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光禾

    雪落浮光之城时,秦丽丽正倚在二楼飘窗边给婴儿织毛衣。羊绒线在指间绕出温柔的弧度,楼下传来苏浮沉铲雪的声响,铁锹与青石板相击,惊起几只在老槐树上越冬的麻雀。她摸了摸隆起的小腹,忽然想起产检时B超单上那个蜷成小团的影子,像极了苏浮沉藏在抽屉里的糖纸船。

    “小心着凉。“苏浮沉推门进来,肩头落着细雪,发梢凝着冰晶。他手里捧着个粗陶暖炉,炉子里煨着陈皮茶,香气混着雪水的清冽,漫过整个房间。秦丽丽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泥渍,膝盖处的旧伤在阴雨天泛着暗红,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

    深夜,胎动频繁得厉害。秦丽丽翻身时,听见苏浮沉在书房低声说话,语气带着少见的急切。她扶着腰凑近,门缝里漏出的光映着他握着青铜铃铛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知道时机未到......但她不能再受惊吓了。“铃铛在掌心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响,像春蚕啃食桑叶。

    “你在和谁说话?“她推开门,暖黄的灯光落在他后颈的疤上,那道淡粉色的痕迹突然显得格外清晰。苏浮沉慌忙藏起铃铛,转身时撞翻了桌上的绘本,穿条纹衫的男孩画像朝上,与他此刻的神情重叠——那年在孤儿院,他也是这样惊慌地把水果糖藏在背后,怕被抢走分给她的那半块。

    “没什么......“他声音发颤,却在看见她抚着肚子的动作时软下来,“只是和老槐树说话,让它开春多抽些新芽,给宝宝搭个花棚。“他走过来替她揉腰,指尖带着常年侍弄花草的温度,秦丽丽忽然闻到他身上混着沉木与雪松的气息,与清明墓前的道士如出一辙。

    冬至前夜,浮光之城突降暴雨。秦丽丽在睡梦中被雷声惊醒,看见苏浮沉站在窗前,道袍的剪影映在玻璃上,腰间铜铃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她刚要开口,却见他指尖凌空画了个符,暴雨竟在触到屋檐的瞬间转向,像被无形的屏障隔开。

    “你......到底是谁?“她攥紧床单,小腹突然一阵抽痛。苏浮沉转身时,道袍已换成了寻常毛衣,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别害怕,我只是......想保护你和孩子。“他冲过来握住她的手,掌心有潮湿的汗,“还记得我带你去的孤儿院吗?有些事,等孩子出生后,我会慢慢告诉你。“

    阵痛袭来的那一刻,秦丽丽看见老槐树的枝叶在暴雨中疯狂摆动,却始终有片阴影笼罩着屋顶,像只守护的手。她忽然想起储物间里的合影,想起苏浮沉后颈的疤与道士的泪痣,终于明白那些跨越岁月的巧合,不是偶然,而是某个灵魂穿越时光的执着。

    凌晨三点,女儿在啼哭声中降临。护士抱着婴儿过来时,小家伙攥着拳头不肯松开,掌心躺着枚细小的铃铛,正是苏浮沉藏在抽屉里的那枚。秦丽丽抬头看他,发现他眼角有泪光,后颈的疤在产房暖光中泛着粉色,像新生的花瓣。

    “给她取名叫光禾吧。“苏浮沉轻轻抚过婴儿的头发,“光,是我们相遇时的裂隙;禾,是老槐树荫下的新生。“窗外,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东方泛起蟹壳青,老槐树的枝头挂着水珠,每一滴都折射着黎明的光。

    开春时,蓝雪花爬满了整面院墙。光禾在婴儿车里咿呀学语,苏浮沉蹲在旁边教她认花,指尖掠过淡蓝色的花瓣:“这是蓝雪花,会一直往上爬,直到触到天空。“秦丽丽坐在廊下织毛衣,看见父女俩的影子叠在老槐树上,树影里隐约有穿条纹衫的男孩和红皮鞋女孩,正笑着追逐一只金色的纸船。

    某个深夜,她起夜时看见苏浮沉站在庭院里,对着老槐树轻轻叩首。铜铃的清响里,她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谢谢您当年的糖纸船,让我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槐树的枝叶沙沙作响,像在回应,又像在诉说某个早已被时光掩埋的秘密。

    春风拂过,蓝雪花的花瓣落在婴儿床沿。光禾伸手去抓,咯咯笑起来,腕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响。秦丽丽靠在门框上,望着漫天星斗,忽然明白有些故事不必说破——就像老槐树不必追问年轮里藏着多少风雨,蓝雪花不必知道攀援的方向是否有尽头,只要此刻,光在,爱在,便已足够。

    远处,浮光之城的钟楼敲响子夜十二点。苏浮沉转身看见她,笑着走来,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金边。他伸手替她拢了拢披肩,指尖划过她耳后,那里不知何时长出一颗淡褐色的痣,恰好在小白当年朱砂痣的位置。

    “看,“他轻声说,指向老槐树梢,“有流星。“

    秦丽丽抬头望去,只见一颗星子划过夜空,坠落在蓝雪花丛中,溅起细小的荧光。光禾在婴儿车里挥舞着小手,仿佛在追逐那点微光。而她知道,那不是流星,是无数破碎的过往,终于在时光的河床上,凝成了一颗最璀璨的珍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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