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陛下诏您入宫。”
陆峰找到魏岳汇报道。
“可知为何事?”魏岳随口问道。
陆峰抿了抿嘴,一时不答。
魏岳察觉异常抬起头来看向他。
陆峰扑通一声跪下,一个重重的响头磕在地上,“孩儿有罪,不忍见义父被陛下所厌弃,所以冒用义父名义去私自向陛下禀报了蜀州绑架贩卖良家女子案的内情,请义父治罪。”
“你说什么!”魏岳暴怒,霍然起身的同时,身前的桌案直接翻了出去倒在陆峰面前,他脸色阴沉的盯着陆峰说道,“你现在当真好大的胆子!”
“义父,您对陛下忠心耿耿,于国有功,孩儿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自绝与陛下啊!”陆峰言辞恳切的说道。
魏岳呼吸急促,大踏步下去一把揪住陆峰的后领将他提起来,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个混账,知不知道这么做就是卖了裴少卿?他只向我禀报了此事而未告知陛下,陛下得知后焉能顺心?裴少卿又怎能不记恨你?”
“孩儿……孩儿满脑子只有义父您的前程和名声,顾不上许多,等见到县子,孩儿再亲自请罪。”陆峰咬着嘴唇说道,他当然想过这点,但还是这么做了,缘由嘛,自然是跟得罪皇帝比起来还是得罪裴少卿更好点。
何况在他看来有义父剧中调和。
裴少卿不至于为这点事报复他。
“你啊你!”魏岳又气又无奈,偏偏义子是出于一片孝心,他一把松开陆峰,冷声说道:“擅作主张,自己去领三十大板,再有下一次,我就没你这个儿子,你也别再叫我义父。”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孩儿多谢义父!”陆峰冲着魏岳的背影跪下,五体投地,高声说道。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后,他才抬起头来,咧着嘴露出一个开怀的笑容。
一切如他所料。
随后起身拍了拍灰去领杖责。
“打实了,放开打,要见血。”
他还特意嘱咐行刑的人用力。
被打得越惨,那义父心里对他的芥蒂就消得越快,这点痛是值得的。
而曹瑞跟魏岳几乎同时入宫。
两人在路上碰到了。
“魏指挥使。”曹瑞先打招呼。
魏岳上前回礼,“见过国舅。”
“魏指挥使这是进宫面圣?”曹瑞三十多岁,白白胖胖,笑呵呵的看起来十分温和,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魏岳回答道:“是应陛下所诏。”
“哟,巧了,我也是被陛下喊进宫的,同去同去。”曹瑞笑着说道。
一路来到御书房外,一名太监拦下了两人说道:“劳烦国舅先到旁边殿中饮茶,陛下要先见过魏大人。”
“好说,魏大人先请。”曹瑞对魏岳一抬手,就跟着太监往旁边走去。
魏岳走进御书房后熟练的跪拜。
“臣魏岳,参见陛下。”
“免礼。”景泰帝说道。
魏岳起身,“谢陛下。”
“魏爱卿,朕且问你,目前可知绑架贩卖良家女子案牵扯到哪些地方的官员?”景泰帝面无表情的说道。
魏岳摇了摇头,“陛下,目前仅只蜀州涉及五地县令,以及多位府衙官吏,包括知府之子许松,牵涉多地是许松亲口所言,但具体牵涉到哪些地方的官员恐怕唯有国舅才清楚。”
“这个混账!”景泰帝刚刚已经骂了无数遍,但还是忍不住,又深吸一口气说道:“为何现在才向朕禀报?”
“因为在抓到许松之前裴县子也没想到此案牵扯甚广,许松供出国舅之后,他意识到事大,就立刻向臣做了汇报,并将一应卷宗文书全部封存送入京城,说是方便陛下过目。”魏岳给裴少卿没单独向皇帝汇报找补。
免得让皇帝对其心生芥蒂。
景泰帝听见这话,心里对裴少卿产生的不满和疑心烟消云散,因为魏岳既然收到裴少卿的汇报后第一时间派陆峰进宫告诉自己,那说明裴少卿本来就没有向自己隐瞒此事的意思。
眼见皇帝不说话,魏岳又跪了下去拜道:“陛下,国舅之罪简直是罄竹难书、丧尽天良,臣请陛下着靖安卫查清此事,依法给万民个交代。”
“魏卿之心,朕懂得。”景泰帝语气平静的说道:“绝非是朕非要包庇曹瑞,而是北疆刚开战,这一战定要灭蛮族之国,值此关头,实在不宜内部再起动荡,否则必被有心人利用。
当然,朕会让国舅立刻停了这害人的生意,亦会私下处罚,但这件事绝不能传出去,魏卿可能理解朕?”
