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俄国。
莫斯科郊外的夜晚,地下研究所灯火通明。
前些天运抵的那块浮冰,被安置在隔离区中央,罩在一个巨大的圆柱形防弹玻璃罩内。
相比最初,浮冰已经消融了大半,冰体变得稀薄透明,凭借肉眼已能勉强穿透交织的白色冰晶,窥见里面那套板甲的轮廓。
它静静地立在冰中,握着剑,姿势是很简单的站立。从外观上看并没有出奇之处,还显得有些粗糙。
这套板甲在很多细节上都透着一种不成熟感,跟标准的哥特式或米兰式板甲相比简陋很多,不如说更像是胸背板甲向全身覆甲过渡的探索品,带着笨拙的气息。
可没人敢怀疑它的价值与神秘。
研究员来来往往,望向浮冰的眼神中大多藏着惧怕。
并不是他们不渴望接触超凡,只是他们更害怕这块浮冰融化后,出来的,是一位杀神。
哪怕他们千百遍确认,板甲里面绝对没有任何东西存在,就是空的。
可.超凡又哪里会跟你讲这些科学道理。
伦敦那被冰封的开膛手冰山,直到现在十几天过去了,愣是一点不见融,都快把热力学定律给推翻了。
“基本可以确定,这块冰体跟伦敦那场雪是有区别的.”
安全室内,伊万博士拿着一堆资料在维奇面前尽可能简单地讲述了一番研究结果,然后拿出一个方寸大小的封口袋,里面装着的,正是伦敦圣雪。
一种无法自然融化,只能被血肉之躯吸收的神奇“上帝恩典之雪”。
在公开或者不公开的渠道里,这些保存下来的雪已经被炒出了天价,比上帝之雨价值高上很多。
一是因为效果更好,也比较稀缺,别看好像大半个伦敦都下雪了,实际上只有头一批的雪是有效果的,大部分都被伦敦居民给不自觉消化掉了。
那段时间,伦敦天天都有人果奔,一个老头本来拄着拐杖,往雪地打个滚后,特么起来之后健步如飞。
加上灾难后收到消息的英国人纷纷涌入伦敦,人口比灾难发生前直接翻了一倍,人们甚至像淘金一样去土里挖雪。
二是太好辨别真伪了。
圣雪加热不会融化,而被血肉触摸即溶。
不像圣雨,简直伦敦每家每户都能掏出几桶,一瞧,沉淀物还不少,过分点的还有垃圾,也不知道是不是直接从泰晤士河灌的。
全球权贵无不对圣雪垂涎三尺,就连梵蒂冈和英国都顶不住压力,被迫分了不少蛋糕出去。
其中最大的一块,自然是被阿美吃掉了。
而俄国,也有自己的获取渠道。
可相比其他国家.有点一言难尽。
纵然维奇身为总统,也没有拿到多少,大部分还给了实验室进行研究。
维奇沉默片刻,忽然说:“伊万,我记得你的肺部,在实验室事故中留下了永久性损伤。”
伊万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点头:“是的,总统先生。阴雨天时会有些不适,但不影响工作。”
维奇指了指那个密封袋:“这些,你拿去用。我需要第一手的人体效应报告,尤其是对人体的修复数据。你是我最信任的科学家,你的身体也是国家的重要资产。”
伊万愣住了,他看着那袋价值连城的圣雪,又看向维奇平静的脸,心情有点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熟悉的微弱刺痛:“这是不是太珍贵了?应该用于更关键的研究或者储备不时之需”
“这就是关键研究。”维奇打断他,“了解它,才能更好地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无论是恩赐还是灾祸。拿着吧,这是命令,也是请求。”
伊万自然知道圣雪的价值。
网上传得天花乱坠,什么活死人肉白骨,实际效果肯定不会这么离谱,可毫无疑问,圣雪的确可以治愈一些目前医学难以攻克的顽固疾病,以及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延缓衰老。
这些已经有人做过对比实验了。
“谢谢。”
既然是研究的一部分,他准备迟些找根吸管,把雪吸进去,这样应该能最大程度发挥治疗肺部损伤的效果吧,也算靶向治疗了。
就是看着容易让人误会。
维奇这两天一直待在这里,面对北约在波罗的海的活动,他采取了守势。
