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元节,晨光放晓,陈年看了一眼那被困幻阵的老者,随即把眼前的圆光熄灭。
陈年不知那夫子为何作此选择,也没有妄加干涉的打算。
于大劫之中另开一脉,留方山前路注定坎坷,若是世事都要他护持,那留方山便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陈年缓步走下城楼,向着卓府走去。
双元之节,正是人心欢庆,阳气澎湃之时,连带着前一天的宵禁都缩短些时候。
天尚未完全亮起,街上已经有了不少行人,节日的氛围,让陈年久违的感到一丝放松。
他漫步而行,往日一步之遥,今日足足用了一刻钟才走完。
此时的卓府早已变了一副模样,到处张灯结彩,甚至连“囍”字都贴上了。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卓大官人今日大婚。
陈年现身之时,正赶上卓大官人与那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新郎闲聊。
见到陈年出现,卓大官人快步上前,急不可耐把陈年拉到一边道:
“李兄弟,那诗词之事,你考虑的如何了?”
“只需借李兄之名一用,事成之后,卓某愿出白银万两!”
此言一出,陈年心中不由一动,白银万两只为借名?
一个穷困书生的名头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这借的是“名”?还是“命”?
不过陈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的名头不值钱,可留方山的名头,在这方圆三千里内,却是值钱的紧。
“这么心急火燎的想要跟留方山搭上关系,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两日除了采药之事,陈年可没有闲着,他不仅时刻注意着卓府的动静,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那马善马秀才的家乡。
只是那边同样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可越是这样,陈年越是小心。
“莫非是那首诗有问题?”
那诗,卓大官人与陈年说了数日,却丝毫没透露过其中内容。
让陈年不得不怀疑,那首诗上面或许有问题。
一首非要上明显是个祭祀场合吟诵的诗,能作文章的地方,太多了。
此界术法繁杂、不少更是诡秘异常,就算在丹阳山谷梦境之中见识过不少山门世家的秘传手段,他也不敢说尽数知晓。
这等场合之下,一句话,一个词,都可能引发巨大的转变。
不过陈年并没有拒绝,他活动了一下因为不断推演有些发木的手指,开口道:
“卓大官人多日招待,李某感激不尽,要借李某的名头也不是不行,只是李某有一个条件。”
卓大官人闻言大喜过望,急忙开口道:
“贤弟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办到,定不推辞。”
陈年闻言淡淡一笑道:
“借李某的名头可以,不过要用李某自己的诗。”
此话一出,卓大官人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他皱眉看着陈年道:
“李兄弟在府上住了数日,应当知道此次庆典对卓某的重要性,还是莫要说笑的好。”
陈年看着卓大官人的表情,摇了摇头道:
“此等场合,李某岂会胡乱说笑?大官人不是说李某乃是夫子高足吗?”
“这般推辞,莫非是信不过李某的能力?”
这几日卓大官人倒是说了不少,但其中内容与外界流传并无太大区别。
事到如今,大事已定,这戏要不要继续演下去,意义已经不大了。
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不管这卓大官人或者说他背后之人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想达成目的,就必须做出选择。
封神的机会只有一次,若是那宰月儿有了戒心,来年若是想要复刻,几乎没有可能。
果然,听到陈年的话,卓大官人脸色一沉,沉声道:
“不是我看不起贤弟,而是这诗乃是我花大价钱,从一位大家手中所得。”
“要想达到如此水平,怕是有些困难。”
陈年并没有与他争辩,只是笑着道:
“大官人还未看过李某的诗,怎么就知道李某技不如人?”
卓大官人闻言沉默了一下,他眯着眼将陈年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
“好,既然贤弟有如此自信,不如便将那诗拿出来,让卓某品鉴一番。”
“卓某虽然不才,但也是举子出身,若贤弟的诗真能比得上那大家之作,那便依贤弟所言。”
见卓大官人应下,陈年也没有墨迹,他手往袖中一笼,取出一张临别之时让封郁抄下来的诗递了出去。
卓大官人伸手接过,缓缓展开:
“幽兰露,如啼眼...”
