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政精准而致命的刀锋开路下,我们如同在沸腾金色血海与枯骨风暴中穿行的孤舟。
每一次刀光闪烁,都伴随着污金飞溅、残肢抛飞,勉强为我们撕开逼仄的缝隙。
脚步落下踏在粘稠的肉泥与滑腻的骨渣之上,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叽”声。
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深不可测的血洼或被下方纠缠的残肢绊倒。
然而,前路迷障重重。
倒塌的货箱、扭曲的金属支架、深不见底的血洼构成了险峻的地狱迷宫。
“呼…呼…”
沉重的喘息从我喉咙里挤出,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烈的铁锈与腐败的腥甜,肺部火辣辣地灼痛。
“当!”
一声金铁交鸣。
刀锋精准地格挡开一只从阴影中刺来的、如同铁钎般的锐爪。
撞击的火星瞬间闪现。
她借着碰撞的力道轻盈旋身。
刀势如流水般收回,已带着我向左前方滑入一条相对宽阔的通道缝隙。
“吼!”
那只被挡开的饿鬼失去目标,嘶吼着撞上后方涌来的同类,反而造成片刻的混乱。
然而,前路并非坦途。
数只游荡的饿鬼嗅到气息,嘶叫着围堵而来.
她脚下如穿花绕树,在间不容发之际闪过一只扑击的饿鬼爪牙。
同时,左臂如钢鞭般向后横肘猛击。
“嘭!”
一声闷响。
后肘狠狠撞在另一只试图偷袭我侧翼的饿鬼胸口。
那饿鬼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打着旋倒飞出去,撞翻了后方的破木箱。
在这创造的瞬间空隙,春政手中太刀才化作一道惊艳的寒月。
“嚓——!”
一声干脆利落的斩切。
刀光精准地削断了正前方一只张开巨口扑咬而来的饿鬼膝盖。
那怪物重心顿失,惨嚎着向前扑倒,恰好绊倒了它后面的同伴。
“阁下!快走!”
春政借着这一击造成的短暂空档,毫不犹豫地拽了我一把,带着我如脱兔般穿过这片危险的围堵区。
我们冲入两排巨大、倾颓的货架形成的狭窄通道。
货架通道内的空气凝固着浓稠的血腥,每一步都能带起脚下粘稠物质撕扯般的声响。
我们几乎是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头顶的金属呻吟如同垂死巨兽的哀鸣,铁锈粉末不断簌簌落下,迷得人睁不开眼,混合着汗水粘在皮肤上。
“小樱…小樱!”
我的声音压得很低,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被四周更巨大的、远处牲鬼的嘶吼和金属扭曲声无情吞噬。
春政像一道无声的影子紧贴在身前,她的耳朵微微耸动,感知着周围每一丝气流的变动,太刀在幽暗中泛着冷冽的微光。
每一次刀光猝然亮起,都伴随着利器切过腐肉和断骨的闷响,以及饿鬼临死前压抑的嘶鸣。
她总能提前几毫秒发现潜伏在货架阴影或头顶横梁上的猎食者,无声地解除威胁。
她的动作精准、冷酷、高效,每一次出手都只发出最小的声响,最大限度地避免吸引更多注意。
这是黑暗中的潜行,刀锋是唯一的破晓。
货架的尽头是一个更加破败、堆满杂物和大型货柜残骸的开阔地带。
几缕浑浊红色的光线从天棚巨大的破洞漏下,勉强勾勒出地狱般的轮廓——堆积如山的废料、凝固的金色血泊泛着诡异的光,还有…
角落阴影里,一把歪斜的、勉强还能看出形状的破旧金属椅。
椅子上蜷缩着一个人影。
“小樱!?”
