本相暴露无遗。
非但万窟岭外众魔头将他看轻。
就连万窟岭内的韩家族人也对这位家主彻底失望。
面对强敌一味地闭关躲避,事前事后不曾为韩家战过一场,这样的家主再难服众,万幸还有主母撑起大梁。
但王夫人毕竟是一介女流,这段时间靠着兄长王冲素,靠着姐姐静音师太,靠着王群吴霜夫妇,勉强还能支撑,还能震慑内外宵小。
可这些人不可能久留。
一旦他们离去,韩家才会迎来真正考验。
为此王夫人不得不早作打算,这打算便落在祁胜身上。
韩芝想到自家情况,又想到她娘这些时日语重心长,想到韩家面临的压力,她不敢自私,轻轻挽着祁胜的手臂,低声道:“请师弟一定带我走。”
祁胜看她,叹一声:“为了韩家如此委屈自己,值得吗?”
韩芝却笑:“师弟大放异彩,蛮疆都有名声,不知多少女儿家为你倾心,我能嫁给你是我高攀何谈委屈。”
说是这么说。
理是这个理。
“但毕竟是三房。”
祁胜还是觉得亏待韩芝,这位大小姐虽说出身韩家这样的家族,但并不娇生惯养,性格极好心地善良,祁胜到底不忍。
韩芝却明事理:“是我家想倚仗师弟的威名震慑宵小,是我上赶着要娘将我许给师弟,不求任何名分。”
她抬头看着祁胜,眼中有爱慕:“师弟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你原是不要我的,是听说韩家准备将我许给梅庄四友中的‘画魔’,不忍我与人续弦落入魔巢,这才勉为其难点头应下。”
祁胜摇摇头:“我听说那梅庄四友亲如一体,妻妾如衣服都能彼此分享,你与其去做那画魔的续弦被糟践,倒真不如做我的三夫人。”
韩芝展颜一笑:“师弟心善、怜我,我也是情愿跟着师弟的。”
唉!
祁胜只能叹一声孽缘,百年世家家大业大,生在其中有许多好处,但也有许多身不由己。
如韩芸。
如韩芝。
这姑侄二人其实都是一般的命运。
只能说万幸遇到祁胜,这位无双少侠虽然好色一些,但到底还是好人。
……
十二月初十。
这日。
王群、吴霜领祁胜等一众玉井洞修士辞行,终于返程。
这一次常威山之行,从六月十五出发,到今天刚好半年,七月下旬抵达韩家,距今也有四个多月。
此行圆满,是时候回去了。
出发的时候一行十三人,回去的时候人数却激增至二十五人,其中静音师太为首的掩月八静以及王冲素夫妇都顺路,便结伴而行求个安稳。
又有韩芝、韩平姐弟随行。
其中韩芝被许配给祁胜。
韩平则在王夫人的坚持下拜了王群为师。
她这是铁了心要绑定玉井洞绑定祁胜,同时或许也有着对韩家未来的担忧,想把一儿一女送去幽冥宗图一个心安。
“万窟岭百废待兴诸事繁忙,姐姐莫要送了。”
吴霜笑道,离别总是愁。
祁胜也道:“伯母快请留步,我一定会照顾好芝儿跟韩平。”
王夫人却冲他佯装嗔怒:“还叫伯母?”
祁胜忙道:“岳母大人。”
王夫人这才笑出声:“好贤婿,芝儿平儿就拜托你多多照顾。”
祁胜一再应下。
这边王夫人又跟吴霜、王群、静音师太以及王冲素、秦夫人一一道别,念念不舍。
这里面。
吴霜王群是她的至交好友。
静音师太与王冲素是她的姐姐与兄长。
此次韩家遭难多赖他们远道而来鼎力相助,但终究还是要离别。
王夫人万般不舍,红了眼眶,她最后又拉着女儿到一旁:“芝儿别怪为娘,我若不拿画魔逼一逼祁胜,他死活不肯松口。若真等他走了,等你爹出关,那时候可就不只是说说而已,你爹为了韩家真的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抱着哭腔,情难自已时抱住女儿。
今日过后,兄长跟姐姐走了,女儿跟儿子也走了,她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
一念及此,便忍不住悲从中来。
韩芝当然知道母亲是好的,她红着眼眶为母亲擦拭眼泪,笑道:“娘为女儿找了个好归宿,师弟是个有担当的,定不会亏待女儿。”
王夫人却不信任男人:“但愿他始终如一。”
……
祁胜等人走了。
明明只走了二十五人,但万窟岭却瞬间冷清下来。
岭上。
韩三姑站在高处,眼里只有祁胜。
她还记得,当初献身时你侬我侬,祁胜许她海誓山盟,宣称会跟韩福与王夫人讨要她,会将她一同带回玉井峰,从此脱离韩家。
但等到临走又变卦,说什么已经带走侄女再带走姑姑影响不好,说什么让她在这里等他他一定会回来,一定不会辜负。
韩三姑又信了。
她看着祁胜离去无情背影,自嘲笑道:“不信他又能如何呢?”
难道要撕破脸吗?
可她私自献出了闺丹,背叛了韩家,韩福不会容她。
如果再得罪祁胜,得罪韩家选中的一大靠山,那真就走投无路。
她其实没的选,除了相信祁胜,再无别的可能。
这日。
韩三姑杵在岭前,遥望东方看了许久,似乎穷极目力能够看到那幽冥宗,似乎能看到那负心薄幸之人在与她那侄女调情模样。
她自嘲。
她凄笑。
心灰意冷,意兴阑珊。
正这时。
忽的有人找来:“三姑,家主有请!”
“大哥出关了?”
韩芸心头一颤,再看天色,不知不觉居然已是黄昏。
天地昏暗。
她的心也一片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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