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符二年,除夕。
赵怀安邀请新结拜兄弟杨复光到他保义军中一起过。
杨复光欣然往之,带着他的三十个义子和一众僚属带着百辆大车浩浩荡荡地奔向城外的保义军大营。
而这一行止不晓得惹来汴州内外多少人侧目,原来监军使推掉幕府的大宴,竟然是去赵怀安那边赴宴了。
他们在眼红的同时,心中也在困惑,这赵大不是高骈的人吗?怎么又靠上了杨家?
这见风使舵的本事,怎么这么厉害?想学。
……
当杨复光车队来时,赵怀安正在一个大锅里煮赤豆粥。
这是大唐的风俗,说是能去邪避疫,他不太晓得这赤豆粥为何会和去邪扯上关系,难道就因为赤豆的颜色是红色的,所以就是阳性?
不过不理解无所谓,干就是了,反正就是入乡随俗。
赵怀安今天早上就开始忙活起来了,除了自己亲手熬了一铁锅的赤豆粥,他还主持上百个伙夫开始做红烧肉。
现在这红烧肉已经是改良版的了,很接近后世的口味了。
这里面的核心就是赵怀安弄出了红酱油,大唐有酱,但大多数都是豆豉酱这些,像红酱油这个是没有的,但赵怀安晓得这里面的关键其实就是弄出个红曲米。
这东西就是上色的关键。
而红曲米是糯米在差不多三十五度左右的发酵出来的,但唐代却没有太多办法控制温度,所以赵怀安只能靠差不多接近人体温度去感知,然后通过增减燃料来控制。
这样的方法自然出产率低,所以红酱油即便生产了出来,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都还是太贵了。
赵怀安也只会做红烧肉时才会放一点红酱油。
这一次北上,赵怀安基本将这段时间制作的红酱油都带上了,就是为了随军犒劳的时候,方便做红烧肉。
自红烧肉这道菜随着赵怀安开发出来,几迅速在军中风靡,一场犒劳大席面,要是没一顿红烧肉,那这犒劳就是差了点意思。
而今日是除夕,那就更是如此。
自早上开始,各营就开始杀猪宰羊,开始整备食材。
因为赵怀安都亲自准备除夕饭,所以保义军从上到下也就一起忙活。
买柴的去买柴,杀猪的去杀猪,准备菜的准备菜,各营早就忙活得热火朝天了。
当赵怀安正尝着红烧肉的火候,一边嫌烫却不舍得吐掉,一边对面前胖乎乎的厨子说道:
“小李,这肉淡了,再放点盐,咱们淮南来的都不舍得放盐,多丢咱们淮南人的脸面?”
李厨子连忙点头,他是光州有名的大师傅,因做得一手好猪肉被赵怀安挖到了军中,专门给大帐烧小宴。
其实李厨子也告诉过赵怀安,其实他拿手的还是做牛肉,以前乡里人有病牛或者伤牛都是送到他这边杀和做牛肉,尤其是酱牛肉更是定县一绝。
虽然赵怀安也好日子没吃牛肉了,但还是拒绝了。
他晓得此时虽然禁吃牛肉,但却有很多办法禁止,那就是只要是累死的牛或者伤残的牛,都是可以宰杀吃掉的。
禁牛令一旦有这么一个缺口,那基本就名存实亡了,毕竟你哪晓得这牛是被故意弄残的还是真的意外受伤?
但赵怀安却不能这样。
相比于口腹之欲,他更看重粮食的收成,这才是谋国的大事。如果他光州刺史都带头吃牛肉,那下面不还是有样学样?到时候把牛都吃绝了,粮食收成下降,谁能负责?
