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边人潮熙攘,竟是堪比闹市。
陈叙等人列队在后方,也不急躁,只听人群纷纷扰扰,议论声声。
“百闻碑冒红烟,还有这等稀奇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百闻碑醉咯,便如同有人饮酒醉了那般,百闻碑今日好故事听太多,便也醉啦。”
“什么话,百闻碑居然会醉?那可是石头……”
“这石头还听故事呢,怎地就不会醉?”
话语有趣,人群中顿时就爆发出一阵笑声。
但又有人忍不住道:“那你说百闻碑醉了,与你能轻易上山又有什么关系?”
最先提出百闻碑冒红烟的那人顿时便得意道:“百闻碑醉了,自然便放宽了要求,不论我说的是什么故事,都必定会放我上山。
嘿嘿,我说今日要得两个红封,那定然就是两个红封!”
“那你若是得不着怎么办?”
“得不着,我就胸口碎大石给大家伙儿看……”
“嘁,谁要看你碎大石?”
人群嬉笑对答,日头却渐渐升高了。
陈叙与伍夫子等人这一番排队便足足排了将近两刻钟,这才终于从北城门下走过。
一路望山而行,路上只见行人不绝,显然都是要到栖鹤山上来凑热闹的。
等到了山脚下更是不得了,但见那山下摊贩排成两列,早有种种叫卖声此起彼伏,热闹得简直堪比庙会赶集。
“卖果子哩,酥香甜蜜的果子,咬一口滋滋的香!”
“卖茶水哩,都是雨前茶,解渴得很。”
“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啊,扇子十文钱一把,又扇风又挡阳,公子您要不来一把……”
见到如此热闹的集市,王鑫不由表情看呆,喃喃说:“这也太会做生意了,人怎么能这般会做生意,这也能想到要赶个集?”
却听姚夫子呵一声笑道:“你若是穷上一年半载,你也能这般会做生意。”
一下子就给王鑫说得哑口无言。
姚庆平常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有时说话竟也十分犀利。
走过这一段商贩自发形成的集市,再往前去便陡然见到一座足有十丈高的巨碑。
高耸的石碑虽是立在山脚,被人群围住,却又偏偏有种遗世独立般的苍凉气质。
那青灰色的碑体耸立在巍峨山脚,静默无声而又浑然带着风雨雕刻的痕迹。
阳光照射时,但见石碑之上隐隐显露红芒,却又如烟似雾,乍看去光影摇晃,果然像是石碑生红烟,醉酒一般。
一行几人霎时间都有种神魄被明光所照一般的晕眩感,伍正则停住脚步,一声惊叹道:“此碑果然有灵!”
石碑下方,或是粗布麻衣的普通百姓,或是衣着锦绣的富贵人家,又或是书生打扮的文人士子……
众皆不分高下,围在四周,或高声或低声地讲述着自己的故事。
也不必管旁边人是听还是不听,总归只要那石碑愿听便也罢了。
有人讲完故事后,身上忽然腾起蒙蒙一层清光,顿时便大喜:“我亦得了石碑清光,我可上山去也,诸位少陪!哈哈哈……”
于是便只见到三三俩俩身含光晕之人从石碑下走出,昂首挺胸上山去。
阳光照射下,这些人虽是身在红尘中,可因为有清光相绕,远远看去竟仿佛是得了仙韵一般。
王鑫都看呆了,一时生出畅想:“我、我若是也能沾得这一身清光,岂不是仿佛能有仙韵?”
思及此,顿生激越之情。
这下子哪里还能忍得住?大步便奔向那石碑。
一行人便都走近。
石碑下有人来,有人去,众人的到来并未引起旁人过多注意。
陈叙落后伍正则半个身位,站在石碑下仰头向上看去,此刻也是心潮涌动。
只觉得世界之大、之奇,不亲自丈量、不亲眼去看,只凭想象的话,果然是永远也难以看尽其中神妙。
旁边,王鑫已经是在激动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我、我有一个故事,有个书生,他夜宿破庙……”
其实这也不是他自己的故事,而是他从前看过的话本子里的奇事。
无外乎书生、艳鬼、奇情。
读书人之间的话本子,年少的王鑫哪里能拒绝得了?
可怜王鑫没注意到,就在他讲这故事的时候,旁边伍夫子正一会儿瞥他一眼,眼神逐渐变冷呢。
陈叙则不急,他仰头观看,只觉眼前石碑高耸峻拔。
再低头一看,却是奇了。
石碑下青苔隐隐,又有荒草丛丛。
高的能到人小腿处,当然,此时已多半被众人踩踏倒伏。
也有矮矮小小数朵小花,生长在石碑边沿的缝隙里,随着青苔攀爬错落,俏丽有趣。
最有趣的是,这小花居然有词条!
【石苔花,百闻碑下因世情浇灌而生长的小花,采摘下来,可制作石心茶,人鬼妖灵饮之,皆有一定几率可辨冤屈。
注:若能为此花吟诵诗词一首再行采摘,石心茶功效或能提升。】
这……只能说不愧是百闻碑下生长的小花,百闻碑爱听故事,这石苔花便爱听诗词?
陈叙心中顿生思索,正想是要先讲故事,还是先吟诗,忽听旁边伍夫子唤了声:“叙之?”
原来是伍正则见他久久无声,因而提醒呼唤了他一句。
陈叙回过神,应声道:“夫子,我便说一说徐兄的故事。”
他遵守昨日与徐文远的约定,在百闻碑下讲述了对方平凡又不平凡的事迹。
这个故事很短,但又好像很长,因为它还没有结局,还有无限可能。
便在陈叙于此碑下徐徐讲述时,却不知栖鹤山上,听涛亭边,早已有数十上百人错落而坐。
其中最是翘首期盼的,当属云江知府丁谦。
只不过他一袭便服,又特意用秘法稍微模糊了一下自己的面容,以至于此刻山上的士人百姓并无一个将他认出。
众人都只当他是普普通通一个不知是何来历的富家翁,却坐在漱云先生旁边,显得有些神秘。
他还格外好吃,听涛亭边一条曲水蜿蜒而下,绕着亭旁青翠草地、三五奇石,形成了一个大型的流觞曲水池。
众人席地坐在这蜿蜒的曲水旁,上游有漱云先生的家仆在时不时放些点心果盘入水,也有美酒佳酿,一并顺水而下。
旁人或是矜持,不会过度取用。
唯独体型富态的丁谦却是手口不停,他不但吃,还时不时点评:“果子太甜了,甜而发腻,不成不成,养得不够好。”
“酒虽醇厚,不知怎地却失了清灵,唉,还需改进啊……”
好家伙,你吃也就罢了,还要不停地批。
你是怎么好意思的啊?
偏偏漱云先生与他陪坐,却是半点也不指责他。
人们看在漱云先生的面子上,少不得也要多容忍几分。
却听他问身旁站立的一个灰衣人:“阿畅,山下如今可有有趣之人前来,可有有趣之事发生?”
那灰衣人阿畅手捧一面铜镜,回道:“老爷,山下有人在石碑前敬酒。”(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