“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
仅仅是念出两句,他便两眼直放精光,将诗往怀中一揣,连声道:
“好诗!果然是好诗!贤弟大才!贤弟大才啊!”
“如此才华,莫非贤弟真是夫子高足不成?”
陈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笑了一下反问道:
“大官人先前所言,可还作数?”
卓大官人闻言二话不说,高声道:
“管家!”
他这一嗓子,让陈年心中一动。
“关键不在诗上?那此人的目的...”
“留方山?还是替死鬼?”
不过他很快便把替死鬼这个想法抛诸脑后,若只是一个替死鬼,根本没必要拉着他不放。
此人的目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是留方山,那所谓的自己登台只是个托辞。
若是没有自己找上门来,估计他也会花钱雇人冒充留方山之人。
“只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给故事增加说服力吗?”
思索之间,那管家已经走到了跟前,卓大官人满脸笑容的安排道:
“快,带李贤弟去账房,支一万两银子!要是少了一分,我唯你是问!”
说着他对着陈年一拱手道:
“贤弟快去快回,等下随我一起前去社伯庙准备接亲事宜,莫要误了时辰。”
陈年看着他那急不可耐的样子,点了点头便随着那管家而去。
片刻之后,陈年走出一个人走出账房,行至无人处,他脚下轻轻一点,一条小白蛇从地下破土而出。
陈年随手扔出两锭黄金,那白蛇一口吞下,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数息之后,百里开外,官道之上,封郁陡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在他倒地的地方,有点点金光泛出。
陈年看了一眼对着黄金面面相觑的几人,淡淡一笑。
卖驴的钱他不能用,因为那驴子并没有卖,但这卖诗的钱,却是没那么多讲究。
西陵城的社伯庙很大,那社伯虽然在浩气长河的压制之下,消失无踪了,但庙中的神像和主事都还在。
只是庙中此事布置的却是像个喜堂,丝毫没了原本庄重的模样。
陈年站在庙门口,看着戏台下庙中主事与卓大官人那亲密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
白日喜堂,晚上洞房,要是卓大官人的计划顺利,估计明天一早,这大殿之上立着的神像就要换个模样了。
只是可怜了那庙中的姑娘,不,不应该说是姑娘,应该说是巫女。
亦或者说,为那宰月儿附身专门选出来的乩童!
陈年转过目光,此时,社伯庙偏院之中。
一位女子正一边画着脸谱,一边与一名男子对着等下登台要说的词。
而在她隔壁的房间之中,一位少女穿着一身华丽的婚服,正在梳妆。
很显然,计划实际执行起来,并不是如外界传言那么简单,这登台唱戏的与拜堂成婚的明显是两波人。
陈年收回目光,这种安排明显是早有准备,以宰月儿与马秀才的故事,一场大戏完整的唱下来,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等到戏唱完再出发,等到回程,只怕天都要黑了。
陈年看了一眼那婚服少女,此时她正在与几个嬷嬷闲话,看那样子对此事并不排斥。
他想了想,手指微动,一张黄符显现,化作一道流光隐入了那婚服之中。
既然当事人不排斥,那便没有横插一手的道理,但是该防还是要防上一手的。
对这些普通人家的姑娘来说,嫁给一个拥有三千两白银的书生,即便是仕途没了,那也是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
这场大戏全城皆知,辰时刚到,便有人陆续向着社伯庙而来。
随着人群的汇聚,城池上空的阳气也逐渐受到了影响,阳气洪炉翻滚不休,甚至到了影响风云的地步。
一直以来从没显露过半点异常之处的卓大官人,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辰时一过,他便迫不及待的通知,让大戏开场。
随着一声锣响,序幕拉开,卓大官人的封神计划,正式开始。
人群之中,陈年看着上方涌动的阳气洪炉,心中猛然一跳。
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那阳气洪炉之中,竟有阳极生阴之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