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容易对自己向往的地方,产生美好的幻想,我也一样。对好不容易考进的大学,被我一时看成是个知识的海洋,好像只要可以跳进去了,你就会被知识包围……在无所不能的大学里,一定是霞光万道,层林尽染!
但是,真实的我却是:一头扎进大学的生涯后,马上发现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呆子,傻子,总而言之,成了一个疯子。
入学第一天,在报到的桌前,我碰到了邹金韦。现在他不是班长,我也不是团支书,不过都是“三刀之下”的幸运儿。他看到我的名字列在第一,也就是在学生名单上我是一号,
“你还是有两下,嗨格……”
我知道他要误解了,赶快解释:“因为我是最后一个到学校报到的,结果成了一号。”可是,我这个“一号”真的差点成了倒数一号了。
我们这个专升本老师班,起初是另开一班,小小的教室刚够挤进我们三十个人,十个女生,二十个男生。我们前排女生就好像直接与老师面对面。
可哪怕面对面,我一句也听不懂老师在说什么。所有的授课,都是英语。我完全成了聋子了。
精读课,泛读课全是中国老师,他们叽里呱啦说完了,提起书夹就走,连问一下问题的机会也没有。课文中的陌生单词就如潮水涌来,所叙述的内容也是离我们的思维很遥远,很遥远。书本是摊在我面前,可我犹如瞎子,什么也没看懂!
而英语听力课,严老师是上海人,她一上课就让我们套上耳机,一篇文章听三遍,然后发一张考卷做题,我听不懂就只好随便乱勾,完全就是个“呆头鹅”,任凭“上帝”指挥,一会儿勾个A,一会儿勾个C……
一节课结束时,严老师才会对垂头丧气的我们说“有那么难吗?”
“太难了!”我们一大半人都叫起来,原来,呆子不是我一个。
不过,我们班有一个男生,男同学们叫他“老油子”,每次听力卷上,他都可以得到九十分。
有一次,严老师“拷问”“老油子”了,“你的答案是抄袭的吗?”
“当然不是。”
“那为什么我只给你们听了一半题目,你却把所有的题目都做出来了?而且还是做对了!”
“老油子”可是笃定泰山,辩解说:“我是从题目的叙述中找到了逻辑关系,推断出来的。”
原来,他的听力也不好,根本不是在考听力,而是在考他的逻辑思维呢。不过,这给了我们启发,我们老师班的大龄学生,得学会用自己的优势去战胜劣势。
英语口语课是两个美国人,是一对可爱的老夫妇。他们说自己是用教课的方式在中国旅游。今年就在江西师大教口语,同时也游遍江西的名胜古迹。
所以他们的第一课就是假设我们是鲁滨逊,漂流到了一个荒岛,如果得弃船上岸逃生,需要随身携带哪些东西。他们在黑板上写了一大串食品、工具和日用品等的单词,然后要我们一个一个上讲台去演讲,也就是说说自己,会打算携带什么东西上岸,而且规定只可以带十件东西,还得解释,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而不是那些东西。
我又变成了傻子,点了生活用品,就忘了遇险自救的工具,点了可以暂时逃难的东西,又忘了或许需要长期呆在岛上的打算……不过所有人都有遗漏。
有人就说,需要把一船的东西都搬到岛上去,也有人说会碰到“星期五”,他会帮助鲁滨逊的……
我们傻是有点傻冒,但是,这种漂流冒险家的意识我们第一次接触,很是让人兴奋。我想起了过去爬云雀山时,打算去钻原始森林,却还没有这种准备随身携带工具的想法。那天晚上,我着实傻乎乎地想了很久:去原始森林,应该带什么呢?
接着,学校突然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内容形式与国际上托福考试接近。
这下,我变成了一个“疯子”,因为所有自己积累的那些知识储备,就像是只有一缸水,倒进了大河滔滔里,一转眼看也看不见了!
