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樱之声(上)

    我们眼前的旧学园仓库区,俨然一座被时光遗忘的钢铁坟场,深陷在时代的夹缝里。

    与主校区那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景致判若云泥,此地唯有凝固的死寂,以及无边无际、侵肌蚀骨的破败。

    锈蚀的铁丝网如同溃烂的断肢,扭曲而残缺地缠绕着几栋庞大的单层平顶仓库。

    库墙灰败,巨大的裂缝中蔓生出野草,仿佛溃烂伤口深处滋生的诡异脉络。

    粗糙的水泥地面碎裂下陷,积蓄的肮脏雨水倒映着阴沉的天光,蒸腾起一股混杂着铁锈和湿土的腥咸浊气。

    几台锈蚀得面目全非的龙门吊,如同被定格的钢铁骨架,僵硬地耸立在堆积如山的蒙尘建材与废弃课桌之间。

    它们在渐沉暮色下投落的阴影,扭曲而庞大,仿若蛰伏的巨兽,弥漫着择人而噬的凶戾意味。

    空气中,一股令人作呕的陈腐气息如影随形。

    那是陈年朽木的酸馊、粘稠机油的恶臭与金属锈蚀的刺鼻气味搅拌发酵的死亡呼吸。

    我和春政无声地潜至那栋最大仓库的后方,冰冷的库墙紧贴着脊背,寒意像细针般刺入骨髓。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撞击着耳膜。

    “就是这里吗…”

    春政的声音压得极低,像冷风拂过冰面,她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紧闭的巨大铁皮滑门,

    “这阴冷扭曲的气息…绝不会错…正是那东西的味道…”

    顺着她的视线望去,那扇厚重的滑门仿佛一张沉默的巨口,铁锈斑斓的皮肤贪婪吞噬着四周最后一丝残光。

    门缝之下,似有粘稠如墨的幽暗在凝结、流淌。

    “小樱…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照片里那张无助的脸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热血轰然冲顶,理智的堤坝几乎溃决。

    我猛地弓身,就要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

    “您等一下...”

    春政的左手电光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我的手腕。

    瞬间将我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就这样闯进去,太危险了!”

    她的眼神冷冽如寒潭,

    “对方既已设下如此‘邀请’,这扇门以及门前这片空地,很可能暗藏着阴险的陷阱。所以先冷静下来!”

    “可是…”

    我强迫自己停住,目光却牢牢钉死在那扇紧锁的大门上,

    “那怎么办?!现在小樱就在里面!多耽搁一秒,她就多一分危险!”

    “正因如此,才不能如她所愿地冲进去变成砧板上的鱼肉。”

    她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非但救不了小舞小姐,只会让我们成为她的盘中餐!”

    她重新绷紧全身,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前方:

    摇摇欲坠的铁丝网墙、龟裂缝隙的每一寸水泥地、墙体上蜿蜒的枯藤黑影、蒙尘破窗的每一道反光…

    风卷着铁锈粉末和朽木碎片刮过后巷,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压抑的喘息和远处缥缈的《奇异恩典》前奏,是这片被时光彻底遗弃的“无主之地”仅存的声响。

    “还真是奇怪…”

    春政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的迟疑。

    她指尖轻触冰冷湿滑的水泥裂口,又仔细探视一道深嵌墙体的豁口,

    “她竟未在此布设分毫陷阱?这整片区域,干净得像被放弃的荒地。”

    然而这诡异的“安全”,反而让她的眉峰锁得更紧。

    那股从仓库深处不断渗透出的窒息的阴冷邪气,越是察觉外围无碍,其内部的致命恶意就越是清晰刺骨。

    安全的表象本身,便是最险恶的诱饵。

    “春政小姐,还等什么...”

    望着近在咫尺、仿佛能透出小樱气息的大门,救人的焦灼烈火再次燎烧着我的神经,

    “我们得进去!小樱一定在里面...”

    “事到如今…好吧。”

    春政身形倏忽立起,如同绷紧的弓弦,

    “既然外围未见杀机……那就先行潜入查探。”

    她眉宇间锐气凝聚如寒芒,“但要切记,无论门内有何种景象异动,无论您看到、听到何种幻惑之声…绝不可踏出在下的‘剑势’之外!”

    她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话音未落,她已如鬼魅般飘至仓库巨大滑门旁——那里,一扇被几块早已朽烂不堪的木板潦草掩盖的侧门,成了唯一的入口。

    腰间的太刀“铮”然出鞘半寸。

    古朴的刀身在昏光中滑过一道幽冷清冽的流芒,瞬间驱散了周遭一小片黏腻的污浊空气。

    刀刃轻点,朽木无声向内滑开一条裂缝。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混合恶臭,猛地化作粘稠的浪潮,劈头盖脸拍来。

    那股深重的陈腐腥气之中,甚至还夹杂着一丝久置血液特有的、令人作呕的铁腥甜味,瞬间堵塞了喉咙。

    更诡异的是,外面那飘渺的《奇异恩典》前奏,在朽门洞开的刹那,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骤然掐灭。

    门后涌出的浓重黑暗,瞬间吞没了外界所有声音,只留下一种被真空包裹般的死寂,沉重地碾压着心脏。

    春政眼中厉芒闪烁,毫不犹豫,身形如烟般滑入门缝后的深渊。

    我紧随其后侧身挤入,身后本已湿冷的空气瞬间被取代为墓穴底层特有的、冻彻骨髓的阴潮。

    “咔哒。”

    身后那朽烂的门板在我们完全进入的瞬间,仿佛被一股不祥的意志拨弄,发出一声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闭锁声响。

    最后一线黯淡天光也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纯粹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吞噬了一切视觉。