不过李厨子做的红烧肉在自己的提点下,已经丝毫不弱于自己,所以也不算是委屈自己的口福。
因之前他问过杨复光,晓得他是福建人,所以还让营中专门弄了道蛤蜊煎。
这里面最难弄的其实就是蛤蜊了,要晓得他们现在是在中原的汴州而不是在沿海。
所以他也就是抱着试试买的态度去汴州城的西市找了一圈,最后从几个福建过来的大海商那边,倒真的弄到一批蛤蜊,都是用冰块镇的送来的。
那些大海商在陶瓮中灌入海水装蛤蜊,然后再用冰块彻底冷藏后送到汴州这边来,一些海货就是用这样的办法运输到汴州的。
尤其是现在除夕,汴州的豪富和权贵们对这些稀罕物的需求非常旺盛,不过蛤蜊倒是第一次有人要。
本来这东西是他们自己带着吃的。
晓得是光州刺史要买,这些福建大海商甚至没有要钱,只说敬慕赵刺史的名声,一点心意。
赵怀安没拒绝,给了几人一道名刺,让他们以后返航时可以到光州转转,他们光州的小光山茶叶供不应求,他们可以在福建代为分销。
这几个大海商那叫一个激动,他们可太晓得小光山的名头了,他们今年来汴州,不论去哪家合作伙伴那边,人家都会上这个茶。
这茶清清爽爽,对他们这些常年跑船的海商们太合适了,以前的油茶太油腻了,喝了之后再上船,稍微遇点风浪就是翻江倒海。
所以他们比汴州这边的商人都看重小光山的商业价值,而且他们这些福建泉州的海商,因为常年和海外做生意,对于瓷器是有很高需求的。
对外贸易中,瓷器是非常抢手的商品,因为这东西就是日常需要的,谁吃饭喝水用不到碗盆,所以不论和哪个岛国土番交易,瓷器都是一等一的好物。
尤其是他们还听说倭国那边还把他们的瓷器当成陪葬品,很多贵族入葬都会随葬大量的瓷器,所以高级瓷器在倭国那边又很有市场。
而瓷器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它们可以层层迭放在船舱内,往往上万件一迭,直接可以作为压舱石,抵御外海的波浪。
现在,小光山的出现直接将海商们最需要的两个产品结合了起来,这些豪商们有足够的商业嗅觉,他们都相信小光山,不仅仅会在闽越,更会在整个南洋形成吹捧的热潮。
如果是一般人掌握这样的热货,这几个豪商一定会上瞒下骗,在中间上下其手,挣得最大的利润。
可他们却不敢欺瞒赵怀安,因为这人手上是真有兵,一旦得罪了这人,他们即便在闽越,日子也难过了。
所以他们和赵怀安说了这个情况,这让赵怀安来了兴趣,他一开始并没有把小光山的用户群体放在闽越的海商们,毕竟他和这些人没有过多的接触。
可现在听这几个福建海商信誓旦旦说小光山一定会在闽越和南洋被热捧,这就让赵怀安意识到了一个机会。
那就是和南洋的土酋开展海贸。
唐时的海贸已经很发达了,赵怀安曾和安南裴家合作粮食贸易,所以也了解了点现在的海贸。
现在基本上三个对外大海港,一个是扬州旁边的广陵,一个是广州,一个就是这些福建海商所在的泉州。
所以赵怀安当即要了这几个海商的名刺,他们这群人来自泉州大族,林氏和陈氏,为首的一个叫林潮,一个叫陈景亮。
赵怀安让他们到光州,作为光州茶在闽越、南洋地区的代理,先拿一批货试试水,好的话,就来光州,他们一起做大做强。
而赵怀安也从二人这边了解到了现在南洋一带的物产。
在晓得南洋那边有各色香料、胡椒、金银、宝石、蔗糖、琥珀、玳瑁、昆仑奴可以贩卖,眼睛发亮。
要不是后面要回去过除夕,他必要给二人秉烛夜谈,好好了解一下南洋宝库。
而林、陈两个大豪商在晓得赵刺史除夕要宴请贵客,主动献上了三袋胡椒,作为进献之礼。
赵怀安让人收了,拍了拍二人,说后面光州再聚。
……
听到杨复光已经来了,赵怀安让老墨继续调度好厨子们,务必每道大菜都要过口尝一下,然后就带着一众保义将和幕僚们来迎接杨复光。
赵怀安晓得在除夕这个日子,作为汴州的一二号人物,能来保义军这边过除夕,不晓得推了多少人的邀请。
所以赵怀安也很感动,觉得这老杨虽然是个宦官,却是个重情重义的。
这边赵怀安请杨复光和一众监军使下的幕僚们入营后,那边他们带来的数百车货物、年礼就被保义军的随军们给送到了后营,在那里登记造册。
至于赵怀安则和杨复光并排走进大帐,然后左右分次落座。
保义将们坐在赵怀安下首,杨复光的僚佐和神策将坐在对面。
这边刚落座,杨复光就笑道:
“老赵,你这营里烧什么?味道很是不同啊!”