我们还听说,如果这次考试不及格,就会被劝退回去。我又再一次被压在“五子山”下了,不是那个“五指”,而是聋子,瞎子,呆子,傻子和疯子的“五子”。
好在风声雨声雷电声,一下子都过去了,没有一个人被劝退。可是,我的心很沉重,“五子”山开始一直压住了我。
我们女生宿舍是个大房子,住了八个人。我们班十个女生有三个是南昌人,她们都走读,其中一个叫王秀云,她是我们的党小组组织委员,她有时会在我的上铺住一天。
由于我们的听力都不行,住在一起的同学们第一个大合作就是一起练听力。不知道是谁首先拿出了她的盒式小录音机,去严老师那儿拷贝了听力练习,每天都会找到一段空闲时间,八个人一起听。
我最喜欢听的是那些风趣幽默的小故事,尤其是那个Nasredin(纳斯瑞丁),一个另类滑稽大师,与我们中国的阿凡提,徐文长差不多的人。
有一个故事说:纳斯瑞丁带六只毛驴出门,他走累了,就骑上了其中的一头驴。可他骑在驴上数驴,少一只。他赶快下驴到处找,虽然没有找到,可数了数,六只毛驴又对了,他便再骑驴而行。然而,他在路上数数还是缺了一只。正巧碰到他的朋友路过,他告诉了朋友这么一桩奇怪的事。他朋友说:“你骑了第六头毛驴。但是,第七头毛驴就是你呢!”
我们听了会哈哈大笑,有趣的故事让我们对听力有了一点进步。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听不懂课,每次蒙头蒙脑地呆坐在教室里,我就觉得自己是第七头毛驴纳斯瑞丁。
很快第一学期结束,要大考了。我这个“第七头毛驴”考得勉勉强强。
听力考试时,我们这群人把“逻辑”推断能力当作“助听器”,居然全部过关。
口语是美国老师,他们两个老人家的心是仁慈的,加上他们的自由民主的思想,不会让我们过不了关。他们要我们准备一份发言稿,说说自己学英语的故事。这有准备的东西,是中国人的强项,于是,我们每个人的演讲都很精彩。
泛读课是在指定的课文里考试,再多的单词也没有阻拦我们过关。
精读课的考试真的把我给难住了。而且这门课是主要课程。课文内容考得不多,许多题目还是扩考到了托福的内容。
多项选择都是词义辨析,对我来说,是个弱项,入校前集中训练时,大多做的是语法题。入校后再怎样努力了一把,也达不到托福考试的深度。阅读理解的文章是英语原文,哪怕能大致读懂,可我的中国意识没有转过来,还是对不上号。
比如,有一篇文章中说:美国一家牛奶公司,把当天没有销售完的鲜牛奶,在晚上七点后就倒入大海。问:他们这种行为是什么?A 炫耀,B 浪费,C 信誉,D 生产过剩。我这个中国脑子就毫不犹豫选择了B ,浪费。
所以,我觉得自己考得一塌糊涂。
而且,直到放假,我们精读课考试分数一直没有出来。
一个寒假,我都提心吊胆。蔡很不理解,怎么“考取了”还要那么忧愁?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儿子会走路了,他倒是乖巧得很,把我的照相本拿出来给我看,指着相片里的我说:“这是妈妈。”
“那我呢?”我笑着指指自己,
他思考了一下,对我看看,对照片看看,突然高兴地说:“你就是妈妈呀!”儿子考及格了,他不是那“第七头毛驴”,这是蔡教育的功劳。
而我却真的是愁死了,第一次大考,考不及格怎么办?
回到学校的那天是星期天,我又累又困地躺在床上想午休一会儿。
有好几个同学第一时间就去系办公室打听分数了。我忐忑不安地假寐着……
“好消息,”我的同学刘建英知道我的心事,她冲回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及格了!”
我“呼”一下坐起来,“多少分?”
