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笑道:“倒也不是难事,陛下把这事交给我,保管安排她们妥当。”
楚延笑而不语。
分明是不满意凤姐没能立刻办好事情。
探春也笑道:“东府的会芳园里有几间没人住的屋子,也有抱厦和暖阁,住起来舒适,会芳园也被纳入大观园,让她们住会芳园如何?”
坐在主位上的楚延这才点头,“倒是个办法。”
潜意思是,还有没有更好的?
这时,芳官说道:“陛下来处理政事,用一间屋子也就是了,我们住这里也不碍着什么事。”
可见她不太想搬走。
众人一听,都笑起来:“你们唱戏时候敲锣打鼓的,吵闹不休,皇上怎能静心?再说,皇上要召见大臣,难道你们也不避讳?”
说得芳官脸都红了。
她演戏唱戏的时候不觉得吵闹,她也不知道皇帝做事情要召见大臣,闹出这笑话来。
楚延看了她两眼,芳官是这群小戏子中最漂亮的,应该是正旦,也叫青衣,在旦行中占据最主要的位置。
宝钗将皇帝这两眼尽收眼底,因笑道:“我倒有个想法,不知对不对。”
“你说。”楚延端起晴雯送来的茶,喝了一口。
宝钗细细说道:“依我看,唱戏也不是个能长久的事,我们宫里头一些上了年纪的婆子,原先也是唱戏的,年纪大了后都不唱戏,改为在房里伺候人,哄主子们开心。”
“我们宫里?”
凤姐还愣了下,随后才想起来,宁荣两府被改叫做大观宫,今后再不能说我们府里,东府西府的话。
十二个小戏子都看过来,神情都有些异样,芳官襒了襒嘴,嘴巴里嘟囔着什么话。
宝钗继续道:“你们年纪也不小,不如趁搬出来的机会,到陛下或姑娘、太太们的房里学些伺候人的事,也不必真的伺候,白日里你们仍聚在一起练戏,再给陛下唱几年戏文,日后等陛下开恩,再安排你们去往各处,岂不比一味唱戏好?”
文官喜不自胜,忙拜下磕头谢恩,竟是迫不及待想要改行去伺候人,再不唱戏了。
可见宝钗正说中了她心里烦恼的事:唱戏不长久,日后还得找出路。
探春问:“她们白日里在哪儿练戏?”
宝钗笑道:“会芳园里有戏台,原先那府里的人常请我们过去听戏,如今荒废了,捡起来用岂不好?”
黛玉知道她话里意思,并不是荒废了,是贾珍被赐死后,东府没人,而皇帝住在大观园,会芳园的戏台自然就是荒废没人用。
“你们以为呢?”
楚延问戏子们。
这话却叫她们愣住,她们只是唱戏的,向来只有听主子安排,哪有问她们乐不乐意的?
文官忙道:“任凭陛下为我们做主!”
楚延笑起来:“你说话倒是灵巧,也罢,你和芳官、龄官、菂官四人来我房里,其余人去往姑娘们屋里听用,白日里你们仍去会芳园戏台演习。”
养心堂有左右耳房,能住下她们几个,其他宫女就只能去住贾家原先的仆人房。
晴雯瞧了过来,又多四个丫头?还是这些唱戏的小丫头们。
“谢陛下!”
文官最为高兴,忙领着众人跪下,她们四个能到陛下房里伺候,自不必说,其他戏子也能去姑娘房里,从此后就有着落,再不担心年纪大被发卖出去。
十二个人中,芳官、菂官、藕官等十一人都跪下磕头,唯有一人还站着。
探春、王熙凤认不出她是谁,又不好说叫她跪,心里便不大痛快。
黛玉认出她是谁了,因瞧了楚延一眼,看他怎么处置这个不谢恩的小戏子,想要大发雷霆,还是轻飘飘的罚她,亦或者因她要到房里伺候,就宠着她了。
湘云也认出她了,扭头朝黛玉一笑。
黛玉不理会她,去年就是云丫头说这小戏子长得像她,这会子云丫头准是又想起这事来!
“呵。”
晴雯冷笑着站出来,“我说是谁,原来是龄官!”
她如今伺候的是皇帝,姑娘们都不说话,自然是由她来教训这不守规矩的小戏子!
探春和王熙凤脸上都有些不大好看,迎春多看了一眼楚延,仍旧不怎么说话。
“皇帝陛下。”这时,龄官才跪下来磕头,“奴婢不敢违背圣旨,可心里又畏惧,求陛下降旨,叫我去服侍姑娘们!”
王熙凤心里一惊,忙说道:“是谁教你的规矩?话可不能乱说,陛下叫你去房里服侍,是你三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不快些谢恩!”
她已听出来,这龄官不想去服侍皇帝,却愿服侍姑娘,分明是心里有男人了。
奴婢间有了私情,传出去会让他们贾家蒙羞,换做是往日,早就撵她出去配小厮!
龄官低着头道:“这福气我让给她们,岂不好?”