“那已经被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就白被害了吗?牵涉此案的各地官员就任由其逍遥法外?陛下说的处罚又是什么?罚酒三杯?”魏岳抬起头来直视景泰帝,与他对视着接连质问。
“魏岳,你放肆!”景泰帝有些恼羞成怒,拍案而起,居高临下俯视着魏岳说道:“朕是大周之主,眼里看的是大局,有些牺牲是必要的,是在所难免的,现在朝廷的头等大事就是对北蛮的战争,旁的都要为此让路。
此战若胜,则我大周北方至少可得二十年安宁,能让多少历年死于蛮族劫掠的百姓幸免于难?何况朕只说不查此案,没说不处置那些混账!”
“臣请辞。”魏岳伏地说道。
现在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也已经表态了。
他如果再暗中按原计划将此事散播出去的话,就是欺君,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便罢,还会牵连门生故吏。
何况他是忠臣,那种认同君要臣死臣则不得不死的歪理的忠臣,所以自然不会违背皇帝已经明确的意志。
可是什么都不做又有愧于心。
所以才决定辞官。
辞了后这事就不归他管了。
景泰帝大手一挥,“朕不准。”
“陛下……”魏岳还想说什么。
景泰帝打断他,“退下吧。”
“臣,告退。”魏岳起身离去。
走出御书房后,抬头望天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都不知该如何给裴少卿回信,终究有负于他、有负于百姓。
魏岳前脚刚走。
曹瑞后脚就被领进御书房。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曹瑞笑嘻嘻的躬身行礼,他没有下跪,这是皇帝赐给他的特殊待遇。
景泰帝一步步走到曹瑞面前。
就这么盯着他看。
“陛下?”曹瑞目露疑惑。
“啪!”
景泰帝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曹瑞被打得一个踉跄,白胖的脸上瞬间出现一个红印,满脸委屈又惊疑不定的跪下,“臣有罪,臣有罪。”
虽然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打。
但既然皇帝发怒了。
那肯定就是他有罪。
“哦?你有什么罪?说出来让朕听听。”景泰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曹瑞感觉今天皇帝很不对,心里忐忑不安,瑟瑟发抖的说道:“陛下说臣有什么罪,那臣就有什么罪。”
“朕说你有死罪。”景泰帝冷哼。
曹瑞吓得手脚一软直接当场趴在了地上,又慌乱的爬起来跪着,小心翼翼的说道:“臣……臣何至于此?”
“你勾结多地官员绑架贩卖良家女子,还不该死?”景泰帝冷声道。
曹瑞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
整个人呆若木鸡。
随后他甚至对不敢否认,更不敢狡辩,磕头如捣蒜,“臣知罪,请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不敢了。”
额头上很快就磕得血肉模糊。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了解皇帝刻薄寡情的本性,是真可能杀了他。
而且既然已经如此质问他。
那就肯定是掌握了什么证据。
辩解只会激怒皇帝。
而且他知道皇帝想要杀一个人还是放一个人,都从不是看这个人所作所为对不对,而是看他自己想不想。
“不敢?有什么你不敢的?”景泰帝怒其不争,抬起一脚将其踹倒地上气喘吁吁的骂道:“你缺银子吗?朕给你的赏赐少了吗?回答朕,啊?”
“是臣贪得无厌,是臣被猪油蒙了心,请陛下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就饶我一次吧,绝无下回,我再也不敢了啊陛下。”曹瑞嚎啕大哭着说道。
看着他如此不堪的模样,景泰帝更是厌恶,冷冷的说道:“丢人现眼的东西,朕真想直接让人砍了你!”
“我错了,我知错了啊!”曹瑞心里松了口气,是想砍了他,而不是真要砍了他,自己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景泰帝说道:“将所有牵涉其中的官员给朕写份名单,就在这写!”