“64分。” 天哪,总算把一颗悬着的心放回原处了。
这个分数说出来实在让人羞愧,在我们女同学中,是倒数第二,整个班是倒数第五。建英是八十多分……不过听建英说,我们班最高分,也是我们这一届的最高分是陈福来老师,(她是我们老师班年纪最长的,我们都叫她陈老师)她得了97分。我们班的平均分比他们应届大学生小朋友们最高分还高呢。这一考把我们老师班的“威风”考出来了。(当然我是考扁了的一个。)而且,这个“威风”一直保持到两年后的毕业。(那时候,我已经大有进步,精读课的分数得了八十多。)我们这个老师班可以说是“蛟龙出海,猛虎下山”。
如果把我们班前“三甲”介绍一下,可能在今天,他们的辉煌成绩也是很惊人的。
第一个要提到的就是陈老师,我一直叫她“super woman”(超女)。她的年龄超过了允许报考的上线,好像是1947年出生的人,但是被她学校力荐而来。她所有的分数,指两年来的所有考试成绩,都在90分以上,完全就是一个“学霸”。
有的“学霸”,自己优秀,这不稀奇,陈老师学成后回她的学校,培养了一群“学霸”!她教的那一届两个班的高三学生,高考英语成绩平均127分左右(满分150分)。这是个高考奇迹!后来,她被上海的一所学校用钱买去了,还把她的先生一起搭配过去,他们一家都到了上海。她的女儿是十三岁考入上海同济大学英语专业的,十七岁考取同济博士研究生,十九岁就已经是同济大学英语系副教授,二十四岁赴美交流学习……这不是传说中的神,因为陈老师那两年就是与我住在一起,吃喝在一起,读书在一起的人。她让我无限敬佩的是她的学习精神,她从来不浪费一分一秒,哪怕是排队买饭,也是手捧一本书。我曾经说她:一般人的生命,三万六千天,她活成了好几倍之多!
我们班男生中有一个默默无闻的人,平时成绩也不突出。可他在我们毕业后,不断地默默无闻地努力,考入中国著名大学外语系硕士研究生,又亦步亦趋考入英国著名大学博士研究生,博士后?然后,到了2008年的北京奥运会,他被国家邀请回国,成了奥运会总翻译长!他就是王贵明。
一般“默默无闻”的人总是最踏踏实实的人。他从我们这个班起飞,一直扎扎实实地飞到天山之巅!只是太可惜了,他因为过于劳累,之后得了喉癌,英年早逝了!我们班,也因为有他的出现,而熠熠闪耀!
提到我们班“三甲”的另一个人,可以说并列的有好几个,那就说一下我们的老班长易镜荣吧。他在我们班的英语水平,也是可以排列在前几名的。但是想不到,英语并不是他的专长,他擅长的是美学欣赏理论研究。毕业后,他的《美学理论与欣赏》一书发表,并且被中央美院及高校艺术系定为教科书。
我这只“井底青蛙”,只有蹦到了他们面前时,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敢再自诩“二流人物”,只好做一个“三流人物”了。我悄悄对自己说:下辈子努力一把,下下辈子还要更努力,或许有一丝希望去追赶他们吧。
我们女同学里有个年纪最小的妹妹,叫欧阳兰,我们都习惯叫她欧阳。
欧阳的英语听说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好,每次我们在寝室里练听力,她听一遍就会告诉我们这个故事的大概意思,以便我们可以继续。我觉得她听课一定没有问题,可她却不愿意多说,只淡淡地讲了一句:泛读课的老师讲得很好。
一年后,也就是在我们四年级的第一个学期时,精读老师换了一个加拿大人,高汉(Dohen)。
高汉讲课很活跃,只可惜我们大多没有“耳朵”,一教室的人影憧憧,摆设而已。
这个加拿大人开始有点烦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那一天,是我们所有班级(与应届生一起)集中上大课的时候,他突然很激动地说了些什么,我们两百个学生大眼瞪小眼的,不明白他的话。他的“激动”全化为烟雾,弥漫在教室的空白处……
突然欧阳举手了……
高汉马上走过去,与她开始对话……
只听见高汉的声音从又急又快争得上风开始,并在欧阳的不急不躁的声音里缠绕……
然后欧阳的声音开始高昂起来,义正辞严,站在了高处,而高汉却气急败坏地步步后退,然后,欧阳像演讲的政治家一样,铮铮有词,大义凛然……而高汉却突然跪倒在地,举双手投降……
这么一场精彩的语言博弈,可惜“聋子”们没有听懂的福分。但是,我有一点是心领神会的,高汉讲了不应该讲的话,被欧阳批驳了。
之后,高汉还是老师,欧阳还是学生,他们又和风细雨了。自此,高汉对我们中国师生都特别尊敬。
这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语言的力量!也见识了欧阳的厉害。还同时从另一面更见识了高汉的心胸。
可有一次考试,欧阳妹妹被打了一个零分!
