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六年,腊月二十三,祭灶节,齐州校场。
“诸君。”
“当今齐王叛乱,背逆大唐,天人公愤。”
“朝廷大军已至,青、淄等州已经相继斩杀了叛军将领,恢复唐旗。”
“我等与逆贼为伍,乃背祖忘宗、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举,何以面对父母亲人,何以面对家乡父老。”
“你们愿意被朝廷当做叛贼剿灭吗?”
齐州兵曹杜行敏的面容在篝火的映照下,露出了狰狞姿态。
“不愿意!不愿意!”
在场大多数士卒表现出了与叛军势不两立的态度。
“那便拿起刀枪,杀了叛逆,迎王师!”
杜行敏振臂高呼。
“杀!!!”
一时间,全场一片混乱,大多数士卒已经拔出了横刀,砍向身旁的同僚,那些始终跟随齐王叛乱的士兵完全没意识到这一幕,一个个都被砍杀在血泊中。
不多时,整个校场只剩下了支持杜行敏的官兵,浑身浴血,双眼闪烁着火光,拨乱反正就在今朝。
“进兵王府!”
当即,杜行敏率先骑着马,赶往了齐王府。
“哒哒哒!哒哒哒!”
在他身后,上千官兵手持刀枪,形如一体般跟随。
此时的齐王府中,一场杀戮正在进行,阴弘智、燕弘亮、燕弘信带来的死士一个接一个死在了东厂番子的刀下,犹如砍瓜切菜一般。
“佑儿。”
“你要做什么?”
阴弘智看着近在咫尺的李佑,第一次觉得这个外甥有些陌生。
“舅父。”
“你当真以为自己可以逃之夭夭?”
“还是你以为掀起了这一场叛乱,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
注视着阴弘智,李佑轻声质问道:“数州之地,百万人遭到了牵连。”
“如若只是这样,本王何以面对齐地百姓,何以面对天下人?”
‘???’
阴弘智瞪大了眼睛,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
“踏踏.”
一行东厂番子持刃走进了王府正殿,将他们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身形较小,覆着月兔面具。
“有劳了。”
李佑朝着卯兔点了点头。
“齐王无需客气。”
“殿下交代,一切听齐王安排。”
东厂河南道大档头卯兔那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嗯,还请稍等片刻。”
李佑和声细语的说了句,再度将目光投向了阴弘智三人。
“佑儿。”
“我是你亲舅父啊。”
阴弘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打起了感情牌。
“是啊,你是我最亲的舅父,阿娘就只有你一个弟弟了。”
李佑心情复杂的开口道:“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鼓动我造反,畜养死士,勾结魏王,你可曾想过阿娘在宫中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舅父,你的心呢?”
话音落下。
阴弘智眼神立即变得充满了怨毒,面容扭曲,厉声喝道:“她配吗?”
“她嫁给了仇人的儿子,她给仇人的儿子诞下子嗣,生下了你这个孽种。”
“李渊以为把我们留下就一切结束了,但仇恨永远不会结束。”
“日日夜夜,我都在想着该如何去报复李家,每当我想当她跟李世民亲亲我我时,我都会想起阿耶,曾经,我也有一个疼爱我的阿娘,可这一切都被李渊毁了。”
“李世民不会知道他杀了他的哥哥、弟弟,他的儿子却在谋算着如何推翻他的统治。”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吼声不断在王府正殿中传荡,这个阴氏唯一的男丁终于没有压抑住内心的仇恨之火,将一切说了出来,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报复李家。
“你千不该,万不该,对不起阿娘。”
“杀!!!”
李佑大吼一声。
“咻!咻!咻!”
四周的东厂番子扣动了扳机,一支支三棱弩箭穿透了阴弘智三人的身体。
“殿下。”
“他们来了。”
昝君谟、梁猛彪火急火燎的闯了进来,禀报道。
“我们走吧。”
目光在阴弘智的尸体上停留了几秒,李佑做出了决定。
“撤!!!”
