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
“哒。”
“哒。”
一步步登上楼梯的脚步,就像是摇摆的时钟。
安静的格外明显。
当然,这种安静等到孤身一人,似乎什么也没有带的少年踏上三楼之后被打破。
他清楚的听到了下方传来的动静,似乎有着什么队伍,正在沿着自己的脚步进入这栋四处漏风的烂尾楼里。人数好像还不少。
不过月野弦懒得向下看,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些声音。
三层上四层。
五层。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多,但是似乎很克制,仿佛在期待什么,比如他稍微停下脚步,那些脚步声也会应声停止。但是当自己迈步,他们又会开始跟随。
就像是一群不散的阴魂一样。
说实话,他非但不觉得恐怖,反而是有些好笑。
直到他登上六层。
封了顶的六层楼,这里风很大。夏日的晚风本来带着一股燥热,但是在这个高度,似乎吹得有些让人感觉凉爽了。
月色在遥远的方向,似乎和所有人刻意的保持距离。
清冷就像是一位冷漠的美人,它只是欣赏着这些物欲横流的一切,关于人性和兽性的厮杀,为他们的舞台点亮光芒。却从来不会拯救谁。
六楼有两个人。
一个穿着敞开的黑色衬衫,露出里头的白色背心。隐隐约约有着狰狞的纹身,剃着刺头。叼着一根香烟。
正坐在一张不知道哪儿弄来的板凳上,黑暗里似乎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烟头的火光如激光射线一样明明灭灭。
还有一个男人就站在他的身边。正巧,这两人月野弦都见过。
“啪嗒!”
突然。
当月野弦站定了身子,明亮的大灯陡然在六楼照亮。
刺眼的光芒将月野弦笼罩,不过少年并没有因为光亮刺眼而闭上眼睛,他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也能清楚的看到,这看似空旷的六楼并非什么都没有。起码地面上,柱子上,没有修完的墙壁上,无数血迹斑斑。
仿佛在这里有过许多惨绝人寰的事态发生过。
叼着烟的刺头男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他微笑着注视月野弦。
“还真是你这个小子.”
他似乎想起来这个少年是谁了。
月野弦直勾勾的看着对方,“我们见过?”
“当然,就在那破小区门口。当时就要给你一个教训.喂,川上你看。有些人啊,就是不知死活,明明已经被放过一马了。但就是喜欢挑战命运,把自己当成什么少年热血漫画主角你看,他一个人还真敢来,哈哈哈哈。”
被称呼为川上的年轻男人明显皱着眉头。
他似乎对眼下的情况不是很满意,但是看向月野弦的时候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摇摇头。
月野弦看着仿佛在唱独角戏的刺头男微微侧头。
“不好意思,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们不是在商量还债的事情么?”
“哦,对对对,差点把正事忘了但是你这混蛋像是带了钱的样子吗?”刺头男一步步的朝着月野弦走来,在他看来,这个长得很帅气俊美的男生让人看着莫名有股火气。
很想一拳把他这张脸给打烂。
尤其是这弱不禁风的样子.长得倒是又高又帅,但是有什么用?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越来越多这样不算男人的男人出现,所以才显得这么妖艳猎奇。
懂不懂什么叫做真男人啊?
“难道三千万是什么小数目,我还会拎着钱过来吗?时代变了,朋友。”
似乎是没有想到月野弦会这么回答。
这倒是让刺头男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你带了卡?还是支票?”
“哦,不好意思,都没有。”
在这刺眼灯光的普照之下,少年带着笑容坦然的伸出双手。
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一切。
“你说的,一个人,什么都不准带。”
听到这句话,后头的川上眉头收缩了一下,而刺头男愣了愣后瞪大眼睛。
“你特么敢耍我?!老子没让你带钱吗?!我看你是真想死了,你以为老子搞这么大阵仗是请你吃饭是吧!你当我们白峰会的都是良民了?”
虽然到现在,刺头男都不是很明白那个男人的安排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对这么一个看起来除了脸毫无特别之处的少年这么重视,甚至一点都不干脆。
但是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自己能不能在白峰会崭露头角,真正的登堂入室还是要看人家。
他只能照做。他甚至留了个心眼,阵仗大可以,但是不能在自己手上搞出人命,否则对方真的要将自己当个弃子一样抛弃,或者甩锅给自己,那真是百口莫辩。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混蛋竟然还敢来耍自己?
“阿南。别冲动!”
后头的川上说话了。
阿南忍不住回头看向川上,“我冲动?你没看出来吗?这小子就是来送死的,想用自己的命来平账?我呸!脑子有毛病,为了个女人命都不要,还是个只能坐轮椅的残废!放心,我肯定不会弄死他,但是我一定要让这小子知道该怎么跟大人好好说话!上来!”
随着阿南的一声怒吼。
月野弦的身后,从楼下涌入了数十个身影。
看上去是乌泱泱的一片,一下子将那简陋的楼道,和进入六楼的入口全都堵上。
似乎彻底的让月野弦失去了逃离的机会,除非他能从六楼一跃而下。
当然,在他们看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月野弦往后看了一眼,接着笑着转过头来,“叫这么多人,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了?不如我们心平气和的商量一些别的吧。”
“你钱都没带还有什么好商量的?”