我瞳孔骤缩,心脏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攥住。
恐惧和迫切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疲惫和不适。
我不顾春政可能还在清除的潜在威胁,猛地从她身后冲出,踉跄着,几乎是扑到了椅子前。
椅子粗糙的金属框架锈迹斑斑,上面沾染着大片暗金色和暗红的污渍。
瘦弱的少女被几条粗糙的、浸透着血污的链条牢牢绑缚在椅子上,她的头无力地垂着,凌乱的粉发遮住了大半脸庞。
她身上破烂不堪的制服布满了污迹和撕裂的口子,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布满了淤青和划痕,有些伤口还在缓慢渗出不明的液体,与她苍白如纸的肤色形成残酷的对比。
“小樱!醒醒!”
我手忙脚乱地抓住她的肩膀,触手一片冰凉。
那异常的低温让我心惊肉跳。
手指颤抖着拨开她额前汗湿的头发,掌心感受到她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
她的皮肤冰冷得不像活人。
“咳…咳咳…”
在我焦灼的呼唤和拍打下,小樱发出一阵细微的呛咳,纤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
那双曾明亮无比的大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
她涣散的瞳孔对焦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在我脸上。
“……小林…前辈…?”
她的声音极其微弱,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音节都像在砂纸上摩擦,
“您…您怎么…来了……?”
看到是我,她眼中没有喜悦,反而瞬间涌上巨大的惊恐,虚弱的手臂似乎想抬起来推拒。
“快……快逃吧……”
她的气息断断续续,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断绝,金色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她嘴角溢出,沿着下颌淌落,
“别……别管我了……它们…太多了……你们…撑不住…的…”
最后的字音几乎含在喉咙里,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悲哀和放弃。
与此同时,春政无声地移到了我和小樱前方几步之遥。
她背对着我们,脊背挺直如枪。
刀尖斜斜垂向地面,几滴粘稠的金色液体正顺着寒光凛冽的刃口缓缓滑落。
她微微侧头,那双淡绿的眼眸依旧锐利,冷静地扫视着我们刚刚穿过的货架通道尽头,以及这片相对开阔的、堆满障碍物和血腥污秽的场地边缘的每一处阴影、每一堆掩体。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血腥和金属锈味,还有一股更深沉的、被绝望气息搅动的不安。
远处,隐约传来了更多金属碰撞、重物拖拽以及越发密集、此起彼伏的非人嘶吼,仿佛无形的波浪,正朝这个暂时的避风港快速涌来。
头顶的破洞投下的稀薄光线变得更加浑浊,仿佛被无形的腥气污染。
那些摇晃的、巨大的废弃物投射下的阴影,此时也如同活物般不安地扭动着。
“先别说话,省点力气!”
我的声音在喉咙里绷紧得发疼,手指急切地摸索着缠绕在小樱手腕和腰腹间粗糙冰冷的铁链。
金属环扣深深勒进她的皮肉,边缘染满了暗金色和她自己的血液——那几乎和污金融为一体的血液。
冰冷的触感让我心头剧颤,但此刻顾不得多想。
“我这就给你解开,春政小姐会带你出去的!”
小樱的嘴唇无力地嗫嚅了一下,似乎想再次劝阻,但最终只是疲惫地阖上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青灰的阴影,更多的金色泪痕混着血污滑落。每一滴液体都如同无声的控诉,诉说着她承受的痛苦和绝望。
我的指甲在冰冷滑腻、布满血污的链条上抠挖,急切地寻找着搭扣或锁链的弱点。
铁环冰冷刺骨,滑腻的血液和脓状物让它们更加难以抓住。每一次拉扯都引得小樱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细小的痛哼,让我的心揪得更紧。
“春政小姐!帮我看看…” 我焦急地抬头向春政求援。
她背对着我们,持刀的右臂纹丝不动,但左手已经按在了腰间另一柄短刃的柄上。
那双淡绿的眼眸死死锁定在货架通道的入口处——正是我们冲进来的方向!
先前还只是隐约的嘶吼和金属撞击声,骤然间被另一种声音取代——或者说,覆盖。
咚…! 咚…!咚…!