不过大统领知道了维奇的摇篮系统(心脏停跳自动启动死手系统)后,把他当成个疯子,并没有选择咄咄逼人,在基本掌控了波罗的海海域后,没有进行什么挑衅行为。
伊万拿出另外几份报告,准备继续讲下去,却被维奇抬手叫停了。
维奇微微皱眉:“等等.伊万,你有没有觉得,地面有点”
伊万刚要集中精神感受,脚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像是远处有重型机械经过,但这里是地下近百米深处。
几乎同时,隔离区内所有对准浮冰的摄像头自动调整了焦距,将画面放大传输到主屏幕上。
只见那原本光滑的冰面上,毫无征兆地,蔓延开一道细如发丝的裂纹。
咔嚓——
一声脆响通过拾音器,传了出来。
“看来.并不需要等到完全融化。”维奇眯着眼睛,按下一旁的设备,“启动一级预案,非战斗人员按预定路线撤离至安全屋,第一接触组就位。”
“数据组,盯紧每一个参数变化,做好记录。”
隔离区内,训练有素的研究人员虽然面露惊色,但并未慌乱。
他们迅速而有序地收拾好关键数据存储设备,沿着预设的安全通道,快速撤向最近的重型防护安全屋,厚重的防爆门在他们身后依次闭合锁死。
与此同时,隔离区侧面的两个隐蔽舱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两名早已准备就绪的接触组成员走了出来。
这是一对年纪约三十上下、容貌普通、气质沉稳的男女。
他们没有穿戴任何现代防护服,而是换上了一身用粗麻和普通棉布缝制的简朴衣物。
这是心理专家和历史顾问共同制定的方案,尽可能以无害,且符合对方时代背景的形象进行初次接触,避免刺激。
而这个时代背景,来源是伊森。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微微点头,随即迅速分开,躲在掩体后面,安静地观察着冰体。
冰裂没有停下,以最初那道裂痕为起点,一点点开始向外扩散。
短短几十秒内,原本完整的冰体表面,已然布满了密密麻麻,蛛网般的白色纹路,像一块裂而未碎的玻璃。
只见,骑士板甲握着剑柄的手指,似乎微微一动。
旋即,冰体顺着一道中间最粗的裂缝快速裂开,没有像很多人预料的炸裂,而是像剖开的西瓜一样,向两边倒去。大块的碎冰砸在铺设了缓冲材料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浓郁的白色寒汽从裂开的冰体中汹涌而出,瞬间笼罩了整个玻璃罩内,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
所有人屏住呼吸,在大量蔓延开来的冰汽之中,能够模糊看清,那个骑士板甲,似乎正单膝跪地,头颅低垂。
它就那样静静地跪在碎裂的冰块中央,一动不动。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苦战,最终力竭倒地的战士。
那对扮演男女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紧张。
他们从掩体后缓缓站起身,向着骑士板甲的方向,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礼节。
然后才缓步走出掩体,以一种无害的姿态,慢慢地朝着骑士靠近。
“打开玻璃罩。”
维奇命令道。
嗡。
巨大的圆柱形防弹玻璃罩开始平稳地向下沉降,没入地板之下。
阻隔消失,冰汽顿时倾泻,让骑士板甲的四周变得清晰许多,低温气息混合着冰体散发出的淡淡腥咸海风味道弥漫开来。
但那套板甲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似乎真的就是一件空壳。
可摄像早就计算出了板甲在冰裂时候有过细微动作,而且从冰块落地的姿势,也不是真正空无一物的板甲能够摆出来的。
所以这套骑士板甲,应当被某种神秘力量所操纵,最大可能,就是板甲的前主人。
而现在,大约正在进行着正式苏醒前的适应。
“愿主保佑您尊贵的骑士阁下.”