而后,他们在东厂番子的护送下,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齐王府,离开了齐州。
是日夜,齐州兵曹杜行敏命人凿通王府围墙而入,当他进来时,除了阴弘智三人的尸体,整个王府一片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没有!”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涌入王府的官兵们压根没有看见齐王李佑,更没有看见一丁点值钱的物什,一个个眼神有些灰暗。
“斩下他们的头颅,送往长安。”
“打开城门,迎接英国公。”
杜行敏已经不纠结李祐去了哪里,做出了最直接的选择。
于是,士兵们斩下了阴弘智、燕弘信、燕弘亮的头颅,全城搜捕叛逆同党,四百余人被诛杀,鲜血充斥着这座齐鲁之地最繁华的城市,一些士族受到了无妄之灾,被劫掠一空。
朝廷授杜行敏为巴州刺史,封南阳县公,一应平叛之人皆有赏赐,齐州平陵县改名为全节县,以此褒奖这些齐州官兵拨乱反正之举,这场闹剧一般的造反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消息传至长安已是贞观十七年的正月初,太极宫,甘露殿。
“陛下。”
“我们没有发现齐王的踪影。”
李君羡低着头,禀报道。
“呵呵!”
倚坐在胡床上的李世民露出了不怒自威的上位者姿态,冷笑道:“他做事向来滴水不漏。”
“要是能被你发现,那就不是他了。”
“朕可是太知道他的心思了,吴王是棋子,齐王也是棋子。”
“这一枚棋子用好了,朕这个皇帝恐怕在朝臣面前都会丧失威信。”
下首的李君羡低着头,丝毫不敢插话,太子与皇帝的忌惮已经到达了极致,父子之间宛若仇敌。
“来人,传诏,让李世勣即刻回京。”
“各州府兵悉数调回折冲府。”
“是。”
御前内侍领命离去。
“东宫的人在做什么?”
龙目凛冽,李世民询问李君羡。
“回陛下。”
李君羡不假思索的回答道:“梁王殿下近来都在东宫,梁王亲事府一应亲事驻扎在梁王府。”
“东宫八百卫士一如往常般巡弋,无一人擅自离开。”
“嗯?”
眉头皱了皱,李世民疑神道:“不,绝对有事情。”
“他现在还没有回来,这说明他在谋划一些什么。”
“除非是谋划已经完成,否则,他不会回来。”
“究竟是什么?”
尽管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可汗想到了一些端倪,可他怎么都没把矛头指向魏王李泰,在他眼中,魏王李泰文弱,不过是靠着自己的撑腰才敢应杠太子。
“陛下。”
“丰州日前传来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南下灵州。”
就在这时,李君羡补充了一则消息。
“丰州、灵州。”
“他去了居延都督府?”
“他竟然从西海离开,先去居延都督府。”
“高明要做什么,河湟、河西、河套,漠北已经平定。”
一时间,李世民的脑子转的飞快,这位同样是绝世统帅的皇帝通过太子李承乾经过的地方,开始推测太子的想法,或者说,他在揣测太子下一步的行动。
可想来想去,他都想不通还有什么地方需要居延都督府动兵,除非是关中。
“陛下。”
“是不是太子殿下准备回京了?”
李君羡小心翼翼的说了句。
“是了。”
李世民豁然开朗:“居延都督府、丰州、灵州。”
“他要从夏州、延州、鄜州回长安。”
“传告三州刺史,沿途驿站,紧密监视太子的行踪。”
“明白。”
李君羡这才离开了甘露殿。
在他走后,李世民已然从胡床上起身,在殿内踱步,丰州、灵州、夏州、延州、鄜州,除了延州之外,其它四州都曾被设立都督府,这些地方都是关中的屏障,更是大唐重兵防守漠北的关键。
自从薛延陀被灭,漠北设立了北庭大都护府、燕然都督府,大唐内部的都督府一应被裁撤,只剩下一些边州都督府仍然保留。
“陛下。”
“武连县公身上发生了变化。”
阴影处走出的潜龙卫统领声音冷漠道。
“李君羡?”
“他能有什么变化?”
