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休日。
原本崔相很忙的。
实际上,身为一国宰辅,哪有什么沐休日。
处理不完的政事,见不完的朝臣,等会说不定皇上还要召见。
但景王这鸿门宴,他还是要去一趟的。
下了好几日的雪停了。
天晴,却更冷了。
再冷的天,都抵挡不住百姓外出的热情。
越靠近年关京城越发热闹。
有踏雪赏梅的夫人小姐,有出门采买年货的百姓,也有在门前堆雪狮子的孩童,还有走街串巷吆喝的货郎。
京都街市车水马龙,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崔琰一路行来,看繁华街市,看百姓安康。
心中稍安。
北边战事未平,但显然今年的百姓比去年过的好太多。
城内流民少了,即便新涌进来的流民,也都得到了妥善安置。
要说这景王倒是令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经过去年的踩踏事件后,他亲自坐镇流民安顿和赈灾之事,行事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
完善修建了医馆和收容坊,甚至悄悄垫了银钱。
有他盯着,倒是再未出现朝廷拨粮拨钱,却被底下人搜刮剥削之事。
至于官商勾结,从赈灾粮中牟利发国难财之徒。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去见阎王了。
在这事上,景王倒丝毫没有心慈手软,顺带威慑了许多人。
荒唐赋闲在家多年的景王,突然励精图治起来。
许多人坐不住了。
当然也有人刮目相看。
这就包括了皇上。
毕竟没有哪一个父亲不望子成龙的,虽然皇上也没指着他成龙。
但皇上还是很欣慰的。
其实崔琰自己也是很好奇。
现在的储君久病不愈,皇太孙又太年幼,最终花落谁家还犹未可知。
做一个纯臣,谁不想呢。
但就储君之位而言,谁坐上那个位置,可太重要了。
往大了说,事关国运,是关黎明苍生。
往小了讲,事关一族命运,甚至个人生死。
谁又能真正置身事外。
崔琰在踏入景王府门槛的时候,想起了父亲还乡时曾说过的话。
不要小看了景王,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这位小王爷虽流连于市井勾栏,却是几位皇子中最为豁达通透的一位。
景王府,水榭中。
屋顶冰雪在太阳下晶莹剔透放着光,雪水顺着房檐淅淅沥沥流下。
如下雨一般。
屋檐下,正在围炉煮茶,一旁还烤着羊肉。
茶水咕噜咕噜的煮着,热气腾腾的。
羊肉香气飘飘,油滋滋的冒着。
姜淼淼和玉清公主站在屏风后翘首以盼,闻着香味,小家伙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但为了揭开身世之谜,忍了!
就见远处廊亭里走出一个俊美挺拔的男子,一身玄色大氅。
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都是黑黢黢的。
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同那日在崔府见到他的感觉决然不同。
姜淼淼想藏近些听,这儿太远了,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却被公主抓了回去。
那有什么能藏的地方。
要说小舅舅也真会选地方,从她们藏的这屋出去,就是个三面临水的水榭。
若是有人想偷听,怕是得藏到冰面下吧。
不过那样的话,恐怕什么都没听到就被冻成死鱼了。
算了,他们一定是在聊无趣的国家大事,看看就行,偷听的事就交给啾啾吧。
崔相走近,眼皮都不抬一下,拱手一礼,“景王好雅兴,不会就是请臣来吃烤肉吧?”
“有何不可,难道崔相不吃肉?”景王起身笑迎。
两人相对而坐,相视无言。
好冷!
感觉一阵冷风吹过。
崔琰依旧面无表情,垂眸喝他的茶。
仿若看不到景王的尴尬。
一般这种时候,对方见崔琰没有要接话的意思,就该主动开口了。
景王却是笑了笑,直接将两串烤肉递到他面前,“崔相既食肉,那就别客气了,这可是陆娘子送来的羊。”
“王爷和陆家相熟?”崔琰猛的抬头,随后又恢复了平静。
接过烤肉放在一旁碟子里。
“自然是相熟的,本王在江州时曾与陆家母子是邻居,我那准王妃的姐姐还是陆娘子的手帕交。”景王看着崔琰说道。
说完再看这人 ,依旧是面瘫脸,惊讶也只有一瞬间。
他请崔琰来,和大多数人一样,就是想探探口风。
探探父皇对辰王的看法。
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他派去刺杀辰王的人失踪了。
他觉得最有可能截走的就是崔相的人 ,父皇一定会让他在辰王身边安插人手。
若真是他,估计用不了多久父皇就会知道了。
这崔琰向来冷酷。
他倒不担心那几人会出卖他,都是将家人和后背交托给他的人,信得过。
就是挺不舍的。
培养那么一批忠心耿耿,跟随多年,愿为你赴汤蹈火的人不容易。
如非必要他是不愿意现在动这个手的。
崔琰也毫无畏惧看着他,单刀直入问道:“太子还在,王爷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坐那个位置了?”
“看来崔相果然是劫了本王的人,莫非你已经禀报给了父皇?”
“若皇上知晓,恐怕王爷这会儿已经不在这了。”崔琰看着对面的少年。
明明心里紧张得不行,面上倒还是能镇定自若。
这会还能镇定自若的吃得下烤肉。
也是个能装的。
不过这倒是一个合格君王的基本素养,喜怒不形于色,让臣子猜不透你的心思。
甚至面上表现出来的喜怒,都会让其发挥应有的价值。
这一点,没有人比他那父皇更会装了。
景王这才幽幽开口道:“本王杀他,为了那个位置,也是为了保命,崔相只知我皇兄中的是肃王的毒,却不知肃王也是被辰王陷害的,真正下毒的人是辰王,若他此番立功凯旋而归,便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若崔相是本王,该当如何?”
还有一个原因景王没说。
那就是他的四皇兄辰王,在七年前就开始谋划着夺嫡了。
那时辰王也不过十五,而他也才十三。
他和宋思远就被那样毫无预兆的劫走了。
他这位皇兄面上看着贤德,不争不抢,实际心思歹毒。
若想让他死,直接结果他就行,偏要像那般不死不活的折磨羞辱他。
这是有多恨他,才会如此歹毒。
所以他怎么还可能让辰王活着回京。
景王亲自斟了一盏茶敬上,眼巴巴的看着崔琰,“崔相,能否助我和我皇兄一臂之力?”
崔琰看着那双与玉清公主一样的凤眼,有些晃神。
忽然想到,这人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他缓缓开口,“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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