阿南冷笑道,看起来骨头也不是很硬嘛。
什么时候开始双脚发抖,然后浸湿裤裆呢?
少年点点头,“的确没有带,但是并不代表我没有钱。如果我能拿出这笔钱,是不是就可以商量一些事情了。”
“.你有什么能跟我商量的?”阿南皱起眉头,没有急着下命令,他有些好奇这个少年现在在负隅顽抗什么,还是说仅仅是拖时间?
“比如我看你们好像也不是冲着钱来的,要不我用这笔钱,来问问你到底是谁当初给那个女孩的父亲借下那些钱,又是谁让你们对她步步紧逼,却又迟迟不下死手”
听到这个问题的瞬间,阿南的瞳孔迅速收缩。
下一刻,他直接冷冷的说。
“上,让他闭上这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烂嘴!”
当阿南听到月野弦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立马意识到,这个少年似乎猜到了一些背后的事情。但是那些事情偏偏是那位不想透露,也不能由自己这里透露的事情。
他不说这些,只是乖乖给钱,可能还不会如何。但是他敢问这个,阿南就绝对不能放他离开。甚至这笔钱都成为了不重要的东西。
本来就是一笔根本收不回来的账,还以为能来一笔不义之财呢呸,真特娘的晦气!
这一声命令的同时,川上的脚步动了一下,可是最终他什么也没有做。
只是有些不忍心的看过去,看到了那个身形瘦削单薄的少年身后,涌出无数的黑影。
欺凌弱小似乎是这个世界永恒的主旋律,小的可以发生在市井的争端,大的能发生在那些诸国之间的战争。谁都在斥责欺凌弱小的不对,但是好像谁都逃不过这个永恒的定律。
弱小,就要被欺凌。
世人认同的正义其实狭小的可怕。
那些身影丝毫没有因为仅仅是一个少年而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们挥舞着手中的甩棍,钢管,直接就冲了上来。
下一刻似乎就能看到这个还在冲着他们微笑的少年头破血流的倒在血泊里,不对.他怎么还在笑啊?!
那钢管就出现在月野弦的脑袋上方,下一刻就要狠狠落下。
可是。
“砰!”
川上的眼眸猝然睁大,仿佛是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前一秒钟还在冲着自己微笑的少年,下一秒钟已经一拳击在了对方的小腹上。
那钢管还没有落下来,就已经被月野弦握在了手中。
他的气质浑然一变,脸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笑容,冷漠的双眼在光线的照射下,就像是遥远的冰川终于融化,露出了一头史前怪兽狰狞的瞳孔。
“啊!!”
下一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迅速转身的少年手持钢管,直接将他的手臂硬生生砸歪。他只能抱着手臂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月野弦的动作仍然没有停下,他稍微转过身,手中的钢管直接甩出去。
侧面试图偷袭过来的一个男人直接被钢管扎头应声倒下。
偏头,勾拳。
沉重的响声,切实的到肉。
朴实无华的动作,却让面前一名体型健硕的光头大汉原地反转三百六十度,然后落在地面,掀起一地尘埃,整个人直接人事不省。
短短几秒钟,地上横七竖八。
这一幕已经让川上和阿南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还有自己的人,但是场面似乎已经失控,预料不到的意外竟然是来自这个少年本身?!
他怎么这么能打?这特么是在拍电影吗?!
“上啊!一起上!别他妈手下留情,干死他!!”
阿南有些急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急,明明才过去了这么短短几秒钟。
但是浓郁的不安已经开始遍布全身,这是人类对于危险的基本判断。
听到阿南急促的声音,其余几个人没有任何犹豫,仿佛此时已经被这血腥的场面弄得上头。
这个少年根本不留情的动作更像是一种挑衅,以至于好像都让人忘记了这存在的十分明显的实力差距。
他们不管不顾的冲上来。
几乎是群起而攻之,甚至有人已经从口袋里掏出来了弹簧刀,不计任何后果都要给这个少年致命的教训,让他偿还代价。
可是在他们蜂拥而至,围绕上来的这一时间。
看似孤立无援的少年只是往前踏了一步。
“砰。”
地面却好像地震一般的震动。
周边空气似乎都诡异的扭曲了一刻。
所有人都清晰的感受到了这不适感,却不知道这不适感究竟从何而来又是怎么回事。
但是他们的动作都不可避免的慢了一刻,也就是这一刻,狂风骤雨,呼啸而至。
“啊!”
“噗!!”
“咣当!”