那是因为有个同学要她举起考卷,就是想依靠她作弊。欧阳只是被那个同学的再三诉求,心软了一下……结果,两个人的考卷同时被监考老师没收,并且都被判了零分!
她那天一个晚上没有回来。
我急得到处去找她,校园被我跑遍了,只要有个人影晃动,我都会激动得叫“欧阳,欧阳,你快回来呀!”
天蒙蒙亮时,她回来了。闷声不响地爬上床铺,用被子盖着头,又是半天没有声息。
我们几个女同学叫她:“欧阳,吃饭不?”她还是一声不吭!
到了下午,她总算起床了。我问她:“你去吃点什么吧?我陪你?”她总算点点头。
我们默默地一起吃了饭后,又一起走到学校的一个小树林那儿,在一张长凳上坐了下来。
我说:“欧阳你没有错,我们会为你去申辩的。”
但是,欧阳却说:“不,是我错了!这个零分把我以前对人的许多理解,都击碎了!我的思想就是转不过来,现在随便你怎么想,也得面对既成的事实。”
《红楼梦》里的那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的确是至理名言呀!我很为她伤心,感同身受地说:“我也讨厌假!所以,我宁愿只得六十分,也要保证自己的真!”
“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真,都是幻影,只有相对而假,相对而真?别人说你是假,你怎么真得了!”她苦思的结果是那么的痛苦。
“不,还是要为真而斗争!”我不甘地说:“如果都要作假,这个世界就坍塌了!”
“人不那么简单的,坚持真,得付出太多太多,就有人想用一个廉价的假来代替真,他是容易了,可真怎么办!把假抓住时,真也毁了!”
“我们的斗争,不就是为真而战!”我激动得说,“不能妥协……”
我们两个谈了很久,她的心稍稍平静下来了。
后来,他们两个的分数都没有记入,登记表上变成了一个空白……这个“空白”里有同学们的申述,也有高汉出来为欧阳说的话!高汉是个真挚的人!虽然战败了,却如此心底坦荡荡!
大学里的这个“真真假假”,其实一直存在,为“真”而斗争,需要旷日持续的坚持!
欧阳在我们毕业时,纪念册上给我留了话:……藤前树丛听衷肠……湖边青蓝畔,陌径繁华旁,你我同欢畅。……泣别离,斟杯浊酒……”
后来,听说她去了广东发展,成了那里某个市的商贸局局长。可是她,拒绝与我们联系。
我有点想不通,因为我与她曾经有过对《语言学》这门课的一些讨论,通过对语言的理解,来看以某种语言为母语的民族的共性思维模式,我们在很多观点上是有一致的看法的。
《语言学》告诉我们,世界上所有语言大致分为四种。第一种,像英语、法语、德语等日耳曼语系,被称之为“曲折语”,特点是以语音形成文字。语言规则繁多,使得言谈交流的意思表达,相对稳固性高,不容易在理解上产生误差。
同时,我们也学习并谈论了母语是“曲折语”的人。他们的思维受语言特点的影响,应该说是受其限制,由“曲折语”承载的思维是直线式的铺陈开去,又直线式地收归回来。如果用图示意,就像个长方形,来去线条分明。
说“曲折语”的西方民族,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就如同是两个长方形的两边缘的合拢。有意见不同时,两个长方形只是上下移动一点,没有分开,哪怕只有一个点连着,也就是说:两个人的思想或观点在大多数是不同的情况下,他们也是可以在那百分之一的相同点上进行合作。
所以西方人会说,你就是你,这些性格特点铸成了你,而我就是我,有这些特性与观点的那才是我。如果看到西方人之间有时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搏斗,但是,不用担心,他们只要有一点达到共识,还是会很好相处的。