“是,是,写,我马上写。”曹瑞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自顾不暇的他只想保住自己,其他人卖就卖了。
看着曹瑞写出来的一份涉及到多个州府县衙的长长的名单,景泰帝脸黑得像锅底,眼中疯狂闪烁着杀意。
要不是正跟北蛮开战,他真想直接下旨把这些混账的脑袋通通砍掉。
他重重冷哼一声,又狠狠的一脚踹在曹瑞身上,“立刻去给朕停了你这害人的生意,缴三百万两银子到朕的内库,禁足一年不得出府半步。”
他说一个数,也不管曹睿能不能拿得出来,反正他必须收到那么多。
“是,谢陛下开恩,谢陛下皇恩浩荡!”曹瑞欣喜若狂的连连磕头。
景泰帝吐出一个字,“滚!”
曹瑞当真是在地上滚着出门。
直到被门槛拦下。
他才爬起来走出了御书房。
看着外面的太阳,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汗流浃背的他内心满是逃过一劫的喜悦,大口大口的贪婪呼吸。
随后眼中就闪过一抹怨恨。
“裴少卿,魏岳,咱们没完!”
这生意他肯定是不敢继续做了。
但是这笔账他可不会轻易罢休。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御书房内,景泰帝将曹瑞写的名单递给刘海,冷漠的说道:“陆续把这些人都解决掉,暴毙、溺亡、罢官流放,要慢,别引起太大的轰动。”
这么做既是发泄心中的怒火。
也是惩戒这些欺君的贪官污吏。
更是在灭口,以保护曹瑞。
毕竟那是他发妻唯一的弟弟了。
这边景泰帝为内部问题所扰。
那边叶无双也正为内政所烦。
孙辉的信已经送到了玄教总部。
“教主,这柳东君简直就是岂有此理,派人刺杀大周钦差,分明就是想祸水东引,借大周朝廷的手来打击我们啊!”莫问归怒不可遏的说道。
“不错,柳东君用心险恶!已不配为圣教弟子!我建议除他的名。”
“如此不妥,魏国总舵以柳东君马首是瞻,把他驱除圣教之外,那整个魏国总舵可也就分裂出去了啊。”
“呵呵,说的现在魏国总舵好像会听圣殿命令一样,与分裂何异?”
“话不能这么说,至少表面上还是一家,不至于会让外人看笑话。”
大殿内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
“都住口。”叶无双抬手,等殿内恢复安静后,他才看向始终冷着脸一言不发的摇光圣女,“摇光怎么看?”
众人目光也纷纷落到摇光身上。
之前揪出内鬼的事摇光圣女居功至伟,在所有人心里分量重了不少。
天权、天枢、天璇、天玑四人看向小师妹的眼神都带着不同的含义。
一袭白衣、黑发如瀑的摇光圣女挪动黑丝玉足上前几步,先对叶无双行了一礼,才说道:“师尊,弟子觉得也该将柳东君逐出圣教,并公开与魏国总舵划清界限,否则柳东君完全可一而再再而三行此卑劣手段借大周朝廷的手来打击我们,我们会因此而不得不被迫陷入与周廷的正面冲突。
长此以往,圣教实力必然会严重折损,各分舵弟子也会不满,柳东君若这时候指责师尊您领导无方,到时候可百口莫辩,大义反而会落在了柳东君那个背地耍手段的小人手中。”
分裂圣教,将来她要当上教主才更容易,否则还得过柳东君那一关。
“是啊。”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天权向天玑使了个眼色。
天玑圣子立刻出列说道:“小师妹说的自然是不错,可是我们该用什么理由公开除名柳东君呢?总不能就用他私自派人杀江权作为理由吧?”
“这还不简单?”摇光圣女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声音清脆的说道:“说他暗中勾结大魏朝廷,受大魏朝廷吩咐暗杀大周官员即可,江湖上定然会信我们,而不会信他的辩解,而只要将消息散播出去,他也无从辩解。”
“但师妹有没有考虑过分裂圣教是否对得起历代圣教前辈呢?”天权圣子看着摇光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
玄黄教也讲究祖宗之法不可变。
天权此话一出。
大殿内不少人都陷入了沉默。
当初就是怕圣教分裂,才把柳东君赶去魏国,维持着表面上的完整。
谁分裂圣教,就是圣教的罪人。
死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摇光圣女环视一周,扬起圆润的下巴大声说道:“先贤已逝,摇光只在心中怀念,但眼里只有师尊和圣教的利益,纵然对不起历代前辈,只要对得起师尊教诲、和诸位长老以及各地弟子即可,何况分裂圣教的也不是我们,而是柳东君,他才是罪人!”
