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约翰给出的这个让任何一名暗影兽人都无法拒绝的条件,加利尔更在意的却是对方前半段的那番话。
所以,约翰·马斯洛的意思是,撒加王国的皇室一直以来都有办法解除暗影兽人身上的诅咒,但是却因为一些不知情的缘故,始终没有那么做?
是因为暗影兽人身上的罪孽?
还是说,事实就像约翰·马斯洛说的那样,他们并非兽人,一旦解除掉腐败魔咒,重新回复卓尔精灵之身的他们,便会通过自己和兽人之间的区别,从而找到真相,进而向一直以来蒙骗并奴役他们的撒加王国展开复仇?
这,才是撒加王国始终没有为暗影兽人解除腐败魔咒的根本原因?!
“咔嚓!”
伴随着积聚的阴云再度绽放闪电,绵密的暴雨旋即从天幕向下倾落,雨珠不断拍打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道道噼里啪啦的声响,同时也好似打在了加利尔的心头。
让他一向以冷静而著称的内心,在这时开始泛出道道无法抑制的波澜,并在名为愤怒的情绪激化下,开始迅速翻涌,升腾,不断冲击着那座名为愚忠的孤岛。
但加利尔却并没有直接相信约翰的说辞,他知道,越是高明的指挥官,就越擅长攻于心计。
毕竟只有高明的欺诈者,才能在残酷的战场中取得最后胜利。
而面前的约翰·马斯洛,更是在抵达法奥肯战场后,通过他那狡诈到近乎让人惊叹的谋略,实现了多次的以弱胜强的战役,将帝国1师本该战败的局势彻底扭转。
这些事实足以证明,对方绝对是狡诈者中最高明的存在。
而越是这样的人所给出的信息,越是往往会在其中掺杂陷阱。
盲目的相信,只会不自觉地被对方诱导,从而在谎言的蒙骗中,沦为一枚被对方操控的棋子,从而达成对方的目的。
他必须要通过自己的调查,来确认这份情报的真实性后,再做出决断!
想到这,加利尔顿时收敛了心头奔涌的情绪,转而沉声朝约翰开口道:
“约翰阁下,您的条件是什么?”
“条件?其实很简单,我需要你在离开马蹄城,并与暗影兽人位于其余战线的部队汇合后,在关键时刻为我提供对应的情报,好帮助我打赢这场战争。”
“在法奥肯海湾的战线以帝国的胜利宣告结束后,届时,我便会将解除腐败魔咒的方法告知于你,让暗影兽人摆脱如今丑陋的面貌,恢复成原本该有的模样。”
迎着加利尔紧缩的瞳孔,约翰微微一笑,随后点出了其中的关键:
“而作为晨星领的兽人谍报工作负责人,马蹄城内的那些密信虫的编号,加利尔上校你应该是知晓的,而在密信虫的使用方法上,我也刚好懂得一些,想来应该是足够完成情报的传递工作了。”
“……您的博学属实让人惊叹,但我有一个问题,您怎么能确定,我真的会按照您的指示成为帝国的间谍人员,并且为您提供真实有效的情报呢?”
听着约翰明目张胆让自己成为叛徒的安排,加利尔并没有动怒,反而觉得这位帝国指挥官自信到有些狂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
“您就那么有把握,身为暗影兽人的我,会因为您的一面之词,而主动背叛王国,而甘愿成为帝国的走狗不成?”
“并非是把握,因为,这是一个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事实。”
迎着加利尔愕然的表情,约翰缓缓站起身,脸上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随后语气平静地说出了一番让加利尔当场陷入沉默的话语:
“毕竟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亦或是其他的智慧生命,在见证到了被黑暗遮蔽的光芒后,找寻到真相的他们,便再也无法忍受那片黑暗。”
“更何况,在这件事上,从来都不是我需要暗影兽人为我效忠去做些什么。”
“而是身为卓尔后裔的你们需要为我,为帝国献上全新的忠诚,好让帝国来帮助你们完成那场在谎言中被蒙蔽了千年的复仇,并让你们得以找回属于先祖的荣耀。”
“因为加利尔·卓尔,你们这群被兽人蒙蔽,遗忘了过去辉煌和荣耀,反而向自身死敌而效忠的卓尔后裔,从始至终,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仅此而已!”
“哗啦!”