第二种是我们中国的汉语。称之为“孤独语”。每个单音都有相对的文字——象形文字,拼读后也有字。象形文字本身笔画复杂,却还有同音字的混淆,组成词语那就更是千变万化。说到表情达意,“孤独语”非常容易产生理解上的偏差。但是,由于发音断开且清楚,语音很容易被识别。
以“孤独语”为母语的人,思维模式是围绕自己的一个思想中心点盘旋,思维线曲折而漫长,但是不会脱离自己的主题。散发出去的思维,不直接收回,往往是转一个弯,才想明白结果。所以,常听到一个中国人会说要考虑周全。
中国的太极图,非常形象地画出了由“孤独语”语言体系制约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关系紧密而一致,但是,一旦有一点不同,即一个意见不合,观点相左,所有的接触面都裂开了,支离破碎,也就是他们的关系非常难以合拢了。
平时,我们常常发现周围的某些人,一个偏差出现,便把对方骂得不留余地,一无是处,什么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不管不顾,任意地去诋毁对方,那就是“孤独语”的典型思维模式的表现。
第三种是日语,叫粘着语。简单来说,日本人厉害,他既有西方人的有来也有去的思维,也有东方人的曲里拐弯儿。也就是可以绕弯着铺开思维,又能曲折地归纳回来。
第四种是口头语言,没有文字记载的少数民族,如爱斯基摩人的语言。那些人的思维,大多只有去路没有回路,也就是行为处事不会想一想结果的原始模式。比如他拉开了抽屉,不再会思考怎么把它再关上。
难道,欧阳就因为那一点,当然是伤透了心的那一点,就与我们再也合不成一个完美的太极图了?几十年以后,她一个会用两种语言与人沟通的人,怎么也没有来一个中西方兼有的“立体”思考呢?
瞎想归瞎想,我们通过“语言学”的学习和理解,应该极大地影响了我们看问题的能力的……欧阳呀欧阳,那么聪明的你,是不是已经更进一层地去看开“你、我、他”了吧?
当然,我们那时候的思维还是太简单,没有现代二十一世纪的人的思维模式复杂。不过,尽管看上去网上有许许多多“万紫千红,五光十色”的东西,不也就是从“三原色”里化出来的?
我们班的女同学里有“三把剑”,那是男同学们评说的。后来我才明白,我也是其中一把“剑”呢。
第一剑是罗建英。
她与欧阳一样,读书时还是个姑娘家。因为在考进来之前,她已经跟着应届生,旁听学习了两年,所以她的英语的各方面基础都很好,成绩紧紧跟在陈老师的后面,不落一步。加上小罗人品也好,温淳敦厚,陈老师非常看重她。给她介绍了男朋友,是早已在江西师大读数学硕士研究生的高材生孙同学。
陈老师会风趣地说,小罗的父亲是党的县长,而孙同学的父亲以前是国民党的县长,如今国共又一次合作了。
他们毕业后结了婚,移民去了加拿大。
第二把“剑”就是我的好朋友刘建英。
她有很美的一双大眼睛。人朴实厚道。虽然也是工农兵中专生,但是,是宜春师范英语专业毕业的。而且,她的先生就是她的英语老师,是我们上海人。我们班的男同学里有她先生的学生,就是师大的老师里也有他的学生呢。所以,她的成绩是持续地稳定。
我在毕业考之前,被感染了病毒性流感,住在学校医院治疗时,她总是不怕也被感染,时常跑医院来看我呢。
我怎么会是第三把剑呢?原来我们的名字中间都有个“建”字,沾了这个字的光,我成了一把很钝很钝的“剑”。
这把剑一直没有发光,直到最后一个学期,也居然“亮剑”了。
我这把“剑”,只要碰到英语专业课就“钝”得很,不过,但凡是用中文上课的课程,却又很是“锋利”,如政治,教育学,教学法……,我都可以轻松地名列前茅。
然而,我们学的是英语专业呀!
