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从椰林山庄出发。
澳岛潮热,曼谷更是。
何氿看一眼谢之屿身上整肃的黑衬衣就觉得浑身冒汗:“兄弟,你也太虚了吧。”
谢之屿靠在汽车后座,敞了敞领口:“见客户总不能那么随便。”
“也不一定见的上。”何氿说,“有时候送货到地方就行,除非客户有特别要求。这种生意两边其实都不是很想见面。ta要的是货,我们要的是人脉。”
微顿,他补充:“当然还有钱。”
“又不是大批量出货。”谢之屿轻轻嘲讽,“能赚多少?”
“分给整个家族当然僧多肉少,还不够他们打牙祭的。这些都落咱们自己口袋,不分成,多多益善啦!”何氿说着让前面阿武把空调风口打到最大,继续道,“我接手之前也不知道私底下还有这种生意,从前都是二哥管的。”
谢之屿知道何氿说的二哥。
报纸上讲他被仇人绑架撕票,也有说救回来了,只是成了残废,后来又英年早逝。
那时他刚进何家,只听过一些相关的小道消息。总归不是善终。
也是,做这种生意折阳寿,能善终才怪。
“你做这么多年都没出过事?”他突然问。
何氿一怔,随即道:“风险肯定是有,但大家都不想闹到明面上,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再说背后不是还有我老豆?”
“行。”谢之屿双手环在胸前闭目养神,“我背后有你,你背后有何先生。总之是稳赚不赔。”
“所以这次放轻松,走个过场而已。”
何氿满脸轻松。
或许是从小没过过太顺畅的日子,事情明明进展那么顺利,谢之屿眼皮却开始跳。
打游戏一般都会从新手任务开始教学,第一次带他做这种生意也从最简单的开始,这么想逻辑很通,找不出破绽。
可是老天什么时候给他下放过循序渐进的任务?哪个不是一开始就是地狱级的?
他想起刚开始在赌场崭露头角,陆坤就视他为敌。几次三番生命受威胁,都是他自己警醒,连半夜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
还有接手场子不到半年,碰到赌疯了的客人。客人在场地见人就泼硫酸。这件事闹很大,大到一路追责,他从椰林山庄出来那天差点丢了半条命。
老天何曾对他好过?
谢之屿点了一根烟,烟雾慢慢模糊他的眉眼。
“货已经过去了吗?”他问。
何氿转过脸来:“说到这个,老头很早就安排好货物出发了。这件事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应该会和我们差不多时间抵达。”
大概真是这次静音室后遗症。
谢之屿脑子很乱。
尼古丁对他短暂失效了,他找不到那根混乱的线头。
凭直觉,谢之屿问:“货在你手里养着,被何先生送走你都不知道?”
何氿忽然烦躁,捏了捏眉心:“你倒是想想,底下人是更听我还是更听老头。”
谢之屿轻轻一哂:“那边不会出问题?”
“不会。之前每次我亲自安排都没出过事,别说老头自己出马了。我说你就是太谨慎,这里边每一环节都重复过好多次,底下人只要脑子警醒一点,不会有问题的。”
如谢之屿所料,货只能走公海。
曼谷几个大港口手续繁杂,一般不会往那。只有从公海抵达附近的小港口,或者直接不过港口,在公海上完成交易再转内河,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货物差不多与他们同时到达,意味着他们去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接应。
接到货物,这件事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他闭着眼睛反复盘算每一个环节。
太顺了……
还是说这桩生意本就没有想的那么艰难?
也就是因为没那么难,缺的只是胆子,所以像何氿这样莽撞的人也做得成?
这两天大脑不断产生幻觉。
谢之屿用力抵了下眉心,告诉自己,或许这些不适的感觉只是其中的某种副作用。
他已经提前踩中每一步,不会出事的。
……
几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曼谷。
何氿像上次那样收缴了所有通讯设备。除了何氿,所有人、包括底下保镖身上都只有一台100米内可联系的对讲机。
上次见陆坤是突发奇想这么干,这次真正碰上生意,何氿不会那么不小心。
他用唯一的一台手机联系到司机。
司机径直将他们送到市外距离入海口不远的一处轮渡码头。
这里滩浅,只停泊内河船只。
风从水面上吹来,带着难闻的水腥味。谢之屿双手撑在围栏上:“就这里?”
这个点周围人不多,稀稀落落几个。
不远处的水面上陆陆续续有轮船进出渡口,有一辆鸣着汽笛的船正缓缓从水面滑来。
何氿又打了一通电话,电话说完,才对他点点头:“马上到。”
谢之屿扯了下唇角:“亏你们找得到这样的地方。”
以轮渡做掩饰,和他想的一模一样。
包括这一处码头,也是他在脑海中反复揣摩后选定的。如果他是何先生,如果他是何氿,那么他就选这里。
事实证明他没错。
谢之屿望向周围。
马上要进入雨季,天阴着,乌云积压。潮热的空气让人觉得每一次呼吸都闷在胸腔。
他本能厌恶这样的气候。
袖口一道一道挽至小臂,余光瞥向身后。保镖正在张罗换另一辆面包车,何氿时不时望一眼水面,顺便和手机里的人说上几句,所有人都在忙碌。
这么清闲的他宛若另类。
不动声色的面具底下,谢之屿心脏跳得极快。如果不出意外,他的人就在附近。
可是离交易时间越近,他越是觉得不安。
第六感是种玄妙的东西。
人从动物进化而来,或多或少保留了趋利避害的本性。
再次抬眼望向四周,随着远处轮船越驶越近,何氿抬头张望的次数也越频繁。空气里的水气和风从河面带来的湿气融到一起,几乎要凝出水珠。
鸣笛声划破长空。
谢之屿心口忽得一震。
他在这一刻忽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没有任何联络手段在身上,烦乱的心跳几乎堵住嗓子眼,他一遍遍向周围望去,寄希望于藏在暗处的人能懂他的指示。
察觉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谢之屿恍然回神。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抱着满怀鲜花的小女孩,她用明澈的眼睛期待地看着他:“先生,要买花吗?”
她讲的是当地话。
谢之屿怔了片刻,佯装没有听懂摇摇头。
那头何氿注意到,走过来:“这小孩问你买不买花。”
或许是与手机那头谈妥,何氿心情不错,这么点空暇的闲余他还起了开玩笑的心思。
“这次来就当你观光,要不我给你买一支?”
谢之屿垂眸看了那束花许久,里面有一只凤仙。
夏秋季的花却盛放在春末。
他摇头,拒绝得不容置喙:“不了,我对这种花过敏。”(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