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平水泊坊驻地。
“淑姐,那柳镇守……”
“对方和咱们非亲非故,还是那句话,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陈芸说着,看了一眼身后,又对薛彦道、段涛两人万福一礼:“还请两位大人保护我们去往本部。”
“嫂子言重了,义不容辞。”薛彦道、段涛抱拳。
他们两人和庄瑾的关系,有些交情,却也没到心腹的程度,留下更多是因为庄瑾市价出售异兽皮甲……这种情况下,如若是那种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态度,恐怕都会直接拂袖而去。
反观陈芸这个态度,令他们感到尊重,心中妥帖,做事也下意识更尽心了许多。
……
陈芸一行人身后,跟着一队官府衙役,说来也巧,其中领队的正是曾经抓住庄玉堂的那位宋姓什长。
上面交代的任务,是让他们抓捕陈芸,带到府衙,之前遭到东桥坞一众武者堵截,一部分人回去禀告,一部分人在外守着……之前陈芸一行出门,他们留下的这一队人就缀在后面。
“愣着干什么?走啊,给我跟上去!”宋姓什长喝道。
“好!”一个衙役说着,抽出腰刀。
啪!
宋姓什长当即一巴掌朝自己这个小外甥脑袋招呼了上去:“让你跟着,没说抽刀,万一伤着人怎么办?什么,你还真想动手?找死也不是这样的!看到了么,那身穿黑袍的两人可是六经武者,就你这样的,不够人家一巴掌拍的。”
“小舅……不,什长,不是你说的跟上去么?跟着不动手,难道就干看着,护送他们?”这年轻衙役委屈道。
“你还真说对了,就是护送。”
宋姓什长竟认真点了点头,看着满脸迷糊的小外甥,语重心长道:“这种大人物的争斗,掺和进去,一个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还要祸及家人……这种时候就要动脑子,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记住,在上面大人物角力彻底分出胜负之前,万不可轻易动手,不然,最后一个反转,那下场……惨不忍睹啊!”
他说着,想起当初庄瑾对待庄玉堂满门的手段——老弱妇孺尽数自杀,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对这种煞星,在对方确定身死、绝无一点翻盘可能之前,上面再如何给压力,甚至宁可丢了身上的这层皮,也绝不会动手的。
……
沈家本部。
陈芸找来倪莹,想请动九公子沈绪清,倪莹却为难道:“芸姐姐,不是我不帮,是……”
原来,前些日子,沈绪清娶了正妻……因为他武道不通么,沈家家主在和沈绪清谈话后,做主给他给选了一个好妻家,乃是府衙一个大司狱的独女。
偌大府城,所有案子不可能都由知府裁决,府衙中,普通案子,由九品典狱裁决;有些影响的大案,由八品司狱裁决;更上的七品大司狱,则是负责一些真正权贵的案子。
典狱、司狱、大司狱,因为牵涉武职,必是武者,典狱最低也须四经,方才有资格担任,司狱最低要求是七经,大司狱至少是十经!
那沈绪清正妻,作为大司狱独女,从小娇生惯养,性子善妒,恰好前不久倪莹怀孕,明里暗里针对,给她立规矩。
“我若是拿此事去请少爷,说不得那位会故意针对,更加坏事……”倪莹说道。
“是这个道理。”
陈芸螓首微点,想来的确如此,便消了此念,随后又说了会儿话,嘱托倪莹保重身体,离开了。
倪莹看着陈芸的背影,此刻心中,并无‘看人楼塌了’的快意如何,反而忧心忡忡。
大半年来的接触了解,她已然真正看清沈绪清,对方这种大家族出身、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公子,性格是极度自私、利己的,想靠感情、美色绑架没一点可能,对方衡量一个人标准就是价值,你有价值,言笑晏晏,如沐春风;若没价值,则弃之如敝履。
而自己被抬妾,是沾了庄瑾的光,现在庄瑾生死不明,万一真的……相当于失去娘家这边的臂助,日子会更难。
‘到那时,说不得我的孩子……’倪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当初如一泓秋水般的眼睛,如今已然沾染世俗,不复清澈莹莹,浮现出一抹阴霾。
……
辞别倪莹,从内院出来。
“淑姐,咱们现在?”