沉重、缓慢,却带着一种令整个空间共振的恐怖力量感。如同巨型攻城锤正在有序而冷酷地撞击着大地。地面上的肉泥、金属碎屑甚至小滩的血洼都随着那规律的“咚咚”声微微跳动。
那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更庞大、更沉重的东西在碾压地面,拖着巨大的分量前行。每一步落下都让锈蚀的货架结构发出更加不堪重负的呻吟,头顶的铁锈粉末如红雪般簌簌落下。
“噫——噫噫噫——!!!”
通道入口处,刚刚被春政清理掉小股饿鬼的阴影里,爆发出成片更加凄厉、更加狂乱的尖啸!不再是之前那种试探性的嘶鸣,而是充满了惊恐的、亡命奔逃般的哀嚎!
数十只瘦骨嶙峋、浑身裹满污金血垢的饿鬼如同惊弓之鸟,争先恐后地从货架通道里连滚带爬地窜出来。它们跌跌撞撞,互相推搡践踏,完全没了之前的凶戾贪婪,只剩下被绝对掠食者驱赶的、魂飞魄散的恐惧。它们慌不择路地撞翻沿途的废料堆,跳入血泊,只想逃离那通道深处传来的、如同死亡鼓点般的沉重声音。
通道入口的阴影被这些逃亡的饿鬼搅动,光线更加昏暗混乱。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逃亡浪潮之后——
一个巨大的、轮廓模糊的阴影,缓缓堵塞了整个通道口。
光线被它庞大的身躯吞噬了大半。只能隐约看清那是一个极其魁梧的、佝偻着的轮廓,身上似乎覆盖着厚厚的、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板状物,边缘处挂着断裂的链条和破损的锈蚀钢板。
它的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金属扭曲的刺耳“嘎吱”声和沉重的“咚”声。
几缕浑浊的红光勾勒出它巨大的、如同畸形石锤般的手臂末端,那根本不是什么爪牙,更像是某种巨大、粗钝的骨质增生块。
随着它的前进,周围的气流都似乎变得粘稠而充满压迫感。
“牲鬼……”
春政的声音冷得像冰河深处的水流,清晰地传入我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那只按在短刃上的手紧紧攥住刀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另一只握持太刀的手稳定如磐石,但刀尖微微调整了角度,对准了那堵正在碾压而来的、名为“牲鬼”的绝望之墙。我能看到她原本冷静的侧脸线条绷紧,淡绿色的机械瞳孔收缩成像毒蛇般细线。
小樱虚弱地睁开眼,顺着我的目光看向通道入口。
当那个巨大的阴影轮廓映入她涣散的瞳孔时,那双眼中最后一丝微光熄灭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和……认命。
她甚至不再颤抖,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看到那怪物时被彻底抽空。
“它……过来了……”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你们……逃不掉的……”
冰冷的绝望如同深海的海水,瞬间灌满了我的肺腑。牲鬼,这种只存在于传闻中、如同移动天灾般的怪物,竟然就在眼前。前有堵截,后有无数被它驱赶的、更加疯狂的饿鬼……
而我们,只有三个人:一个濒死的,一个已经耗尽力气的,以及……春政。纵使她刀锋无双,面对这钢铁与血肉构成的恐怖怪物,还有那如海啸般溃散的饿鬼狂潮……
咔嚓!
一声细微但清晰的断裂声让我猛地回神。我低头,发现一枚磨损严重的铁链搭扣终于被我拼尽全力用指甲撬断了!小樱手腕上的一道束缚松脱了!
“至少……解开她……”
我咬紧牙关,继续和另一道锁链搏斗,手指被粗糙的边缘划破也浑然不觉。这是现在唯一能做的。
无论面对什么,我们都需要行动起来!
春政依旧站在原地,背影像一尊被浇铸在即将引爆的火线上、却巍然不动的钢铁雕像,直面着那步步紧逼的、裹挟着腥风血雨与金属哀鸣的庞然阴影和它引发的溃逃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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