这番话一出,全场震动。
叶无双对这个小徒弟越发满意。
各长老对摇光圣女也很满意。
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敢于否定历代前辈,这才是值得欣赏的后辈。
天权圣子等人脸色不太好看。
本来是看摇光最近太活跃,恐怕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想要为难下她。
没想到却反而让她借机拍了一波马屁,看其他人反应明显被拍爽了。
“摇光说的不错,历代先贤值得我们尊重,但终究已逝,还活着的人更加重要,柳东君私自勾结朝廷罪不容恕,本教主决心已定,欲将他驱逐出圣教。”叶无双掷地有声的说道。
众人异口同声道:“教主英明!”
………………………
柳东君私自勾结魏国朝廷暗杀大周钦差,被叶无双从玄教除名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向天下各地传播。
也是这个时候,裴少卿出关了。
“大哥,怎么样,可有收获?”
为他护法的叶寒霜迎上去问道。
裴少卿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
皇天不负苦心人。
他终于成功完成了引气入体。
踏入了传说中的练气一层。
成为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补充,只能靠灵石充电的修士。
四块灵石也只剩下了一块。
这块就是他的后备隐藏能源了。
“恭喜大哥仙道可期。”叶寒霜见状脸上也露出了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裴少卿闻言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还仙道可期,估计这辈子都卡在练气,让人备水,我要沐浴。”
虽然可能永远卡在炼气,不过他至少有了操控灵气的能力,也就有了使用各种修士遗留下的法宝的能力。
这掂才是最宝贵的。
“是。”叶寒霜立刻去安排。
谢清梧挺着一个大肚子伺候裴少卿沐浴,一边给他说近期发生的事。
浴池雾气朦胧,两人贴贴。
“陈忠义送来了一封信,说是玄黄教通州分舵舵主陈武已经死了。”
“王县令先后多次来找过你。”
“何鹏前几日已经被砍头了。”
“魏大人回了一封信。”
“许府君请辞,被陛下驳回,还赏赐给了许府君一批贡品,不过随着天使到来,许松的事也传开了,许府君在府衙门口跪下向百姓致歉,城中百姓虽惊怒交加,但也只是喊着杀了许松偿命,没怎么迁怒于许府君。”
由此可见许廉确实是深得民心。
“陛下下旨令各地靖安卫严查玄黄教逆贼,可以错杀,不可错放。”
“玄黄教说魏国总舵主柳东君勾结魏国朝廷,受魏廷指示杀害周朝官员江权,正式将其从玄黄教除名。”
裴少卿听完后吐出口气,“没想到闭关二十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
嗯,一切责任全在他。
他不该闭关。
玄黄教因为何鹏的事居然直接把柳东君除名了,这是裴少卿没有想象到的,不过因此也可以看出玄黄教内部的软弱性和妥协性已经很严重了。
居然为了自己的安逸生活,肯导致玄黄教实际上的分裂,丧心病狂。
“还有件事,对北蛮的战争已经正式打响了。”谢清梧又补充一句。
“祝我爹顺利,别死在战场。”裴少卿随口送上祝福,伸手把玩着娇妻沉甸甸的良心,“娘子可有想为夫?”
