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站在社伯庙院内,看着那大殿之中的供桌,眼中眸光闪动。
这一刻,他非常确定,那皇甫先生就是故意为之。
一代大家,身怀儒门内养正气,在社伯庙前讲学。
而且还沉香涉案,明显是要在讲学之前,祭拜鬼神。
皇甫先生修习儒门内养之法,已有数年之久,不可能不知道自身修习之法的效果。
但他依然选择如此,定然不是为了一时之快。
毕竟以他的能力,在广昌府这种大城社伯面前,还翻不去什么风浪。
此举除了激怒社伯,暴露自身之下,没有任何好处。
“莫非是因为他们?”
陈年眉头微皱,眼中圆光闪动,显现出两个年轻术士的身影。
两个年轻术士,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之处,暂时还无法确定。
但陈年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两个术士能有此手段,干扰皇甫先生的选择了。
即便有正气在身,两个术士不敢放肆,可山门世家嫡传在凡俗之中的影响力,也不是区区一个文人能抵抗的。
“想要借社伯的手,试探一下正气真正的能力吗?”
陈年将眼中的圆光熄灭,皇甫先生即将登殿,原因为何,等下一看便知。
“可惜城中社伯已经不在了。”
皇甫先生的速度很快,并没有磨叽,便在众人的拥簇下,来到了殿前。
他看着院内站着的一众士子书生,缓缓开口道:
“老夫皇甫昌明,两年前受夫子所托,择天下英才学子,以授圣人学说。”
“近日行至广昌,承蒙诸位厚爱,于这社伯庙中略抒薄见,实愧不敢当。”
“如今吉时已到,还请诸位随我拜谢社伯让地之谊。”
说着他整衣正冠,捻起三柱清香点燃,对着神像便拜了下去,口中道:
“皇甫昌明路过此地,容各位不弃在此讲学,多有打扰,不到之处还请社伯见谅。”
“皇甫昌明代诸位学子,谢过社伯。”
在皇甫昌明下拜之时,陈年明显感受到他神情略显紧张。
到了皇甫昌明这个地位的名家,自然不像普通民众一般。
对于鬼神之事,他知道的并不算少,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一旁的两个术士更是严阵以待,正气于妖鬼之属的压制效果,他们是知晓的。
但那仅仅表现于妖鬼不近身、邪术不加身,这种当面拜神之时,他们还真不知道后果如何。
然而,直到院中一众士子躬身,齐声下拜,那一声“谢社伯”传入耳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大殿之上,皇甫昌明站起身,望着那社伯神像,眼中微微透露着一丝失望。
而那两个年轻术士,则是对视了一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你这人,社伯当前,为何不拜?”
“皇甫先生讲学,你这人好不懂规矩,莫不是想要哗众取宠,引先生注意?”
“...”
大院之中,连站在陈年身旁的屈志泽与郁思平都有些诧异。
他们虽然知晓陈年来此,定然有着不同的目的,但这讲学还没开始,怎么就争起来了?
院中的喧闹,让殿中三人眉头微皱,同时转过身来。
皇甫昌明走出大殿,望着院中那吵闹之处,沉声道:
“何事在此喧哗?”
这时,一个原本的与陈年住在同一个客栈的学子急步上前,回道:
“好教老师知晓,方才拜谢社伯之时,有一人立而不拜,引得众多学子不满。”
“此人...”
言语之间,将陈年与屈志泽三人在客栈的表现,添油加醋,说的一文不值。
皇甫昌明听闻,面色顿时严肃起来,开讲之日,出现如此无礼之人,此事不但关乎社伯,还关乎自身颜面,定然不能不管。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想直接将几人轰出去,便上前数步训斥道:
“谢礼酬神,自古有之,你为何不拜?”
见皇甫昌明开口训斥,周围之人顿时收住了声,幸灾乐祸的看着陈年。
那眼神之中,尽是嘲弄之意,仿佛在看一个哗众取宠之辈。
陈年看着面色严肃的皇甫昌明,别说入庙拜神,就算对着神像点个头,都算是违法律,他当然不可能拜。
不过这理由肯定是不可能与人说的,他盯着皇甫昌明的双眼,缓缓开口道:
“皇甫先生乃是一代大家,也是熟读圣贤之书,敢问先生。”
“不问苍生问鬼神,何也?”
此言一出,本来准备看笑话的一众学子顿时脸色大变。
没想此人竟然如此胆大,竟然敢当面责问皇甫先生,他就不怕得罪了先生,彻底绝了仕途吗?
那皇甫先生面色更是一变,他自三十岁便名满数州,五十岁后虽然说不得名满天下,但也是一代大家。
如今年近六十,无论走到何地,都被人以礼相待。
即便是夫子那般天纵之才,都不愿以师自居,何曾被一黄口小儿如此当面责问过。
“不问苍生...问鬼神?”
本来捏了一把汗的屈志泽与郁思平,口中喃喃,重复着陈年的这句话,眼中佩服之色溢于言表。
他们知道陈年是来吵架,但是没想到竟然这么猛,一开场就在这社伯庙中,扔出了这么一个问题。
这里可是社伯庙,重苍生就是轻鬼神,重鬼神则要抛弃苍生之说,皇甫先生的一时英明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皇甫昌明明显也看出了这点,他深深的看了陈年一眼,口中道:
“天行有常,鬼神非虚,人心敬畏,方得鬼神襄助。”
“如此,方能天下安宁。此乃苍生之幸。”
“何来不问苍生问鬼神之说?”
他此言刚出,陈年还未动作,就听到有人开口问道:
“先生既说天行有常,那敢问先生,何为天?”
这个问题,直接把皇甫昌明噎在当场,妖邪横生,鬼神祸世,天为何物自古以来都没有定论。
他虽然算的上一代大家,却又如何敢定义何为天?
可答不出何为天,他方才那番论调,就站不住脚。
皇甫昌明眉头一皱,侧目望去,想看看到底是谁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站出来问话的,正是站在陈年旁边的屈志泽。
看着皇甫昌明望来,他不闪不避的挺起胸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陈年在一旁看的清楚,一个身具有儒门正气的当代大家,却是满口的鬼神之言。
他倒是想看看,此言,是那夫子所教,还是皇甫昌明自悟。
这决定了他对那夫子的态度。(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