到了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我毅然决然选了翻译课程,只有这个课程才是汉英互通。
当然,我对英美文学也很感兴趣。可上课只能听懂一部分,大多得靠自己“啃”出来,只怕“兴趣”是飘在水面上的浮萍,当不得真。
我们翻译课的赖老师,全部用中文上课,他的翻译经验很多,那本《英语谚语》一书,就是他的心血。他把翻译的标准“信达雅”阐述得一清二楚,准确来说,是我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赖老师成了我的导师。
想不到的是,“超女”陈老师也选择了赖老师,她的想法与我一致。当然,她的英语水平高我几筹。
我选了《二十世纪美国小说选读》里的一篇,伯纳德.马勒姆得写的《The Magic Barrel 魔桶》,来作为论文作业。我们翻译类论文的要求是:翻译成中文后,再写一篇翻译体会,一个特点,所有文字全都是用汉语完成的。
给我们写论文的时间是一个月左右,然后由导师指导修改,再由导师初评,并上交学校论文评审组审核,最后给出“优、良、及格或不及格”。翻译类的另一个特点是,不需要答辩。
这一个月,我回了上海,在哄着儿子睡觉的间隙里完成了论文作业。
赖老师对我与陈老师分别指点。我还记得,我的译文里有十一个误错。我修改誊写后,再次提交给赖老师。毫无疑问,他给陈老师一个“优”,给我一个“良”。我当然没有疑义,一把“钝剑”怎么与“超女”比?
让我们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评审委员会的老师们一致认为我的翻译与翻译体会应该得“优”!
赖老师在评审会议复核时,提出我的托福模拟考试分数只有496分。想不到他的初评意见还是被驳回,评审委员会认为我的译文比以前出版的那篇译文要好很多!
这真是史无前例的事!
一般评审委员会总是挑出毛病,把评定的分数给减下来,而这种坚持要增分的事情,给我撞到了。
评审委员会的老师我一个也不认识,这么一番曲折和分数的改判,是赖老师转述的。
我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个“真善美”的烙印,永远刻在我的心里了。老师们的一举一动比分数更照耀学生的心!
其实,我还应该读出一个我自己个人的人生伏笔:我的特长是不是在文学翻译方面?如果把我的余生都放在这个专业上,是不是我的人生可以得“优”?可惜,我的心里只有“翻译”两个字,疏忽了一个重要的定语:“文学”。
在大学生涯快接近尾声时,我又一次“亮剑”了。
一天,我正在赖老师家参观他的藏书,他拥有的书让我叹为观止!他家有三间大房间一间小房间,小房间作为卧室,而大房间里全是书柜与书架,而且是挤满了那三个大房间,空隙就是够你在书厨与书架之间穿梭。
赖老师自豪地对我说:“学校图书馆的藏书量比我多,可书的种类没有我多,我的捡书登记名册比他们的起码长了十米!”
只要在赖老师的“家庭图书馆”里转过一圈的人,就不会觉得他的话是夸张的。
这时,我们英语专业八六届的大班班主任,王老师来找我了。他告诉我,这次毕业典礼的活动中有一项重要内容,参加全校的话剧演出比赛,要求自创自演。
我们大班中应届大学生小张同学写了两个英语剧,还邀请了我们老师班的两个帅小伙参加。然而,昨天在英语系预赛中,他们得了倒数第一。
有人向他推荐,我以前是排练老师,他要我去帮帮忙。
我去是去了,心里有点儿悬,已经把自己摆在“三流”线上的人,没有自信。那几个参演的俊男靓女都有点垂头丧气,也没有了自信。
我看了看剧本,一个本子是改编的英语剧《一仆二主》,一个本子是《游遍师大校园》。从英语文字上我也评判不出好坏,于是,请他们排练一遍,让我看看。
这一遍看下来,我的心里马上有了谱。
“你们演话剧,把‘话’代替了‘剧’了!”我一针见血,“既然是演,必须首先突出‘剧情‘。你们的台词功夫足够有余,而是缺少了情节演绎,人物个性的塑造,夸张的喜剧动作,利用道具把气氛调动起来……”
“还有,‘话’绝不可以一句连着一句说,应该跟在动作后面,我认为还要加更多的动作穿插进去,语言的表演配合动作也得轻重缓急……,嗯,因为台下的观众是通过看你们的表演,也就是看动作与表情来明白你们的意思的……”
我说着就开始行动起来,帮助他们重新排了一遍。
几天后,他们直接参加了学校大比赛,我还赶过去为他们化妆。
让人想不到的是,他们从年级最后一名翻牌到全校第一名!