谢清梧不是全裸,身上还披着一层蓝色的纱衣,湿透后紧贴着肌肤使得曲线若隐若现,有种朦胧的美感。
特别是湿透后的白色冰蚕丝袜更加滑腻,时不时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让禁欲二十天的裴少卿很躁动。
“不想。”谢清梧闻歌知雅意,察觉出他想干什么,立刻冷着脸答道。
裴少卿抱住她圆润滑腻的娇躯笑着说道:“但为夫可是想你的很呢。”
他迫不及待要将自己攒了二十天的浓浓的思念,全部都注给谢清梧。
“想干嘛?”谢清梧瞪他一眼。
裴少卿如实答道:“想干你。”
“别说脏话,把肚子里的孩子教坏了。”谢清梧没好气的翻个白眼。
裴少卿理直气壮的说道:“脏话不能憋在心里,不然那心就脏了。”
谢清梧对他这歪理无言以对。
所以选择用背对。
两人背水一战,水花四溅。
做完后就用现成的水洗了洗。
穿戴整齐,裴少卿到房间看起了魏岳给自己的回信,脸色陡然阴沉。
在信里,魏岳说成是自己主动去向皇帝汇报的此事,隐去了陆峰,将皇帝的反应和决定如实告知裴少卿。
并反过来安抚裴少卿,说以他对皇帝的了解,皇帝虽然不会用这个案子办那些牵涉此案的各地官员,但一定会通过其他方式清理掉这些官员。
曹瑞被禁足一年的事也写了。
同时还让裴少卿以许松为主犯给这个案子盖棺定论,就此终止调查。
“呵。”裴少卿摇了摇头,将信揉成一团,内力一震,化作满天碎屑。
看来在魏岳心里对皇帝的忠心大过百姓,否则不会一得知这个案子涉及到曹国舅后就直接去向皇帝禀报。
他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
封建社会的官员嘛,哪怕再爱护百姓,但心里肯定也是皇帝大过天。
对信里魏岳说的景泰帝会清理掉那些涉及此案的官员他也信,毕竟景泰帝本来就是个刻薄寡恩的腹黑男。
至于曹瑞。
指望他得到惩治就别想了。
相反,裴少卿知道,曹瑞现在肯定是已经把自己和魏岳给记恨上了。
这个案子了结得虎头蛇尾。
让裴少卿心思难免有些复杂。
不过他也不会继续往下查,毕竟那是跟皇帝作对,他没有这个身板。
何况景泰帝既然要保曹瑞,就肯定会出手帮其擦干净屁股,该死的人都会死,而他人在蜀州,鞭长莫及。
就算想继续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哪怕是有许松的口供。
也毫无卵用。
这就是皇权呀。
凌驾在所有的权力之上。
虽然这个案子不能再查了,但是曹国舅他一定要弄死,毕竟对方已经恨上了他,那他肯定不能坐以待毙。
如此一来,也算是给那些被曹国舅害得家破人亡的百姓报仇雪恨了。
“来人,请王县令过府一叙。”裴少卿吐出口气,冲着外面吩咐道。
立刻有下人应道:“是,老爷。”
王县令很快便应邀而至。
“裴兄啊裴兄,我可是来找了你好几趟。”刚一进门他就埋怨起来。
裴少卿笑吟吟的说道:“让王兄数次跑空是我之过,请王兄恕罪,还不知王兄找我所为何事?请直言。”
“也没什么事,主要是得跟你见一面,才好忽悠我家总舵主,他现在对陈武的死疑神疑鬼的,觉得通州分舵有内奸。”王县令摊了摊手说道。
裴少卿点点头,“你家总舵主预感还真准,你不就是那个内奸吗?”
“裴兄这话太难听了,我可从没有背叛过圣教,我只是在以我的方式为圣教大业添砖加瓦。”王县令闻言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的回答了一句。
裴少卿发现王县令的脸皮比刚认识时厚了一些,值得鼓励,随后又挑起了另一个话题,“对了,柳东君被除名的事我听说了,看来你们玄教分裂在即啊,王兄对此有什么看法?”
“唉。”王县令神色黯淡,叹了口气说道:“目前还没反应,消息估计是还没传到柳东君耳中吧,教主何等信任柳东君,偌大一个魏国就只设了一个总舵归他统领,没想到他竟然暗中瞒着圣殿勾结魏廷暗杀大周官员。
现在事情还暴露了,为身处大周境内的玄教弟子招来杀身之祸,简直是一个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徒,此等败类我圣教弟子人人得而诛之!”
