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敬月光

    韩登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这坛酒,喝着味儿一般,也没什么感觉,但是后劲贼鸡儿大!

    凌晨是在迷迷糊糊中四脚并用爬上船的,已经忘记到底是汪阿二还是韩登推着他的屁股把他塞进船舱里了,反正一进来就感觉到天旋地转,分不清是船在晃还是自己的脑袋在晃,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就这么着吧,什么都不去想了,好久没有这么大醉过了,有什么事,明天再阅。

    再次醒来时,是被尿憋醒的,脑壳还有点疼,眼睛很涩,好像里面有东西。

    揉了揉眼睛后,凌晨发现船蓬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一条腿很不礼貌的搭在自己胸口上。难怪自己刚才梦里鬼压床,怎么都醒不过来。

    烦躁的把腿拨一边后,他费劲的扶着摇摇晃晃的船蓬起身,结果又失去平衡摔倒在船舱里,小腿骨被舱边磕了一下,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

    “嘶——我尼玛!”

    他连忙蹲下来,使劲用双手搓了搓小腿被撞的部位,那种酸爽的感觉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吼吼吼……”

    眼皮和嘴里都有点发干,口渴的厉害,膀胱都快要炸了。凌晨一把掀开蓬布,一股明亮的月光瞬间就透进了船舱。

    他这才看清楚,船舱里睡着的是逆子。

    摸着甲板走出船蓬后,来不及顾及别的了,凌晨立在船头,手忙脚乱的撩起垂衫对准水中,一泻千里。

    “哗哗哗哗~~”

    啊,爽~

    重新整理好衣服之后,凌晨眨了眨朦胧的醉眼,看向银光泛白的粼粼江面。

    清风吹皱镜面,泛起一阵微波,一轮明月浩然长空,天地间尽是一片银灰色,亮如白昼,宛若雪盖。远处宽阔的江面上还有夜行的赶路货船偶尔驶过,隐约能看到船上之人负手立在船头之上,也在仰面思乡。

    尿急的问题解决以后,凌晨这才静下心来,有空感受周遭,隐约听到附近好像有一阵悠扬的哨笛声。

    回头看向岸上,晚饭时吃饭的那块地方灶火还亮着,只是上面没有了铁锅,看样子只是为了驱寒之用。

    三块石头旁边铺着白天挂在船蓬的那张大灰布,汪阿二摆出一个“大”字型,仰面朝天鼾声如雷。小女孩枕在爹爹的胳膊上,身上盖着粗麻布,小嘴巴微张,睡的正香。

    跳下船后,凌晨差点又摔了一跤,妈的韩登这小子上哪里买的酒,怎么这么邪门?

    在距离汪阿二的房船不远处的一片岸边沙石地上,林娘独自一人立在水畔,双手捏着一支竹笛,面朝江面,正在忘我的吹奏着哨笛。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望着面前的场景,再结合白天汪阿二的话,凌晨的脑海里不自觉的想到了两句诗——

    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他从这曲笛声里,听出了太多的无奈,太多的不舍,太多的怀念和……说不出的遗憾。

    一曲离殇。

    凌晨低头盯着脚下的路,慢慢向着林娘走去,隔着老远就喊出了声,免得吓到她:“嫂子。”

    林娘闻声后放下了手中的哨笛,扭头看了过来,见到是凌晨后,双肩才微微一松,笑着问道:“是不是我吹的太吵,搅扰到官人休息了?”

    “没有,”凌晨摇着头来到林娘的身旁,与她一起看向满江月明,遍地银霜:

    “恰好酒醒了,又听到这首笛曲,就顺着声音来看,原来是嫂子在吹奏。”

    林娘深呼吸着叹了一口气后,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哨笛,眼神中浮现出一抹回忆之色。沉默了一阵后,她又抬起头看向江面,目光似要透过万水千山,看到梦中熟悉的地方。

    “这是姨娘家的表姐旧时教我的,每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等他们爷女俩睡了,我就自己来到这里,对着北方吹会儿……”

    “嫂子旧籍是哪府的人?”

    “我家原本是真定府的,你听说过吗。”

    凌晨点了点头,思索起来。

    从当年应开疆自幽州起兵,到文训率领江淮和中原联军平定河北的这段时间里,真定府被各方势力来来回回推了不下五次,每次辖区内的百姓都要遭一回殃。

    说真的,航母甲板都扛不住这么造。

    “如今天下已定,沿途的道路通畅无阻,嫂子没有想过北归回家看看吗?万一其他失散的亲人有回到家中的呢?”