赵怀安暗自得意,喊老墨去看看红烧肉好了没有,有炖好的,先给监军使送一瓮上来。
老墨这边下去,赵怀安就开始吹嘘道:
“杨公,你且试一试我赵氏红烧肉,宫内什么山珍海味没有?但偏偏杨公除了在我这里,其他地方还真就吃不到这一口。”
杨复光下面的一众幕僚都是监军使系统下的。
这里面中,除了监军副使代表杨复光去参加宣武幕府的除夕宴,这会不在,如判官、小使、孔目、门客、元随,还有他的三十个义子,和自己所募的千余宣武亲兵的牙将们,一应俱在,把大帐挤得满满当当的。
这些人中绝大部分都是第一次见赵怀安,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破落光州的刺史如何与他们的监军使称兄道弟的。
本就不忿,此刻又听到这个赵大这么口出狂言,只觉得是个夜郎自大的家伙,其中有个最没机心的,当即就笑了出来。
赵怀安当没看到,而对面的保义将们却怒目而视,就连刚刚还在笑着回应赵怀安的杨复光也扭了过去,狠厉地指着那人:
“拉出去砍了!”
杨复光从不是什么宫院里的混吃等死的寻常宦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有壮节,向他的义父杨玄价求取到地方上做监军,而且境内每遇战事,必参战征讨,所以其人用人、做事,全然是一副武人做派。
那个敢于当众嗤笑的,平日也是杨复光喜欢的一个元随,是给杨复光看守药库的。
他们这些宫里出来的,最核心最警觉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药。多少天子皇后权宦们,不管人前如何尊贵,最后不还是倒在了一杯药下?
所以能作为权宦们身边的看守药的,必然是这些人的心腹。
可此刻,只是当众笑了一下赵怀安,杨复光就令人将此人拉出去砍头。
此刻下面的一众军将、义子、幕僚们个个敛息,晓得监军使的态度了。
那边两个神策兵进来一左一右的拉着瘫软的元随就要行法,这边赵怀安止住了看戏,笑着对杨复光道:
“杨公,何必为了这不长眼的扰了兴致?这除夕里面,不易见血。”
杨复光点了点头,然后对那两个神策兵道:
“听我兄弟的,一会你们把这个腌臜拉出营外,寻一处地方埋了。”
下边的一众监军院下的幕僚都惊呆了。
不是,人赵大说的不易见血是这么理解的吗?
可即便如此,在场没人出来给那个元随求一句饶的,甚至那个被拉出去的元随软归软,却也是没有喊一声求饶。
这些细节让赵怀安察觉到了,大概明白了这位老哥哥的做事风格了。
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说杀你就杀人,别人劝一下,也只是换一种方式杀你。
这位监军使,是个能做大事的。
……
这边杨复光打发了小事,然后对赵怀安笑道:
“老赵你可就想差了,我十来岁就从宫中外放到地方了,大半时间也是吃住在军中,倒还真的没有吃过多久的山珍海味。”
这句话赵怀安信,因为他刚刚拉杨复光进来的时候,就摸到他袖子里的内衬都是旧的。
而且他此前还从十三叔那边打听过,晓得这个监军使是有名的不爱钱。
在宣武军的惯例中,每任监军使和节度使上任后都可以从库里取一笔钱作为自己的补贴,贪的呢,一般拿个几十万贯,不贪的,几万贯也是要拿的。
而这个杨复光来了宣武军后,从库里取了十万贯,自己一分没留,全用来了养军。
一个太监,不爱钱,不图享受,那他求什么?
想到这里,赵怀安明白为何自己只是以扶保社稷为诱惑,就能打动这位权宦了。
咱们这位监军使,在他那昂臧的体魄下藏着比男人还男人的雄心嘛!
这边赵怀安在感叹,那边老墨带着两个伶俐的随夫已经进来了,他自己手里端着一份食盒,后面两个随夫则抬着一个小炭炉,炉上用小火煨着一个红泥罐子。
只一进来,连盖子都没掀,所有人都闻到了浓浓的肉香味。
保义将们还罢了,虽然也咽口水,可到底吃过几次了,也就还能从容。可对面的那些监军院的和神策、宣武两部的牙将则彻底瞪直了眼睛,完全没办法从那红泥罐子身上挪开。
什么肉啊?怎么这么香?
当然香啊,不是烤就是白水煮,一看到红烧炖的,这搁谁身上受得了?
那杨复光也有点不矜持了,招手让老墨赶紧过来,然后自己捏着袍子一角当布巾,上手就掀开了盖子。
只见红得发亮的,颤呼呼的红烧肉出现在众人的眼前时,不晓得多少人咽下了口水。
老墨恭身给杨复光递上筷子和盘子,然后杨复光就夹起了一块往嘴里送。
然后下一瞬息,他就将肉给吐在了盘子上。
老墨脸色都变了,这肉他尝过啊,是那个味道啊?难道监军使不喜欢?