“您、需要帮助吗?”
其中那名男子,见一直得不到回答后,便露出了悲壮的表情,又靠近了一步,伸出手,试图用一块准备好的、干净的亚麻布,去擦拭板甲肩甲上沾染的冰屑。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金属的刹那。
没人看清骑士是怎么抬手的,好像眨眼间,他的手就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看见”
骑士徐徐抬头,面甲下的空洞巡视过眼前的两人,轻轻松开了手。
男子心脏狂跳,脸色煞白地下意识踉跄后退了两步。
安全室内,人人紧张注目。
它说话了
但.看见?这话怎么听着没头没尾的。
“不是看见.应该指的是海、湖,我更倾向于他说的是‘大海’。”一个古英语专家补充道。
众人了然,虽然依旧有点没头没尾,可却好理解多了。
接下来的尝试,变得更加艰难。
无论接触组根据指示,用何种语言、何种方式进行沟通,骑士唯一的回应,始终只有那单调重复的单词:
“大海。”
它的声音没有任何语调的起伏,没有愤怒,没有祈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
仿佛这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的、必须完成的指令。
更令人不安的是,在多次沟通无效后,骑士握着十字剑的手,开始有了动作。
他们不敢再做尝试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信号,骑士正在失去沟通的耐心,或许下一秒就会采取行动。
“停止接触尝试,接触组立刻后退至安全距离。”
维奇总统通过通讯器下达了命令,他的脸色凝重无比。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领带,对身边的伊万博士和警卫负责人沉声说道:“我亲自去见他。”
“总统先生!这太危险了!”伊万急忙劝阻。
“面对无法理解的存在,有时候,坦诚比戒备更有效。”维奇摇了摇头,眼神坚定,“他若真想攻击,接触组已经死了。既然他没有攻击,我们就必须展示我们的善意。”
说完,他打开安全室的门,让其他人不得跟入,独自一人,步入了隔离区。
维奇在距离骑士约五米远的地方停下脚步。
他没有做出任何具有威胁性的动作,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骑士黑漆漆的面甲孔洞。
“尊敬的骑士阁下,”维奇缓慢地用英语说道,“我们.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骑士握剑的手停顿了一下。
面甲下的黑暗,仿佛有两道无形的目光,落在了维奇身上。
几秒钟后,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大海。”
“杀死.”
“.杀死、大海.”
这回多了一个词。
维奇静静地与它对视了数秒。他从那双无形的目光中,的确没有感受到恶意,只感受到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执念。
维奇缓缓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他不再试图追问或解释,“请随我来。”
他转身,向着通往地面的专用电梯走去。
骑士没再说话,缓步跟了上去,金属板甲关节在走动中发出碰撞声。
在人们复杂的眼神中,他们先后进入了电梯。
梯门关闭,电梯平稳上升。
狭小的空间内,一人一甲默然无声。
板甲中散发出的一种能够嗅闻出来的冰寒。
维奇怕吗?
怕得要死。
现在他体内还有摇篮系统,那不是开玩笑的。
可他的赌性或者说性格让他这么做。
不全是为了国家,和所有人一样,他理所应当拥有私心。
“阁下,你知道,神秘从何而来吗?”
骑士没有回应,只是盯着地上从他板甲缝隙留下的积水发呆。
维奇没有气馁,这种终极问题,他也没指望能得到答案。
“阁下.你为什么,会被冰封?”
问到这个时候,骑士身体微微一颤,低垂的头缓缓抬起,盯着他。
“.黄金鱼,不要吃。”
黄金鱼?
维奇对此感到陌生,伊森并没有跟他提及过这些。
光靠这个名称,他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普希金童话里《渔夫和金鱼的故事》,就是那个渔夫放生金鱼,金鱼报恩的故事。
思索间,电梯到达了地表。(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