“……”
磅礴的雨幕连绵不断拍打在那由花岗岩堆砌而成的牢房墙壁上,水珠迸溅在生锈的钢柱栅栏,带着些许难闻的铁锈味,顺着斑驳的墙壁向下流淌,打湿了加利尔灰色的发丝。
明明是轻盈到近乎没有任何重量的雨珠,此时却好似一座重达万钧的巨石,牢牢压在了这位固执的暗影兽人团长的头顶,让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垂下自己无论何时都始终高昂着的头颅。
所有的不甘,愤怒,惊愕的情绪,在名为无力的情绪的影响下,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悄然发生转变,最后伴随着他缓缓吐露而出的沙哑嗓音。
在前方那名对兽人而言身材矮小而瘦弱,却又高大到让人难以产生任何逾越念头的恐怖身影的注视下。
在这一刻,彻底化作心悦诚服的谦卑:
“倘若事实真的如您所言,倘若您真的履行了承诺,那么,为了暗影兽人的荣耀,我加利尔·卓尔,愿意以银月的名义向您宣誓。”
“从今往后,我会和族人成为您手中最为忠诚的影子,为您斩杀一切试图阻碍您脚步的敌人,为您夺取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
“约翰·马斯洛阁下!”
……
在确定自己的离间计划成功后,约翰便直接让人解除了对加利尔的束缚,并为其消弭掉了魔力抑制剂的影响。
又根据游戏背景中的情报,跟对方说明了暗精灵王国遗址的具体地点,以及初代兽人奴隶探索矿洞的方位。
随后他便放任这位心事重重的暗影兽人团长离去。
“哗啦!”
监牢外,看着启动术式后化作无形幽影,在绵密的暴雨中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的加利尔,约翰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随后抬手看了眼手中的手表。
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四点十五分,距离他上午展开的那场军事作战会议,已经过去了整整六个小时。
这个时间点,1师除却第三魔导炮团外的四支团部,以及魔导1营的四位连长,此时应该也已经率领各自的部队,在他的安排下,于各自的岗位就位。
等到正在行进的第七军团抵达后,这场足以决定帝国在法奥肯后续走向的战争,便会彻底打响。
这是一场注定会无比惨烈的战争,无论于帝国而言,还是于盟军而言,都是如此。
“……”
看着面前在电闪雷鸣中不断冲刷着地面,连带着根系发达的杂草,都在这无情的绵密打击下,而被雨势从土壤中生生掘出,等到太阳升起便会在烈日的暴晒下,彻底枯萎殆尽的草地。
看着这一幕的约翰,却不由得沉默地点燃了一根香烟。
直到香烟快要燃尽时,伴随着身后监牢内传来的那来自伊戈尼拉沉稳的脚步声,闻着对方身上散发出的血腥气味,明白那些被囚禁在监牢内的其余暗影兽人已经被彻底灭口后,约翰抽吸香烟的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
随后看着面前狂暴的雨势叹息道:
“今天的雨势似乎有些太大了些,不是吗,伊戈达拉中尉?”
“那个,我来的时候拿了雨伞,不会让您淋湿的,营长。”
仿佛读懂了约翰话语中的深意,伊戈尼拉目光闪动后,便迅速从背后掏出一柄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发红的黑伞。
随后仿佛和体内的某个存在完成了交流,在短暂的停顿后。
气势由原本锋芒毕露的危险,莫名变得胆小怯懦的伊戈达拉,便紧张地在约翰审视的目光下。
将手中的红伞放在连绵的雨幕中冲洗为原本的黑色,并小心避开了约翰的方位,没有让那殷红的血水蔓延到约翰的脚下。
接着他便将整洁的黑伞小心翼翼地打开,将其调转方位,随后用力将其举高,让其颤巍巍地停留在约翰头顶。
“……多谢。”
看着一脸忐忑看着自己的伊戈达拉,约翰在沉默半晌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旋即朝对方轻声道了声谢。
接着便屈指将手上的烟蒂弹向雨幕。
“嘶!”
约翰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头繁杂的思绪尽数抛离。
目光重新转向远处那在重重阴云的覆压下,显得有些森然的马蹄城城主府的方位,声音平静而充满了坚决,好似在这一刻下定了某种决心:
“战争要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伊戈尼拉中尉?”
“随时恭候您的指示,营长。”
伊戈尼拉谦卑中夹杂着兴奋的声音缓缓从雨幕中响起,而后伴随着在暴雨的击打下,从始至终没有出现任何晃动,宛如磐石般稳固的黑伞缓缓前行。
停靠在街道上的吉普车也重新打亮了炙热的灯光,将周遭的阴影驱散,并以无可阻拦的力量,将这恼人的雨幕撕碎,宛如奔驰的巨龙般,直至抵达那座代表本次战争帝国方最为核心的指挥所的尽头。
“哗啦!”