    绝对的黑暗带来短暂的恐怖失明,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冻结。

    只有胸腔中心脏的狂跳声在粘稠的寂静中鼓噪不止。

    几线昏黄微弱的光束,从仓库穹顶蒙着厚重污垢和蛛网的顶灯艰难漏下,接触不良的灯光明灭不定,在死气中苟延残喘。

    这点点微弱光亮,仅仅刺破了脚下的一小块混沌,反而将更深处无数堆积如山的阴影衬托得轮廓模糊、张牙舞爪,如潜伏的鬼蜮。

    借着这鬼火般的微光,仓库的内部轮廓终于模糊浮现。

    这巨大得令人心悸的空间,就像一头锈死巨兽腐败的内腔。

    高耸的穹顶隐没在深邃不可见的黑暗天幕里。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庞大、扭曲的“山峦”:

    由生满暗红铁锈的巨型金属构件、扭曲变形的铁架椅子、朽烂的旧课桌、被霉菌覆盖如巨棺般的开裂木箱、以及裹着破烂帆布、形态狰狞的机器残骸等等废弃物,混乱无序地堆叠、交缠、坍塌,构筑成一片怪诞而压抑的幽冥森林。

    那些桌腿椅背的倒影,在微光中拉扯出无数扭曲跳动的诡异黑影。

    只有极少数浑浊的光柱,能穿透高墙顶端覆满蛛网污垢的天窗缝隙,刺破悬浮的厚重尘埃。

    光柱之中,亿万的尘埃颗粒仿佛活物般,在粘稠滞涩的空气里无声蠕动、缓缓翻腾。

    而在这片被微光勉强勾勒出的死亡图景之外,是无边无际、仿佛能将灵魂都吸走的浓郁黑暗。

    空气是冰冷的,带着一种地下陵寝特有的、深入骨髓的湿寒。先前那股复合的恶臭,在封闭的空间内浓烈发酵到了令人窒息的程度。

    它不再是气味,而是变成了一种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实体,死死附着在鼻腔和气管黏膜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腐败的泥土。

    “滴答…滴答…”

    不知源头在何处的水滴声,执拗地敲打在金属或水泥面上,清脆的声音在这片真空般的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精准地一下下穿刺着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请跟紧在下。”

    春政的声音只剩下几乎湮灭在寂静中的气音。

    太刀在她手中稳如磐石,剑尖微垂,剑锷的刻印在昏暗中掠过一丝寒星似的冷芒。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谨慎地扫过前方每一寸堆叠的阴影、每一处可能塌陷的废料堆、每一道可疑的缝隙。

    她轻盈的脚步落在地面滑腻的苔藓与碎屑之上,几近无声。

    即使她的剑光在身旁咫尺之地,那股源自仓库中心核心的阴冷、凶戾、饱含恶意的邪气,却越来越沉重地从四面八方包裹、缠绕、挤压上来。

    我屏息凝神,紧跟在她的身后,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她刚刚踏过的点上,视线死死锁住她被微光勾勒出的、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背影,不敢有丝毫偏移。

    我们在这钢铁巨兽幽暗的肠道中无声潜行。

    脚下的水泥冰冷坚硬,覆盖着苔藓的油腻感与不明碎屑的硌刺感交替传来。

    每一次呼吸都沉重而艰难,那股将腐败化为实质的恶臭,沉甸甸地压迫着肺腑。

    而仓库深处那如同活物的阴冷恶意,正源源不断地传来,带着冰冷的“注视”与难以形容的…

    饥渴。

    “喀啦…”

    一声轻响突然响起!如同踩碎了某个极脆的、充满髓质的东西。

    她几乎在我察觉响动的同一刹那,迅疾侧身将我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太刀斜指前方那片深不可测的黑暗源头,剑尖微沉,锐利无匹的杀气在刃锋无声凝聚,蓄势待发。

    我瞳孔紧缩,拼命在昏茫的光线下搜寻,冷汗瞬间浸透鬓角,沿着冰冷的皮肤滑下。

    声音来源,消失在层层叠叠、如同由破碎课桌椅筑成的骸骨山脉之后。

    死寂重新降临,只有那水珠的滴答声固执地标记着时间的流逝。四周的空气,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那…是…什么东西…”

    我指向声音消失的边缘,喉咙干涩得发紧,每一个字都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是‘邪祟’在躁动。”

    春政的声音淬过寒冰,冷冽而精准,

    “亦或者,是寄生其中应运而生的活物。”

    春政微不可察地摇头,示意不可轻举妄动。

    她领着我紧贴着内墙的阴影,更加谨慎地向前挪移。脚下踩过龟裂水泥缝隙中冰冷的苔藓,每一次落脚都如履薄冰。

    前方狭窄的通路被几台庞大、锈蚀如狰狞百鬼岩雕的车床残骸堵塞。

    我们小心翼翼地绕过这片钢铁坟茔,眼前豁然出现了一片仓库内相对开阔的“空地”。

    然而这片开阔,只意味着更大的阴影和更浓烈的不祥气息。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不祥空间中央,一个刺目的色块如同磁石般骤然攫住了我的眼球。

    那是一个蝴蝶结。

    学园制服领口特有的装饰蝴蝶结。

    它的颜色…

    是专属于小樱她们年级的樱花粉色。

    虽然此刻,它孤零零地被遗弃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边缘被暴力地撕扯得扭曲变形,厚厚的乌黑泥垢中浸染着一块触目惊心的深褐色污渍…

    边缘还被暴力地扯得变形扭曲…

    但那个独一无二的粉色。

    那种少女情怀特有的花瓣色泽,以及那熟悉的样式——我绝不可能认错。

    这就是小樱每天都会精心戴在领口的蝴蝶结领饰。

    “这是...小…小樱...的?...”

    未完待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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