这可把我乐坏了,原来在高安师范学到的一点一滴,都不是无用功呀!
老师和同学们来向我报喜和感谢时,我说了自己的那句至理名言:“我就是在英语专业里,会一点排练的那一个,而在排练的专业里,是会一点英语的。”
那个真正的编导,小张同学,在我的毕业纪念册上写道:“……您的启迪,使我顿开茅塞,收益非浅……”
剧中的主角小黄同学写道:“您是我结识的第一位谦逊的戏剧大师……”这句话让我汗颜,但是后一句却深深打动了我:“生活的舞台,使你多次转业,可您,‘主角’总是演得很成功。……”
这一次有了自信的同学们,他们的一番话也把我的自信给重新捡起来了:一个“二流”人物的那把“剑”,还是有“闪亮”的机会的。
我们那个大班里,另有一个女同学,小涂,她毕业的同时考取了本校英语专业的研究生。她特地来找我,一定要我帮她编排一个舞蹈。
我便即兴带她跳了起来……她自己给舞蹈起了个名字:“希望”。
是呀,那时候,我们即将要踏出校门的那一群人,就是面向着“希望”走去的。我与她并没有刻意,却把“希望”两个字共同舞出来了!
大学毕业了,由于我们老师班的出色成绩,学校让我们班派出代表,上京争取了我们的学位认证,并且很快批下来了。
我的本科毕业证书上又加上了文学士学位。
人生很奇妙,遇到祸事接二连三,而一转运,遇到喜事也会接踵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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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坚编审评:
一个特殊的群体丶一群后知青时代拽住青春尾巴的人在高校里演绎开启新的人生历程进行新的人生选择的“升级版人生故事“。这就是本章书写的内容。
本章在写作手法上有以下两个特点。
第一,把大学故事作为高安师范那些事的分支来写。作为调干生,户口还在高师,还拿着高师的薪水,这样布局合乎情理。
第二,采用班级群体叙事线索同女主人公“大学生涯”叙事线索这两条叙事线索交织丶并进的写法,有利于用较经济的笔墨尽可能地展示“大学生涯“的全貌。
我们注意到本章中有不少人物特写文字或曰镜头:
堪称“学神“和“教神”的陈老师;
逻辑思维能力超一流的“老油子”;
从默默无闻到担任2008年北京奥运会总翻译长的王贵明;
个人著作被选为中央美院和高校艺术系教材的易班长;
大战外教维护国人尊严的欧阳妹妹;
英语成绩超好,性格温柔敦厚的罗建英;
朴实厚道,秉性善良的刘建英;
毕业翻译论文获“优”,临毕业际“亮剑“惊艳的汪。
这些文字起了画笔的作用,彷佛在读者面前呈现了一幅画,画中这些人物之间互相映照、衬托,错落有致地形成人物群像。读者从中强烈地感染到一群青年才俊迎着时代的风口欲求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和非凡的行动力。读者还彷佛可以从中听到不息追梦的青春之歌和新时代主旋律的交响曲。
女主人公叙事线索中,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叙事逻辑。从刚进大学时的“呆头鹅“,“二流人物”论为“三流”,到精读课成绩八十多分,到毕业翻译论文获论文评审委员会给“优”,作为“第三把剑”“亮剑”让人刮目相看,这是一个自我觉醒的过程,是在抱团奋斗的激励下重新找到自我定位并创造新生活的鲜活人生故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