看着王县令满脸愤怒的批评着柳东君,裴少卿就觉得讽刺,这就是一个组织里底层人员的可悲啊,由于知道的信息不多,根本就看不清真相。
满腔忠心被堕落的上层所利用。
不管柳东君为何刺杀江权,但显然他才是始终坚守玄教理想的一派。
玄教总部皆是一群堕落的虫豸。
“人心隔肚皮,叶无双也想不到柳东君会背叛圣教勾结朝廷吧,否则也不会如此愤怒的都不招其问罪,而是直接宣布将其除名。”知道事情真相的裴少卿装傻充愣的附和着老王。
王县令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摇了摇头说道:“罢罢罢,这些事还轮不到我一个分舵主操心,行了,跟你碰完头就足够去给总舵主交差了。”
话音落下,他起身告辞。
“王兄慢走。”裴少卿起身相送。
“喵。”
郑绫儿抱着狸将军走了进来。
狸将军从郑绫儿怀里跳下去落在地上行礼说道:“恭喜主公出关。”
“免了,有事?”裴少卿问道。
狸将军笑嘻嘻的答道:“主公之前不是交给臣一个活嘛,玄教锦官城分舵的弟子姓甚名谁、住哪儿臣都已经摸清了,绫儿快把名单给主公。”
“是。”郑绫儿应了一声,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前递给裴少卿。
裴少卿接过后感觉温热,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下意识动了动鼻翼。
郑绫儿见状俏脸微红,那张纸她是贴身放的,难免沾惹到她的气味。
裴少卿打开折迭的纸,上面写着娟秀的小字,显然是郑绫儿的手笔。
狸将军这个宠物倒是没白养。
毕竟它自己虽识字却不会写字。
看完后裴少卿决定从副舵主刘平下手,通过他将锦官城分舵给拔掉。
“来人,叫毛副千户来一趟。”
“是,老爷。”
毛文很快就抵达了裴府,快步走进正厅跪下参拜,“属下参见大人。”
“毛千户免礼。”裴少卿和颜悦色说道,将手里的名单交给他,“这是玄教逆贼锦官城分舵的人员名单。”
“大人这……”毛副千户接过名单后震惊不已,朝廷刚下令严查各地玄教逆贼,结果裴少卿就拿到了一个分舵的名单,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真不愧是神通广大的裴大人!
裴少卿淡然道:“我自有渠道。”
“是。”毛文只能在心里感慨一声大人路子野,随即又表态道:“请大人放心,属下现在就率人剿贼,保证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玄黄教逆贼!”
“不急。”裴少卿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说道:“这份名单来自本官昔日在玄教中安插的眼线,所以不能贸然行动,以免引起玄教怀疑,需得从长记忆,从刘平下手,你先这样……再这样,最后这样,明白了吗?”
“大人英明,妙计百出,卑职明白了,请您放心,绝对办妥,不会让您失望。”毛文听完后心服口服道。
裴少卿微微一笑,“本官自然相信毛千户的能力,行了,去办吧。”
“是,下官告退。”毛文答道。
另一边王县令匆匆进了飞鹰镖局见到孙辉,说道:“总舵主,裴少卿已经出关了,属下刚刚见过他,并向他询问了陈舵主遇害一事的内幕。”
“快说!”孙辉闻言脱口而出道。
王县令却是吞吞吐吐的不肯说。
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
孙辉不耐烦的呵斥道:“堂堂大好男儿何作女儿姿态?赶紧说来。”
“是。”王县令应道,接着吐出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才声音低沉的说道:“陈舵主之所以暴露,是因为他与胡子去群芳院嫖昌时,胡子的身份令牌在脱衣服的过程不小心中掉了出来,被服侍他的妓女看见,第二天一大早,妓女为求赏去报了官。”
孙辉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屎一样。
他想过无数可能,最终坚信肯定是通州分舵有内鬼出卖了陈武,但做梦也没想过陈武是因为嫖昌暴露的。
简直是奇耻大辱!
“荒唐!丢人现眼!”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词。
王县令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孙辉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王县令恭敬答道,转身的瞬间,嘴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坏笑。
唉,自己跟着裴兄学坏了啊。
走出飞鹰镖局后,一身便装的王县令步伐轻快的穿梭在大街上,心情愉悦的他看什么都得劲儿,一会儿看看小饰品,一会儿又看看各种糕点。
突然,一只手伸向他的腰间。
王县令直接一把攥住其手腕。
随后扭过头看着身后一个矮小清秀的少年说道:“早就注意到你了。”
“你……你要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我!”少年惊慌失措的挣扎,并且反过来倒打一耙,大喊道:“这个人想要抢我东西,请大家替我保官!”
“咦,那不是王县令吗?”
“是啊,王县令这是干什么?”