“法奥肯的雨势都这么大的吗?真是意外。”
马蹄领与星辉领交接处的名为‘星月镇’的城镇内,听着耳畔传来的连绵不断敲击的暴雨,位于临时指挥所内,正看着窗外阴云密布景色的弗兰克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在这种雨幕的遮蔽下,士兵们的视野能见度会很低,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暂时驻军等待暴雨退散后,再派出大军展开进攻,才是一个最为稳妥的决策。
出于求稳的心态,普通的指挥官大多都会选择如此。
但可惜的是,这个道理放在弗兰克身上却根本不适用。
因为,他弗兰克·弗朗西斯,根本就不是一个按常理出牌的指挥官。
弗兰克始终认为,气候的改变对一场战争而言,从来就不是单方面的优势,而是一把双刃剑。
雨幕和黑暗的遮蔽,固然会影响己方士兵的能见度和行进速率,从而更容易遭遇到危险和伏击。
但同样的,如果能够提前预判到敌军伏击的地点,并利用夜色的影响,利用部队的人数优势将敌军合围,并逐渐收拢包围圈的话。
那么这场暴雨非但不会成为敌军的助力,反而只会让敌军步入即将到来的死亡。
不过弗兰克也知晓,那名通过令他也忍不住为之赞叹的谋略,将晨星氏族101师和他弟子率领的独立4师逐个击破的帝国年轻指挥官,肯定不会让他这么如愿达成目标就是了。
在他的判断中,以约翰·马斯洛所展现出的那种奇袭与狡诈的作战风格,在这场双方战力差距悬殊的战争中,对方显然不会草率地将部队整合在一起试图进行大范围的伏击战。
而是大概率会在留下一支主力军的同时,将其余部队拆分开来。
采取游击和小规模的突袭战,通过这种不间断式的骚扰,在尝试歼灭第七军团有生力量的同时,还能混淆视听,让己方无法辨识对方真正的主力部队所在的方位。
最终尝试找出己方在进军时出现的战略失误,利用主力军和重整游击部队的阵型,来吃掉己方这支露出疲态的部队。
并不断套用这个模式,从而完成以弱胜强的可能。
这种战法相当无解,且非常依赖指挥官的指挥能力。
可以说,相较于依靠武器装备和士兵战斗能力上的交锋,这种战法更倾向于双方主将间的博弈。
倘若一方出现判断失误,没能从对方布置的疑阵中锁定敌军的主力部队。
那么轻则出现重大伤亡,重则会就此败北。
是一种优劣都相当明显的战法。
除却一些天才,或者说自认为天才的指挥官外,寻常人根本不敢动用这种纯粹依靠卓越的军事指挥来交锋的战争。
而对于这类存在,在弗兰克的印象里,除却即将为敌的约翰·马斯洛外。
还有两人在这一道上格外擅长。
分别是王国的独眼猎枭奥尔科·戴哈特,以及对方那位年岁不到三十,便以惊人的才干迈入中将之位的天才弟子,罗克希·桑卡斯特。
前者在学院生涯的上百次模拟交战中,以多出一败的成绩,惜败于他的‘合纵’战法。
而后者则是以令人叹服的天资,只通过推导作战路径和指挥思路,便将他从未亲自传授的战法给融会贯通,成为了比弟子莱昂更像他弟子的出色指挥官。
而如今已经六十四岁高龄的他,却又要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与这两者相似,甚至可能强于二者的帝国新星展开交锋。
“真是,想想都觉得麻烦呐……”
弗兰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上却充斥着一抹轻松的微笑,原本因为年岁变化,而不受控制变得浑浊的双眼。
此刻也好似因为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劲敌,而闪烁起让人心悸的冷光。
他缓缓转过身,将目光调转到会议室内,不知何时正齐聚于此的一众第七军团将领身上。
看着一众或狂热或自信凝视着自己,等待自己下达进攻指令的将领们,他缓缓漫步来到主将的席位前入座,随后伸手捏了捏自己唇角的八字胡,语气平静道:
“暴雨总是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多少让人有些厌烦,想必各位也和我一样,开始有些不喜了,对吧?”
“不过,我想说的是,只有在猛烈的暴雨过后,阳光才会更加温暖而炙热。”
“敌人试图用暴雨和黑暗来给这片土地带来毁灭与破坏,但我偏偏要让王国的光辉在此处耀眼盛放!”
弗兰克缓缓将双手手指交叉置于桌面,脸上露出一抹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和微笑,但声音却好似初春时节绽裂的春雷般,让所有人不由得为这股足以掀开全新篇章的声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狂热:
“对于那群试图打破这片土地和平的帝国军,我认为,只有冰冷的死亡才能让他们学习到什么叫做敬畏。”
“在我看来,只有死掉的帝国军,才是好的帝国军!”
“以永不熄灭的维多利亚之光的名义,我,弗兰克·弗朗西斯将率领各位碾碎那群愚蠢的敌人,将用他们的鲜血和尸体,塞满这片土地!”
“诸位,让那群试图与我们为敌的帝国军,在即将到来的毁灭中自求多福吧!”
“是,弗兰克上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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