仿佛是一眨眼之间的风卷残云,残局就像是龙卷风肆虐过后的一地狼藉。
阿南脸上的狰狞逐渐变得苍白,川上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忘记了眨眼睛。
仿佛混乱的局面一下子被肃清,强迫症直接被强制治疗,垃圾被强行分类。
那些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凶恶的不良青年此时都在那个少年的脚边,分不清是多少人的鲜血在地上混杂,朝着这层楼倾斜的边缘流淌汇聚,触目惊心。
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是,做完这一切的月野弦,他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切都跟他无关的表情,却正在朝着他们走来。
“你你是什么人?别、别过来!我我跟你.”
阿南紧张的要从腰间掏出甩棍,可是手臂颤抖太过明显,过于简单粗暴的场面产生的胆怯已经让他无法提起任何勇气,甩棍直接在掏出来的时候掉到了一边。
他狼狈的手脚并用爬过去捡,那似乎是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
可是。
“啪嗒。”
他抬头往上看,踩住这甩棍的脚上方,是此时如同恶魔一般的他俊美的脸。
他又笑了。
这一次却再也让他无法火大,而是心胆俱裂。
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啊!他还是人吗!真的不是拍戏吗?为什么自己这么倒霉啊!
“求求你啊!”
“砰!”
一个标准的外脚背抽射动作。
阿南整个身体在空中飞出了美妙的弧线,口中喷吐出的鲜血就像是一道鲜艳的彩虹长桥。
这一脚看起来很凶狠,但是月野弦还是留了分寸的。
他迈着脚步,直接无视了旁边脸色惊恐苍白的川上,再来到阿南身边。
这个刺头的发型让他没有办法揪住他的头发,所以只能拎起他的衣领,提着只能凭借本能不断求饶的阿南一路来到了六楼边缘。
当冷风吹拂,阿南似乎稍微清醒一点,当他看到了脚下的深渊,他更是全身发抖,顿时裤裆就湿润了。
一滴滴的往下落。
他惊恐的在夜空下呼喊。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吧!!”
月野弦的声音在他耳边,却像是地狱归来的恶魔。
轻佻却充满危险。
“让你这么做的那个人,你有他的电话吗?”
“有!我当然有!!”
“很好,给我。”
当阿南小心翼翼的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联系人递给了月野弦后。
努力镇定下来的川上就错愕的看着这个少年直接拨通了这个电话。
“喂。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那边传来声音。
少年笑着回答,“一切顺利。”
“很好。”
他用的.竟然是阿南的声音!一模一样!!
川上的眼神已经从错愕变成了由衷的恐惧了,这个少年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人有胆子孤身前来,毫发无伤甚至很轻松的解决这个局面.同时他还拨通这个电话?难道他是想要将那个人一起.
他不敢深想了,他现在甚至怀疑唯一状态最好的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栋大楼。
而阿南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他现在只想活着,什么背信弃义啊,什么出卖大哥他都不知道了,只有踏在悬崖边缘的人才会明白,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那那大哥您能不能放过我了?”
“当然。”
月野弦痛快的答应了。
阿南浮现了笑容。
然后少年松开了手。
“啊!!”
仿佛是万丈深渊下冤魂的惨叫。
随着沉重的坠落声,彻底熄灭。
“噗通……”
直接腿软的川上看到月野弦转过身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惊恐的抬头注视月野弦。
少年站在他的面前,然后蹲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川上颤颤巍巍的回答,“川上.真一郎。”
“很好,这个名字我记住了。以后我们还会见面。”
“你什么意思?”
川上真一郎愣了愣,对方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放过自己了?
月野弦笑了笑,“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该怎么说话比较能解释这个场合。我不会叫来警察,你也不必隐瞒我的存在。但是有关于那个人,背后安排你们做这些事情的那个人.能找到一些东西出来吗?”
川上真一郎的确不傻,他能隐隐猜到这个少年可能要做什么比他想的更重大的事情。但是也无法彻底得知。不过他明白,对方既然要留下自己这张口来解释这个局面,还不叫来警察,那就是对白峰会解释了.
至于最后这句话意图就很明显了。入行这天,似乎就没有觉得自己会有背刺兄弟甚至大哥的可能。
但是真的当这样的情况出现,他才明白有些坚持多么脆弱。
他别无选择,他只能成为这个少年未来某一天,一呼即应的一枚棋子。
至于结果是什么,他不会知道,他只知道这样恐怖的武力和雷厉风行,果断的性格,自己无法反抗。
“可以,我知道阿南藏了一些关于他联系我们的备份,他是打算以防万一用来自保的,可是现在”
他的眼神有些莫名的伤感。
“放心,他不会死,只是会睡一段时间。我很有分寸,接下来这里的事情就由你来安排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明白。”
他点点头。
“你的电话。”
“电话号码是”
当他报完电话,月野弦冲他露出温和友善的微笑。
“再见。”
“.再见。”
做完这一切的少年站起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他满意的路过了地上这些人,笑容灿烂的甚至有些残忍。
“应该够突破三层了。”
当他再次漫步在月光下,走出这栋重新孤寂冷漠起来的废弃大楼。
六楼边缘,鲜血还在往下滴落。
川上真一郎就站在那里,看着少年的背影就真的那样离去。
凄冷月色下,他像是最恐怖的怪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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