可下一刻,他就看到这杨复光竟然又将吐出来的肉给吞进了嘴里,然后一脸满足。
这一吃相把下面熟悉杨复光的幕僚、军将、义子们都看呆了,这是他们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监军使吗?
这个肉,它有仙法吗?
此刻,杨复光都没有出言称赞,而是又夹着一块往嘴里送。
这一次他有经验了,晓得要吹一下,可即便这样还是烫得他龇牙咧嘴,毫无权宦形象。
一连吃了三块后,终于吃顶到了,他才拿起案几边的小光山茶顺了一下喉咙。
然后他才给赵怀安比了一个大拇哥,称赞道:
“老赵,我算是晓得你从不说虚的了,说是外面吃不到,那就是天下无双。你这赵氏红烧肉啊,就一个字,绝!”
赵怀安哈哈大笑。
这位老哥哥是真率直,完全没有太监的矫揉造作。
然后杨复光就看到那老墨手里还有个食盒,更是喜出望外,自己抢了过来,对赵怀安笑道:
“老赵,你这真是给我惊喜。哈哈!”
说着,杨复光就笑着打开了食盒,然后愣住了。
下面他的义子、僚佐们因为看不到食盒里的东西,只看到监军使忽然愣在了那里,要不是刚刚那个元随的教训就在眼前,这些人已经要开始骂了。
然后他们马上就庆幸着自己长记性,因为下一刻,他们的监军使就颤颤巍巍的从食盒中端起一个小盘子,上面有一金灿灿的炸鸡蛋。
杨复光深呼一口气,轻轻地咬了下去。
原来幼时的记忆是会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呀。
吃着吃着,杨复光的眼神涣散了。
……
他姓乔,出生在福建长乐的一处小渔村,有阿耶、阿姆和一个兄长。
他们家很穷,穷到他们从来都没吃过稻米,没穿过衣裳,但他又是快乐的,因为阿姆常常给自己和兄长煎蛤蜊吃。
这些都是他和阿兄两个一起去海滩捡的,每次退潮,滩涂上都会留下大量的蛤蜊。
所以大海的的一涨一落,留下的就是他们兄弟的快乐和美味。
而他第二快乐的事就是坐在家门口看着远处的大海发呆。
而一旦他看到有大海船从海上过,他都要站起来拼命挥手。
因为阿姆告诉他们,阿耶就在船上。
他们已经好久没看见阿耶了,可他多希望自己再也不看啊!
那一日,天下着暴雨,外面的大海卷起数丈的大浪,然后一队人就扛着一块竹板,上面用白布裹着,直奔到他们家。
然后阿姆就扑向那白布,一个劲在哭。
再然后,他就晓得,阿耶死了,死在了船上。
很快没了阿耶的钱,家里很快就支持不住了,那个时候,他总能看到阿姆在抹眼泪,他和兄长也再没吃过美味的煎蛤蜊了。
后来,家里来了一个人,那人先是看向了兄长,说了一句年纪大了,然后就看向了自己,然后一喜,对自己说道:
“倒是个伶俐周正的,没准倒真有一番富贵呢。”
然后他就被带上了船,岸上是阿姆和兄长,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他们。
很快,一路风浪,他们来到了一处大港口,到处都是巨大的海船和不同肤色、眼睛、头发的人,后来他晓得这里就是泉州,那个阿耶常常说的地方。
后面他们从这里又一次换船,又一次风浪大急,甚至中间还有一艘船被巨浪打翻。
本来他就是被安排在那条船上的。
也是那一刻,这个姓乔的孩子眼睛里有了不一样的东西。
后面他们到了扬州,那又是一处他从来没见过的繁华景象,他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
到了这里后,那些海船就走了,连带他们来的那些人也离开了,将他们交给了一群没有胡子的人后,就架船离开了。
之后,他们又继续坐船,也不晓得走了多久,总之路好长,人好多,周边的景色都没有重样的。
终于在一个秋天,他们来到了一处巨大的城池前,他高耸接天,彷佛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也是这一个秋天,他颤颤巍巍地踏进了这座城,进了那处宫,那年他七岁。
至今他还记得,那位给他主刀的老宦摸着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
“小子,别怨你爹妈,这都是命!不是命差了,而是去了子孙根,你就有了富贵命了。”
然后他就眼睛一黑,痛得再也记不得了。
之后的五年,他就在这深宫内干着最卑微的活,只有宫中的一位神策军喜欢自己,常教他武艺,告诉他大丈夫在志不在卵,勉励他用心习武。
但即便他学有所会,有一身好武艺,他还是在干着原先的活,还是那个最卑微的人。
直到那一天,他遇到了得胜而还的一位大宦官,他无意看到了自己使槊,问了自己名字,最后问他愿不愿意做他的儿子。
那一刻,早就遍尝宫中冷暖的他,大声喊出了那一句:
“阿耶!”