李世民光顾着揣测太子李承乾,根本没仔细观察李君羡。
“他比以前更加凶戾了,举手抬足间透着一股邪异。”
“但我更想不明白的是他的血气似乎更加旺盛,比之三、四十岁的人也不差。”
目光幽深,潜龙卫统领提出了他观察到的情况。
“难道他服用了什么丹药。”
对此,李世民倒是并没有怀疑些什么,古往今来流传了多少法门偏方,李君羡手掌百骑司,有这种渠道在手,或许不甘心自己身体垂败,用了一些偏方也不足为奇。
毕竟,就连他自己现在都安排了道士专门炼制一些丹药服用。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不过,以他的年龄,按理说应该没有什么非常想要的了。”
“可我在他的眼中看见了不同以往的野心。”
潜龙卫统领接着汇报道。
“许是打击到了。”
“百骑司和高明手下的人做过几次,每一次都是惨败。”
“到现在为止,百骑司都换了一半的人。”
“他是百骑司第一任统领,也是塑造者。”
注视着殿外,李世民忽然觉得李君羡有些可怜。
‘.’
潜龙卫统领本来想说的话都被噎住了。
“从现在开始,潜龙卫全力盯着东宫,朕要知道东宫的一切动向。”
“是。”
潜龙卫统领应声道。
与此同时,高阳公主府中,一场对话正在展开。
“你在说什么东西?”
“十万贯?”
“你在施舍本宫吗?”
高阳公主李漱尖锐的声音在正厅中回荡,眼神中充满了怨毒和忿恨。
如果不是眼前之人,四海商行又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击溃高阳商行,江陵郡主萧月仙才是四海商行真正的控制者。
“公主殿下莫要忘了。”
萧月仙不似凡人般的冷艳脸庞上露出一抹讥笑:“大唐除了我们,还有谁能吃下高阳商行。”
“是,那些东西购入原材料都至少数十万贯,何况你们还要安排匠人,精心制作,开店铺。”
“如果没有意外,全部兜售出去,至少获利百万贯。”
“区区十万贯连原材料都买不到,更别提买到这么多的货物了。”
“可要是压根没人买,它们就会堆在库房中发霉发臭,到时候,一分钱不值。”
“你”
李漱气得粉脸涨红,一口郁气积压在胸中,恨声道:“就算是让它们腐烂,本宫也绝不会答应你。”
“呵呵。”
瞥了她一眼,萧月仙冷笑道:“公主殿下话不要说太早,这高阳商行不是你一个人的。”
说话间,她的目光投向了厅外,几道穿着华贵的身影走进了公主府。
“你们怎么来了?”
看着联袂走来的巴陵公主、晋安公主、安康公主、新兴公主,李漱心中惊疑不定。
“高阳。”
年岁最长的帝七女巴陵公主率先出言道:“江陵郡主所言甚是。”
“再继续留着这些东西,我们的损失更大。”
“你是一个人,我们不是,我们要为夫家考虑。”
“你可曾想过如若高阳商行亏损到最后,我们在夫家该如何过?”
“是啊,高阳,你不能只考虑自己。”
晋安公主、安康公主、新兴公主你一言我一语,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呵呵。”
此时此刻,李漱完全明白了,萧月仙出现在这并非偶然,而是把一切都做完了才通知她。
高阳商行没有绝对的主宰者,她只拥有两层分子,巴陵公主、晋安公主、安康公主、新兴公主各占两层,现在是四对一,不管她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
“既然你都找到了她们,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眼眸死死地盯着萧月仙,李漱质问道。
“公主殿下误会了。”
“并非是我要跟你谈,而是太子妃言之,兄弟姊妹之间,哪有隔夜仇。”
“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并不领情。”
萧月仙神态始终淡然如水。
“太子妃,是她.”
顿时,李漱想明白了,心中恨意滔天,这一切都是苏子衿的手笔。
就这样,声势浩大的高阳商行以十万贯价格出售给了四海商行,这场别开生面的商战落下了帷幕,高阳公主成为了最后的败犬,引得长安勋贵无不为之唏嘘。
接收了高阳商行的四海商行进一步拓宽了渠道,盈利进一步上涨,仅正月就达到了一千万贯,全年至少是一亿两千万贯,成为了一头盘踞在大唐的商业巨兽。(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