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停在酒店门下。
青烟从车窗里袅袅飘出。
谢之屿没有烟瘾,大多数时候抽烟只是为了提神醒脑。
他很少在这样放空的时刻点上一根。
确切地说,两分钟前旧的那包已经抽完了。阿忠才替他买了一包新的回来,跑得满脑门汗。
没有抽惯了的三五,是万宝路,水蜜桃爆珠。
看在那头汗的份上,谢之屿才忍住没捏碎了砸他头上。
他坐在车后座,指尖夹着烟,长长的烟灰聚成一截,仿佛一抖动就会落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
空气中弥漫着水蜜桃的甜香。
让人异常烦躁。
阿忠大着胆子回头:“屿哥,要不我还是去给你买一包新的吧。”
谢之屿眼眸半眯,烦躁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冚家铲。”他骂了一句。
阿忠默默回过头,对小钟耸肩:反正不是在骂我。
小钟更无语。
今晚他连车都没下,更没可能骂他好吧?
也不知道这个死痴线是在得意什么。
车辆停了那么久,仿佛蛰伏在黑夜里的巨兽。其他车在看到车牌后纷纷让道一边,不知不觉形成了一道疏密有致的风景线。
小钟最先坐不住,心里想着平日里常被耳提面命做事要低调,现在大张旗鼓堵在正门前,神似等人却又等不到的样子实在招人耳目。
他犹豫再三:“屿哥,还等温小姐吗?”
后座传来一道冷淡的嗓音:“谁说我在等她?”
“……”
小钟摸了下鼻子,觉得自己活该多嘴。
他悄无声息将车窗降下一点,祈求今晚的徐徐晚风能够让后面的人平心静气。
……
今晚。
谢之屿揿灭最后一根烟,仍阴沉着脸。
他要是知道自己此刻在烦什么或许就没那么烦了。所有不耐的情绪在饭局上闻到那位宋先生的男士香水后抵达了巅峰。
他有一瞬以为自己闻错了。
以为是温凝身上的味道不小心飘散到了他身边。
于是他拉住她的手不放。
在漫长的僵持下他浅浅嗅到一点属于她手腕上的青竹气息。她的香用得很淡,以至于谢之屿一度以为她是不爱用香,洗发水的热带果木才是她全身上下唯一的气味。
可是某个相错的擦肩,他又确实会嗅到浅淡的木质香调。像刻意藏进风里,隐隐流动在空气里,一吹便散,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
这种猜测在与宋清柏身上气味重合的那一刻突然落定。
的确是隐在暗处、悄无声息、埋藏心底、不愿被人发现的……
只是问一句宋清柏用了什么香水,她便紧张得手心冒汗。
幼稚,藏不住一点。
谢之屿心底冷笑。
他真是惊奇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温小姐也会有这么小女生的一面——却独独对着宋清柏。
在他面前不是很能吗?
敢使唤,敢讽刺,敢对他甩脸子。
想到这,手指因用力而经络勃发,他扯开领扣丢到一边:“不用等了。”
话落,前排两人像得到特赦动了起来。
小钟发动引擎,阿忠从椅子上弹起来下车。
小钟喊住他:“你他妈去哪?”
阿忠摸不着头脑:“当然是去保护温小姐了。”
“……”
哦,忘了。他现在是温小姐的人。
小钟无语地摆摆手:“滚滚滚滚滚。”
这么一耽搁,阿忠一下注意到酒店门口出现的纤细人影,嗓门沉闷又大力地喊道:“温小姐,这里!”
这下小钟搭在油门上的脚都不知道该不该踩了。他从后视镜悄悄打量后排。男人情绪未明,领口嫌闷似的敞了一片,在他看过去时喉结刚好一滚,发出烦躁的“啧”声。
哎,好难。
小钟察言观色挪开踩油门的脚。
数秒后,车门轻轻响了一声。热带果木的香气在后车厢弥漫开来。
阿忠把人送上车,自己回到副驾。
“走啊。”
他撞了一下小钟的肩。
后者揉了把脸,终于换挡向前,顺带将挡板升了上去。
……
车里有浓郁的水蜜桃味,中间丝丝缕缕飘散的烟气当然也不会被温凝敏感的鼻腔错过。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双手捂鼻。
“你怎么没走?”
她的声音在手掌底下显得沉闷,带着一点绵长的混响。
谢之屿压低自己这一侧的窗。
窗外的风与车内做了几次置换,潮湿气息布满车厢。温凝黑发被吹得凌乱,好几缕贴在脸上。
谢之屿回眸,视线在她脸侧停了一下:“没在等你。”
话落,他又将车窗关回去。
风声渐息,车内随之安静下来。
温凝放下手:“那你在等谁?”
敞开的领口并没有让谢之屿觉得烦闷消失,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挑开手边一个礼品袋扔过去,语气不耐:“等这个。”
袋子被他一摔,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
玻璃瓶轻磕出声。
温凝嗅到淡淡的青竹气息流淌开来,一点点充斥着车内空白。这是宋清柏身上的味道,无声渡到两人之间。
就好像此刻宋清柏也坐在车上,云淡风轻看她这场滑稽的暗恋。
被人看破的羞耻顿时将温凝包裹。
她慢慢吸气,声音冷了下来。
“今晚戏好看吗?”
“一般。”谢之屿轻笑出声,“怎么样,该谢我吧?”
“别觉得你很了解我。”温凝面无表情。
谢之屿锁住她的眼,靠近:“那你还有哪些是我不了解的?”
他的手就撑在她肩膀两侧,指骨泛着青白。
温凝看到他领口一大片白得病态的皮肤,喉结突出,锁骨平直。他越过中控时沾到了那瓶特调的香,此刻伏在她身上恍若变了个人。
温凝扭开头:“谢之屿,你今晚真的无聊透顶!”
他哼笑:“自然没有你的清柏哥有趣。”
他的每句话都将她推入更深的胡同。
温凝蓦然提高声音:“有完没完?”
她因羞愤因难堪因许多不知名的情绪气急,回过来正视他时眼睛如一江春水,潺潺泛出涟漪。
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如此强烈的情绪。
谢之屿眸色暗了下来:“连说都说不得。胆子这么小,不如我帮你告诉他?”
“你敢!”她大声。
她鼻尖红红的,在瓷白的皮肤上显得可怜,就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谢之屿沉着脸慢慢从她身上离开。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摸烟,摸了个空白。
真好笑,居然为了个木头男人流眼泪。
烟盒被他揉皱了扔进地毯,他冷笑一声:“呵。”(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