    林娘摇着头,目光怔怔的望着远处,喃喃答道:“没有了,我离家逃难前,草原人进了城,将我家烧成了废墟,先夫和哥哥将我与嫂嫂藏于地窖内才幸免于难,等我们出来时,只剩下一地白灰黑木……”

    草原人吗?那应该是应开疆引三部南下之时……

    “我们出来之后,向军爷和官差们恳请帮忙,本来他们答应的好好的,可是没过几天就听说朝廷的军队大败,那些军士和官差们自身难保,根本顾不上我们。

    后来一切都乱了套,所有人都跟疯了一样,草原人和叛军追杀我们,朝廷的兵卒也向我们挥起了刀,同行的人们之间也互相残杀,我第一次经历那种没有官府的世道。”

    听着听着,凌晨彻底明白了。

    林娘遭遇不幸、家破人亡的时候,应该是大周兵部尚书贺唯忠被孙芝卖了、全线溃败的那次。

    那时候的应开疆起兵叛周,却被周朝的军队压制,反推到了幽州城下,他为了自保,不惜引鬼方、契丹、突厥三部入关。

    负责协助朝廷的孙芝又因为担心韩珏和李遗景醉翁之意不在酒,参团参到一半突然率兵回城了,导致先周军队被包了饺子,死伤惨重!周朝也因此失去了对各地节度使的控制和威慑能力。

    以前在临颍时,凌晨只知道黄河以北遭了兵祸,但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很难想象。

    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在青州府和沧州府的交界地带,从亲历者的笛声和诉说中,他才深刻感受到了当时百姓们的绝望和恐惧。

    林娘可能也是因为喝酒了的缘故,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就干脆对着初次见面的凌晨一诉衷肠:

    “我跟嫂嫂为了能够活下去,只得委身依附强壮的逃难男人,才勉强逃到河对岸的阳信县。没想到当地知县竟然派官差捉拿年轻女子去充军妓,当时护着我的那人,虽说一开始是为了贪图我的身子,可到最后却也是为了我命丧他乡……

    直到今天,我都还能清楚的记起那天的场景,无数人被追赶到黄河岸边。除了年轻女子,无论是男人、老人还是孩子,他们都杀!仿佛不是在杀活生生的人,而是在杀年猪、宰社羊,太可怕了……”

    林娘越说越激动,表情也变得有些魔怔,陷入了记忆深处的恐惧之中。

    凌晨见她整个人都害怕的抖了起来,果断朗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嫂子,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当今陛下就是看不下去这样的乱象,不忍百姓受此等苦祸。所以才奋起义兵,率领我大郑将士提刀相抗,将这些虎豹豺狼全部斩杀殆尽,让所有魑魅魍魉都夹着尾巴四处躲藏!”

    林娘微颤着下巴缓缓看向凌晨,凌晨目光坚定的看着她,语气温柔的说道:

    “放心吧,那种场景永远都不会再发生了,我们有整整五十万大军镇守在大郑国土的四方!他们都是从铁与火、血与伤中走出来的英勇将士,足以荡平任何想要破坏我们安宁生活的敌人。”

    林娘颤抖的肩膀这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的平缓。

    五十万吗?

    那确实能让人安心许多。

    对啊,那种朝不保夕、连饭都吃不上的日子,已经过去四五年了。

    见她从心魇中清醒了过来,凌晨这才背起手望向辽阔的水面,内心颇为感慨的说道:“嫂子,烦你再吹一曲吧~”

    林娘捏了捏手中的哨笛,顺着凌晨的目光望向江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将哨笛放到唇边,江岸畔再次响起了一阵悠扬~

    “呜呜呜呜~呜~”

    凌晨对着前方抬手作揖,这一拜,敬文训挺身而出,扛起平乱救世的大旗,为万民奔走匆忙。

    敬中书门下、州府官衙里的谋臣书吏,他们日夜操劳,于油灯下伏案挥笔,写下小字数千行、留下令纸几万张。

    敬四大行营、京畿殿前司属的数十万将帅士卒,他们随王征战四方,叩关问罪不臣,让“郑”字旌旗随风飘扬。

    敬一生只为家乡的韩珏、敬死守国门的申屠明光、敬对错难评的枭雄孙芝、敬保境安民的贾建、敬改旗易帜的韩登、敬率滨归王的王臣鹤、敬西出阳关的李卿和河西军、敬远赴辽东的卢龙老兵们、敬保卫家乡的徐守敬、敬以死明志的刘永康、敬先周尚书贺唯忠。

    敬马革裹尸、埋骨他乡的忠魂、敬爬冰卧雪、枕戈待旦的边军。

    敬每一座乡野田间里的布衣,每一片城郭街巷中的黔首。

    敬所有为了平定这个乱世而奉献出绵薄之力的人们。

    也敬头顶这轮亘古不变的月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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