此后他有了新的姓,姓杨,也有了新的名,叫复光。
杨复光。
……
赵怀安慌了,因为在他的这个视角,他看到了杨复光在落泪。
他不晓得为什么杨复光吃着煎蛋蛤蜊会哭,有没有这么好吃啊?说真的,要不是他晓得杨复光是福建人,他真的没想做这个,实在是他以前在厦门鼓浪屿的时候被坑怕了。
不过他后面到厦门岛上吃,却发现这东西还真不错,据说还很壮阳,也不晓得真的假的。
此刻,赵怀安颇有点心虚,小声问道:
“杨公,这是怎么了?”
杨复光将蛤蜊煎蛋吃完后,将食盒规规整整的放好,然后从自己的腰包里拿出了一块碎银子,递给了在旁边服侍的老墨。
老墨哪能要?连忙摆手,然后就被赵怀安说了:
“老墨,让你拿你就拿,让你选了吗?”
老墨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小心翼翼接过银子,对杨复光连连感谢,然后就带着食盒和火炉退到了一边。
……
杨复光平缓了自己的情绪,对下面杨守立这些义子们喊道:
“你们出列!”
三十名义子纷纷站起,按照入家的顺序,排成前后。所以往往有些明明岁数更大,却因为喊爹喊的晚,所以只能做前面的弟弟。
那杨守立排在第二十个,小心地藏在人群里,不想被赵怀安发现,因为他晓得一会义父要干什么。
果然,下一刻杨复光就对这些人道:
“跪下,给你们二叔磕头!”
人群中杨守立痛苦地闭上了眼,随其他二十九个兄弟,对着比他们还小的赵怀安,恭恭敬敬地问安。
为什么会这样?他最多也就以为是多个弟弟,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会成为叔叔呢?
这些人喊完后,杨复光就对赵怀安解释道:
“老赵,我这一辈有九人,但咱们两个单论,所以这些人就喊你二叔。”
赵怀安一下子多了三十个大侄子,也有点脸红,他连忙对老墨道:
“老墨,你将我屏风后准备的东西拿出来。”
因为东西多,几个义子也帮老墨一起扛,然后就落在了赵怀安的脚边。
赵大对着杨复光的三十个义子,认真道:
“既然你们喊我一声二叔,那这礼物就要收下。”
说着就让这些人一个个上来领,都是由保义军中的大刀匠蒲嵩制作的一批百炼刀,刀上皆刻着一段刀铭:
“平安”
将这些刀都分下去后,赵怀安对这些人道:
“为人子的,孝都是第一位的,所以总以为要做出一番事来,才好尽孝。可殊不知,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从不指望你们有大出息,只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能陪着走到最后。所以今日我授你们这些平安刃,就是希望你们能善始善终,时刻谨记‘孝’字,不要作那不孝的猪狗!不然就是寒了父亲的心,也蒙了这把好刀!”
这番话从赵怀安口中说出是极不要脸的,但在场这些义子们哪个是在乎这个的?纷纷唱道:
“谢二叔教诲。”
人群中,杨守业见那么多人都喊得那么大声,心中也释然了不少。
被一个刺史当街殴打是万万不能忍的,可要是被自己的叔叔打一顿,那不是应该的吗?
人得学会自洽。
……
那边杨复光看完这些,十二万分的满意,对赵怀安笑道:
“老赵,你有心了。”
赵怀安摆了摆手,意思这是应该的。
就在这个时候,穿着一身彩衣的赵六奔进来了,先是对杨复光行了礼,然后对赵怀安道:
“大郎,兄弟们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那边杨复光正纳闷,就听旁边赵怀安笑道:
“杨公,咱们可否移到营外,兄弟们正要傩戏,也请杨公一观,看看我等跳得如何?”
杨复光这才了然,晓得他们穿彩衣是在跳傩戏,过除夕。
于是,他颔首笑道:
“好,正要见赵大你的风采!”
此时,赵怀安已经在义子们的服侍下穿上了彩衣,然后从豆胖子那边接过一个明王的傩面,笑道:
“哈哈,杨公,我赵大可是要为天下第一舞夫的人!且看我为这除夕献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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