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演武场的晨雾还未散尽,十三面玄牛皮战鼓已被敲得震天响。
林风站在三丈高的点将台上,玄甲甲叶在熹微晨光中泛着冷铁的青灰。
他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玄色甲胄,喉结动了动——三个月前这里还只是群龙无首的溃兵,如今每个人眼里都烧着团火,连最末排的伙夫都攥紧了腰间的菜刀。
"安静!"他突然振臂,声如裂帛。
三万将士的呼吸声瞬间凝在半空。
林风指尖抚过玄甲心口处的银线云纹,那是苏婉儿连夜绣的,针脚还带着她惯用的沉水香。
他想起昨夜吴老将军跪在暖阁里,攥着"镇北"剑说"林帅,末将孙儿的解药我能记下药方",想起柳如烟递来的密报上,幽州地牢的方位被红笔圈了七遍。
"今日之战,"他向前半步,玄甲在风中轻响,"非为我林风,亦非为一朝一国。"
台下传来细碎的私语,有个新兵崽子大胆喊了句:"那为甚?"
林风低头,正好看见第一排校尉胸前的血渍——那是三日前夜袭敌营时留下的,"为你们的老娘在村口等的那碗热粥,为你们的媳妇在窗台晒的那双新鞋,为你们的娃在城墙根儿画的'爹爹打大坏蛋'。"
他的声音突然哑了,指节攥得发白。
三个月前他在乱葬岗收尸,有个小兵攥着半块糖,布包里塞着女儿画的小老虎,"林帅,等打完仗,我想带妞妞去看烟花。"
演武场突然炸响惊雷般的"杀"!
最前排的老兵当先吼起来,刀鞘撞着盾牌,甲叶碰着甲叶,声浪卷着晨雾往敌营方向涌去。
林风望着台下映着朝霞的脸,喉间的哽咽化作利刃:"跟我杀,杀穿敌营!"
三万声"杀"掀翻了云层,惊得远处的鸦群扑棱棱飞起。
苏婉儿勒住青骓马时,马腹已渗出血珠。
她望着前方三顶镶着金狼头的帐篷,反手抽出背上的柳叶刀——刀身映出她泛红的眼尾,那是连赶三天三夜路被风刮的。
"老三,带二队绕后堵退路。"她压低声音,刀锋在掌心轻轻一磕,"老七,你和我去砍头。"
敌营的篝火还在噼啪响,巡夜的哨兵哼着荒腔走板的草原调子。
苏婉儿贴着草窠子爬过去,靴底的软皮几乎没发出声响。
她看见中间帐篷的门帘动了动,露出半张络腮胡的脸——是先锋营的铁勒,三天前屠了石羊镇的那个。
"阿姐,动手?"老七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苏婉儿的刀尖突然颤了颤。
她想起昨夜林风给她系护腕时说"当心金狼旗,那是先锋将的标记",想起柳如烟密信里"三将今夜聚首议事"的批注。
她咬了咬后槽牙,刀光如电般掠出——
铁勒的头颅刚滚到地上,苏婉儿已旋身踢飞第二顶帐篷的木柱。
木屑飞溅中,第二个将领的弯刀刚出鞘半寸,就被她的刀背磕在手腕上。"咔嚓"一声,骨头碎的声音比惨叫声还响。
"留活口?"老七提着染血的匕首凑过来。
"不。"苏婉儿抹去刀上的血,"要他们的命,更要他们的魂。"她扯下铁勒腰间的虎符,借着篝火看清背面的刻痕——正是敌国战神的专属暗记,"传信回营,战神在狼首峰后三十里的红柳林。"
此时柳如烟正蹲在密道的青砖上,烛火在她指尖跳跃。
她面前摊着七封烧焦的信笺,是昨夜从敌国细作身上搜的——那些人以为烧了信就能万事大吉,却不知她跟着前明暗卫学过"显字诀"。
"戊时三刻,王雄余党袭北翼..."她的指甲掐进掌心,墨迹在信纸上渐渐显形,"用毒烟,引联盟军入谷..."
密道外传来巡夜的梆子声,柳如烟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点癫狂——她等这一天等了十年,从母亲被王雄的人绞死在青楼后院开始。
她抓起案头的信鸽,在竹管里塞了张纸条:"北翼有伏,速调禁军,诱敌入谷。"
信鸽扑棱棱飞出窗外时,楚瑶正站在御书房的沙盘前。
她望着沙盘上北翼的标记,指尖在"谷"字位置重重一按——那是她小时候跟着太傅学兵法时,太傅说"此乃天险,易守难攻"的地方。
"张统领。"她转身对守在门口的禁军统领,"调三千玄甲卫去北翼,记得把那几车硫磺搬到谷口。"
"公主,这..."张统领犹豫着,"王雄余党...怕是有诈。"
楚瑶摸了摸鬓角的明珠步摇,那是林风送的,说是"能镇住妖魔鬼怪"。"诈?"她笑了,"他们要引我们入谷,我们便将计就计。"她的声音突然冷下来,"去告诉谷里的猎户,今日卯时前,把陷阱都填上松油。"
敌国战神的挑战书送到时,林风正在擦他的玄铁剑。
羊皮纸上的血字还带着腥气,"林帅,明日战场,一对一,胜者得天下。"
"嗤。"林风用剑尖挑起挑战书,火折子"噌"地窜起,"他当这是江湖擂台?"他望着灰烬里的血字残片,想起柳如烟说过"战神自幼学的是草原的'不死战',最擅消耗战",想起苏婉儿带回的情报"红柳林三面环水,易守难攻"。
"传令下去,"他把剑重重插进案几,"明日寅时,先锋营佯攻东翼,精锐小队绕后。"他的指节抵着案几,骨节发白,"告诉苏将军,我要在日出前看见战神的人头。"
夜幕降临时,林风摸黑走进密室。
烛火亮起的瞬间,他看见玉简便在檀木盒里,泛着幽蓝的光——那是三日前在黑风崖,他用《乾坤诀》第九层的内力,从那个白胡子老头手里夺来的。
"古战阵..."他轻轻打开玉简,神识刚探进去,就被一股热流撞得后退半步。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千军列阵如星,剑气凝成银河,最中央的将旗上,"林"字被血染红。
他闭上眼,《乾坤诀》的真气在体内翻涌。
当他再睁眼时,眼底有金光闪过——他知道了,这古阵要的不是人多,是人心。
窗外突然有流星划过,拖着赤红的尾焰,像极了三年前他被贬去边陲时,在驿站外看见的那道。
"林帅!"亲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粮仓那边...说守卫有点松。"
林风的手顿在玉简上。
他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笑了——明日之战,该来的,终究要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