不少路人认出了王县令。
少年听着这些议论顿时懵逼。
王县令似笑非笑道:“你不是要报官吗,不巧,我就是本地县官。”
“县太爷,小的错了,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三天没吃饭了,实在是饿惨了,不然不会动偷人银子的歪心思。”少年能屈能伸,连连卖惨。
“三天没吃饭了是吧?”王县令点点头,拽着少年走到路边一个卖馒头的摊子面前,“给我来一百个馒头。”
“诶,好嘞,您请稍坐。”
片刻之后,少年傻傻的看着眼前一大堆白馒头,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饿了三天吗?吃吧!”王县令指着面前的馒头,淡淡的说道。
少年一咬牙,两只手分别抓起馒头就往嘴里塞,一个,两个,三个。
“嗝~”
“我吃不下了。”他眼巴巴说道。
王县令面无表情。
少年只能含着泪继续吃。
四个,五个,六个……
“呕~”
王县令怒喝一声,“不许吐!”
“呜呜呜呜,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县太爷,我以后再也不偷东西了,求求您了,我吃不下了,真的吃不下了啊。”少年嘴里嚼着馒头含糊不清的哀求道,豆大的眼泪滑落。
王县令冷哼道:“本官看你脸上虽然脏污,但底子还算白净,不像吃不起饭的模样,小小年纪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对得起你爹娘教诲吗?”
“我爹娘都死了,呜呜呜,我是孤儿啊大人。”少年痛哭流涕说道。
王县令表情一僵,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问道:“你家里没其他大人吗?”
“没有了,我……本来是在一个大户人家当书童,但公子看上了我的身子,我才跑了出来。”少年泪眼蒙眬的望着王县令,可怜巴巴的说道。
王县令闻言倒也不意外,毕竟很多书童除了承担书童还要承担公子。
他沉吟道:“也是可怜人,既然如此,可愿跟在我身边做个书童?”
他有书童。
主要是想给这少年一条活路。
“我愿意。”少年一口答应。
王县令点点头,随即转身对街边乞丐招手,“这些馒头都归你们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一群乞丐当场跪下去对着王县令连连磕头。
王县令不嫌弃他们脏,亲自俯身去搀扶,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是在做什么,地上凉,快些起来,趁馒头还热乎着,赶紧吃吧,暖暖身子。”
虽然已经三月,早开春了。
但蜀州还是有些凉意。
王县令带着新收的书童走了。
“大人您真是个好官。”书童性格有些跳脱,自来熟,双衣放光说道。
“称不上好官,算个好人。”王县令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书童张了张嘴,磕巴了一下答道:“大人,我命贱没有一个正经名字,您叫我小四就行了。”
王县令点点头,“好,识字吗?”
“嗯嗯,识,我是跟着公子一起上过学堂的。”书童连连点头答道。
“那便好。”王县令说道:“今后在家里帮我磨磨墨,跑跑腿就行。”
“嗯,谢谢大人,大人您真是个好人。”书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王县令笑了笑,没再搭话。
……………………
几天之后,远在魏国的柳东君才终于得知了自己被玄教除名的消息。
他身姿挺拔近两米,衣袍下的肌肉鼓鼓囊囊,称不上英俊,但却有一股由内而外的英气,外表看着三十来岁,谁见了都得称一声相貌堂堂,不似凡人。
当他从下属口中得知自己被圣殿除名一事时先是错愕,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用事实证明,人在极度愤怒和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能笑出声来的。
这让来向他报信的下属有些不知所措,“总舵主,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我好得很!”柳东君咬牙切齿,面部抽搐着说道:“叶无双这群混账,他们也真敢、也真能干出这种事,眼里只有私利,哪还有半分圣教的理想,全都是圣教的罪人!”
话音落下,他仰起头,张开双手大吼道:“师父!你在天之灵都看见了吗?当年你为了稳定选择了他继承教主之位,可现在结果呢?结果呢?
我早就说过了,只有我,只有我才能坚守圣教的理念,带领圣教实现千年追求的目标,可是您不信啊!”
他愤怒的不是自己被除名本身这件事,而是这件事背后代表的意义。
意味着玄黄教高层已经烂透了!
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信了叶无双等人的鬼话,来了魏国,否则玄黄教肯定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叶无双不要我?好!我就自己搞新玄黄教!”柳东君掷地有声道。
那群虫豸给他泼脏水,不要他。
他就抛开那群败类另起炉灶。
没他们拉后腿,大有可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