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望蔡叔的谢枕弦瞧见师爷从马车上下来,急匆匆往一个地方过去,他收起了东西,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师爷往仲府走,谢枕弦看了眼匾额,知道他是来替仲世昌办事的了。
仲府门口出现一位妇人牵着扎了两个圆髻的孩子,三人在一处不知道说了什么,妇人落泪,带着师爷进去了。
“那是仲县令的妻女吗?”陈意浓歪着脑袋问。
“应该是,听说今日宣京送了药方来,仲县令觉得离东窗事发没有多少日子,开始提前做一些准备了。”
谢枕弦在墙角这边站了站,不知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半个时辰过后,妇人带着女儿拿行李上了马车。
师爷站在仲府门前,遣散了所有的下人。
“你们都走吧,现在不走,再过几日想走就难了。”
疫病已经控制住,如今正在做一些收尾的工作,全都是按照宣京送来的事宜准备的。
那些药方几位大夫研究了,如今熬了不少都送去给那些病人。
眼看着事情好起来,师爷心中却是一片苍凉。
送了所有人离开,师爷关上了仲府的大门。
谢枕弦从墙角那边隐去身形,看完了仲府这出戏,他去见了蔡叔。
蔡叔前段时间被拘在家里,这段时日来回奔波,为了那些因疫病死去的渔夫。
好容易歇了两天,正巧谢枕弦拎着东西来看他。
“原是我该去看你的,但县衙的人不让,你是个命硬的,如今可大好了?”
蔡叔平日里是严厉了些,但对跟着他一起干活的人却是极好。
若是谢枕弦不幸死了,只怕这身后事也是蔡叔一手操办。
“好了,就是干活没了原先的力气,还得将养锻炼一些日子才能恢复。”谢枕弦坐在小凳子上屈着双膝。
他把买来的草药递给蔡叔,蔡叔接下了。
“快快快,我烧了些鱼汤,给你这徒弟补补身子,那个小崽子又跑去哪里野了?才刚解了封禁就四处溜达。”
冯云端着一大碗鱼汤出来,门帘掀动,一大一小两个男孩从外头进来,屋子里顿时变得逼仄不少。
“母亲,小虎想跑出去玩,我把他带回来了。”
个子高些的男孩解释着,看见谢枕弦,往冯云和蔡叔身边躲了躲。
“你在这儿吃点饭再回去,如今暂时是没法打渔了,要等宣京那边的文书下来,而且咱们的人死了七个,人手减少船只又破了几艘,都需要时间。”
只不过蔡叔比较担心今年的鱼税,若是交不上那可就完了。
冯云拿了炊饼给他们一人一块。
“行了,吃饭的时候还说这些事。”
蔡叔咬着炊饼,青阳县县令要换人的风最近吹得厉害,还不知道最后是个什么情形。
青阳县人人自危,就等着宣京那边的判决下来。
这事说来也快,在送来了药方的这段时间,仲世昌昧下疏通管道银子的事情已经被查了出来。
苏为山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上供一事没被发现。
建贞帝当即要罢了仲世昌的官,只是在新县令的人选上有些犯难。
底下弯腰站着几个人,都是负责官员筛选的。
“你们说说,这青阳县的新县令该让谁去做?”
建贞帝脑海中已经划过了几个名字,但他暂时还没有敲定下来。
几人面面相觑,一个下县县令,从七品的官,宣京世家出身的公子只怕都不愿去,但偏偏那里有个谢枕弦。
他们那些人的消息灵通,都知道谢枕弦得了疫病但是没死。
“不如,让陈家二公子去?陈二公子去年科考,成绩虽不算佳,但做个下县县令也是绰绰有余。”
陈家的公子,建贞帝眯起眼睛。
“不成。”
建贞帝拒绝得太快,几人咂舌。
为首的老者提议:“那和丞县人氏张柏松呢?”
“张柏松?”建贞帝对这人没什么印象。
老者解释:“此人正直,又是个死脑筋,去年查出贿赂一事,张柏松正是因为不肯从了他上头的人,没给银子行方便被贬谪。”
建贞帝眉宇舒展开来,显然是比较满意这个人选。
“就他了。”
人选定下,建贞帝让张柏松带着圣旨去青阳县,然后传仲世昌来宣京问罪。
安阳听了这事,将棋子放了回去。
“只要去的人是张柏松就成。”
下人在廊下站住脚:“殿下,青阳县的信送来了。”
安阳颔首,示意他呈上来。
未拆封的信摆在她面前,安阳倏地说:“锦秋,你说世间百态,真有这样稀奇的事情吗?”
锦秋是知道安阳说的是什么。
“苗疆蛊虫,湘西赶尸,这些东西奴婢从未见过,可这里却一直流传着这些志怪之事,想来也可能是有几分真。”
安阳打开了那封信,粗略浏览了一下内容,看到最后几个字时,她笑了一下。
“你来瞧。”
锦秋凑近了看,最后的字迹和前面的完全不一样。
“这是……陈二小姐的字迹?”
“她的字我认得出来,确实出自她手,若是真的,我也高兴她如今还在,若是假的,谢枕弦能伪造出来哄骗我,我也敬他这人有几分心计,要是个没气性的,我也是白帮了他。”
安阳将信交给锦秋处理。
“去差人查一查陈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死因。”
从前她只疑心陈意浓为何突然死了,看完这封信,陈意浓长姐的死因也得好好调查一番。
锦秋知道事情严重,烧了书信之后便去差人办。
过了约莫二十日,载着张柏松的那辆马车终于到了青阳县。
仲世昌亲自过去迎接,俯身便拜。
张柏松拿出圣旨,宣读了建贞帝的旨意。
仲世昌听完,心中倒也没什么感想,他已经把妻女安排走了,眼下他一人前往宣京,有把握能够保下家人,不过是把他这一条命抵了便是。
师爷哽咽了一下,张柏松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有何可感伤的?”他神情冷漠,“犯下此等大罪的时候,就该预知到了今日的结局,在其位不谋其政,谁会怜悯你的下场?”
张柏松当年拒绝贿赂,正如现在他根本不理解仲世昌的做法。
仲世昌看着他,神思恍惚,像是见到了从前的自己。
“张大人,我们道不同,就此别过。”
仲世昌起身,收拾了东西离开青阳县。(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