“这段时间,咱们先留在沈家本部,背后之人再如何,也不敢在这里生事,官府同样不敢来这里抓人。”
陈芸早有计较,言道:“我在这边有相熟的姐妹,可暂住过去,你可住在夫君老师那里。”
她知道自己两人大概率被盯着,这次过来沈家本部,除了求助关系,也是顺势留下,隔绝对方算计,以等求变。
这次倒是顺利。
昨日平永峰,听到庄瑾生死不明,就下定决心突破四经,看能不能给提供些助力,今日刚刚出关,就见陈芸姐弟找来,一听就答应下来,让陈鸿干与自己同住。
薛彦道、段涛也打听消息回来,说了昨晚城北袭击中,药王帮拿出作为震慑的七经级别人头中,并没有庄瑾,这在当下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了。
随后,陈芸再次感谢,说留在本部,不用担心,两人先回去,却也承诺每日至少过来探看一次。
……
同是沈家本部,一个小院中。
啪!
邢彦拍案而起:“这赵斌、苗绍……过了!如今我沈家焦头烂额,庄老弟为公出外,生死不明,两人却在因为私怨,算计有功之人家眷,我沈家若都是像他们这样的玩意儿,可还有什么希望?”
他叫来大儿子邢俭、二儿子邢栗,让一个去官府打招呼、一个去城南警告赵斌、苗绍两人。
“哎!”大儿子邢俭一口答应,知道庄瑾是老爹好友,顿时准备起身。
二儿子邢栗却是有些不愿意:“爹,当初您成为亲卫,庆祝小会上,那庄瑾就没来,还让您守在门口等了许久……这样的人,咱们有必要上赶着卖人情么?”
“此事是我……”邢彦看了两个儿子一眼,说出当初评选亲卫的内幕。
“原来是这样。”邢栗倒没认为自家老爹错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事……”邢俭却是欲言又止,子不言父过,不过内心之中,还是认为自家老爹错了。
邢彦坦然承认:“这事的确是我不对,对不住庄老弟,只是,我也没得选,如此亲卫机缘,可能是我此生唯一突破十经,十二经圆满,乃至更上层次的机会,断不能相让,为此……”
他说到这里,微微摇头:“过去的事,就不必说了,你们去吧!”
“爹!”
邢栗知道这事后,更是不愿意了。
按照他的想法:自家老爹与庄瑾有嫌隙,不借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都是好的,怎么能因为一个死人,去招惹两个七经武者呐?
邢彦哪会看不出自家儿子心思:“庄老弟是遇袭遭难,可说是身死,却为之过早,至少,没看到尸体前,说这话为之过早。”
按照现有情报分析,庄瑾大概率难以幸免,但他心中就是有着一种直觉,庄瑾不会出事:‘当初庄瑾在我手下,可是好运的紧,这是运气也好,能力也罢,此人都不简单,我不信会轻易折在这里!’
“爹,据说药王帮每一路袭击的人手,都有八经武者坐镇,还配有不止一位七经……那庄瑾怎么可能……”邢栗不服气道。
“这不是庄老弟生死的问题!”
邢彦看着二儿子,微微摇头:自家大儿子,明辨是非,老实本分,他是不担心的;二儿子却过于看重一时利弊,行事偏激,不留后路,若不改正,将来恐怕会为此吃大亏……
他让大儿子先走,这才看向二儿子邢栗,借着此事谆谆教导:“此事只从利弊分析,也是利大于弊,如今我作为八公子亲卫,疏络丹批下来,已然突破八经,何惧得罪两个潜力已尽的七经武者?反而,那庄瑾才是潜力非凡。”
“这次,我若是出手,庄瑾真要回来,过去龌龊就能彻底揭过,一笔勾销,说不得他还要记我个人情……退一万步说,就算那庄瑾真的……也不亏,我做了此事,别人是能看到的,其它同僚会认为我这人能处,也会给公子留下一个顾念情分的观感……”
邢栗听着恍然,露出叹服之色:“爹,高,还是您高!”
“栗儿啊,你记住,”
邢彦摆摆手,正色叮嘱:“不到生死大仇,万不得已,不要将事情做绝,给自己留一线。”
“我明白了,爹,我就这去。”邢栗点头受教,这才去了。
……
城南。
邢栗过来,代邢彦警告之后,赵斌、苗绍都是脸色难看。
啪!
赵斌袖子一挥,直接将茶盏扫地:“什么玩意,一个二经武者,也敢在我面前拿乔?”
‘这话你刚才怎么不说?’