文官忙拉扯她衣角,叫她别说了。
王熙凤冷笑起来:“福气还能让别人的?你既不要,这福气我看……皇上也不一定赏给你。”
若是她管家,即刻命管教她的婆子进来将她撵出去,不多费口舌。
但如今她只是管事媳妇,轮不到她来做主。
众人都看向皇帝,等着他来抉择。
“其余人先起来罢,地板太硬,跪着膝盖疼。”
楚延吩咐文官芳官她们起来。
看了看跪着低头的龄官,见她身段柔美,昨晚上依稀记得她在台上唱戏的样子,除芳官容貌最为出色外,龄官长相也能保三争二。
楚延笑道:“你也起来,抬起头,走过来,朕要看看你。”
湘云和探春都看过来,她们是再次见到楚延以皇帝口吻给女孩子下令。
黛玉心中一紧,已经猜出他要做什么!
龄官长相有几分像她,如今遭遇竟也像她当初被欺辱时候,这贼王定然是有了坏心,只等龄官走近就要发难!
一屋子的女人,都把心提起来,看着九五之尊的皇帝,强令召龄官走近,看她长相,品她美色。
门外是一众随侍太监,后门处也有皇帝亲卫站岗,整座大观宫里,谁也不能违逆皇帝旨意!
此时此刻,就连受宠的湘云,都不大敢说话。
最终。
龄官缓缓起身,袅袅婷婷的身子慢慢走到皇帝面前,微微抬起头,白净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悲愤之色,泪水已蓄在眼眶里,倔强着没有落下。
楚延近距离看到了龄官长相,见她果然有几分林黛玉容貌,泪眼盈盈,柳眉淡淡,樱唇玉齿。
“怪不得云儿说你长得有几分像林妹妹。”
楚延笑道。
这话一出,湘云立马“哎”的一声,惊讶看过来,王熙凤也疑惑了,这话连她都忘了是自己说的,见湘云反应才想起来。
黛玉一声冷笑,他当真是什么事情都知道。
于是,当楚延口中说出“贾蔷”时,黛玉也不再意外。
龄官却变了脸色。
王熙凤也恍然大悟,“原来你是跟管戏班子的蔷小子……我说府里管得严,外头男人进不来,丫鬟小厮们也不怎么见面,怎么就有了私情?原来是监守自盗了!”
又骂道:“好个蔷小子,竟做出这等事来,就是皇上不罚他去做徭役,家里也要收拾他一顿。”又朝龄官骂:“你也逃不脱,我们家对你哪里不好?你不安心唱戏,却跟男人做出这等勾当来……”
骂着骂着,凤姐忽然看到皇帝正似笑非笑的看她,仿佛看穿了她穿在外边的衣物,看到她里面那件绣了“凤奴有罪”字样的肚兜!
一时间,凤姐也哑火了,心里暗暗叫苦。
龄官跟贾蔷偷奸,她身上却穿这件臊人的肚兜,岂不比偷奸更淫几分?
“二奶奶!”
龄官哭着磕头,“我并没有和蔷哥儿有那勾当的事,梨香院人多,姊妹们吃住在一起,我哪有功夫跟人好?不过是蔷哥儿待我好,我也认得他好,仅此而已……求陛下和二奶奶开恩,饶了我罢!”
东窗事发,她仿佛才害怕了。
楚延笑道:“叫你起来,你还跪什么?你跟贾蔷这样子,倒让我想到一个人。”
黛玉心中一紧。
湘云悄悄看她一眼,却忙转头去不说话,再不像去年听戏时候,心直口快笑说龄官长得像林姐姐。
这可不是顽笑。
“也罢。”
楚延淡淡道:“朕跟你对赌一回。”
黛玉竟是气笑了!
一双眼睛紧紧看他,等着瞧他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龄官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想不通皇帝为什么忽然说对赌。
楚延道:“我叫贾蔷从城外回来与你见面,他若是不跟你好了,朕就赦免他,并给他一些银子安身。”
龄官怔住。
黛玉也怔住,这分明是对她说的。
“若是他还念着你,朕也不说什么,仍叫他回去服徭役,不罚不赏。”
楚延朝龄官笑道:“但这赌局也不是免费的,你须得来朕房里伺候,你们几人跟着晴雯她们学规矩,若是贾蔷和你坚守几年,朕念你服侍有功,再赦免你们。”
王熙凤听得出来,龄官是否要去床上服侍,全凭皇帝兴起,兴致来了,就叫她们几个唱戏的去床上,当通房丫鬟。
若是没兴致,皇帝轮流召幸园子里的妃嫔、姑娘、奶奶太太们都轮不完,小丫头们就只放屋里不管。
若是服侍不好,将来放她们出去也无妨。
服侍得好,再赏赐一些东西,何愁她不留下?
便是贾蔷,怕是也会选不跟龄官好了,免去徭役之苦,这等天恩,可不是每日都有的。
所以,这是一场皇帝不会输的赌局。(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