苗绍看了赵斌一眼,心中冷笑,开口道:“谁让人家老爹是八经武者、八公子亲卫呐?有这邢彦盯着,计划只能停下了,正好,本来也不成了。”
两人原本的计划:买通闵尚父母,以闵尚之事为苗头,让官府带走陈芸,进了大牢,那就尽可炮制,只是不想东桥坞一坊众多武者阻拦,没成;随后那些武者离开不少,陈芸姐弟却也有两个六经保护,除非他们亲自出手……
赵斌听到这话,想起如今情况,脸上也更是难看几分:“不想那庄瑾都死了,竟还有不少死忠!”
说实话,他内心对此是极为嫉妒的,因为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出现那种情况。
“是啊,更没想到,那陈芸姐弟,去本部一趟,竟然不走了。”
陈芸姐弟、薛彦道、段涛去往沈家本部,赵斌、苗绍是盯着知道的,不过有两个六经保护,不可能亲自出手,也正想看看,试探庄瑾‘死’后,八公子、九公子还有多少关注,只是没想到,陈芸姐弟过去,就躲那儿不出来了。
这让他们破了大防,往沈家本部一躲,后续计划尽数夭折,毕竟那种地方,他们不可能过去搞事。
“那陈芸不是诱发血疾了么?折腾一场,也不算没有收获。”
“也是。”
赵斌不甘道了声,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那陈芸姐弟,能一直躲在本部,等他们出来……”
苗绍见对方到了此时还不放弃,觉得对方执迷不悟,已经有些疯魔了,摇头起身:“赵镇守,如今邢彦盯着,风险太大,你还要出手就请自便,我就不奉陪了。”
哗!
赵斌看着苗绍离去的背影,脸色铁青,猛然一下子掀翻桌子。
……
你方唱罢我登场,只能说:庄瑾人不在府城,但府城因他而起的风波从未小了,仇人、朋友、路人……围绕他这个焦点展开一场你来我往的角力。
最终,这场角力,以陈芸姐弟躲进沈家本部,邢彦出手警告,暂且告一段落……直到这日庄瑾返回。
……
一月二十二,庄瑾与斐泽聪走水路到达临济县。
临济县大户斐家,斐家老太爷听闻事情经过,庆幸、感激之余,热情招待,挽留游玩,庄瑾自是婉拒,拿到青元液签收凭证,星夜赶回。
一月二十七。
庄瑾隐秘回到府城,径直去往沈家本部,来到庶务司,在不少人见了鬼的表情,以及各种询问声中,直接打开盒子,展露三颗药王帮七经武者人头……
一番轰动自不必说。
兵荒马乱、层层上报之后,庶务司司正穆明喜亲自接见,听庄瑾说了事情经过,配合斐泽聪、斐家老太爷手书,以及他离开前的那份秘密报告,还有三颗药王帮七经武者人头,事情清晰明白无误。
——之前庄瑾打的那份秘密报告,庶务司内部自有一套程序,一式多份,备有存档,不可能说隐瞒过去。
穆明喜看着直到此刻、仍是波澜不惊的庄瑾,心中赞叹不已,一为聪慧、谨慎;二为天赋,突破七经后,短短两月多,竟又突破八经。
“当下,咱们沈家是双倍战功,这个我可以给你做主,三颗人头,翻倍两万三千战功……你好好修养,后续另有奖酬……”
他让庄瑾好好休息,转头准备将此事大作宣传。
这份捷报,最合适其实是在数天之前,那时药王帮袭击消息传出,人心动荡,可以扳回一局,现在有些晚了,不过也有鼓舞士气的效果。
——说实话,当时庄瑾真要将捷报提前传回来,为了大局,穆明喜的确会毫不犹豫牺牲庄瑾个人安危,大肆宣传;如今庄瑾回到府城,才得知捷报、开始宣传,对沈家好处减弱,不过对庄瑾却是有利的,因为在府城药王帮不可能派出高境武者扼杀……
此事木已成舟,穆明喜也不会苛责,人之常情。
庄瑾从庶务司出来,看到林宏、毕恺、钱文德等人,林宏、毕恺还好,钱文德看着却是鼻青脸肿,如熊猫一般。
“庄哥,你可回来了。”
钱文德看到庄瑾,那真是激动到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凑上来:“庄哥,你不知道,你不在时,我们可是被欺负惨了,连嫂子都吐血了……”
“你说什么?!”
庄瑾脸色淡淡,本来身上就有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此时听到这话,目光凌厉看去,刹那间身上好似有着煞气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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