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既肯定了秦夜,又给了言官们一个台阶。
乾帝脸色稍微缓和一点。
“林相所言甚是。”
“此事暂且如此,待周谨回京再议。”
“退朝!”
退朝后,秦夜跟着乾帝去了御书房。
乾帝卸下朝堂上的威严,显得有些疲惫。
“你都看到了,这才刚开始。”
秦夜淡淡道。
“意料之中。”
“你倒是沉得住气。”乾帝看他一眼,“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就在青河谷干等着?”
“等周谨的消息。”秦夜道,“同时,儿臣会暗中下令,让苏琦他们以剿匪、清剿边境小股流窜势力为名,继续练兵,保持战力。”
“另外,西山工坊不能停,火药、枪炮,能造多少造多少,秘密运往青河谷大营。”
乾帝点点头。
“这些你看着办,需要银子,去找苏陌,朕再从他那儿给你挤挤。”
“谢父皇。”
秦夜顿了顿。
“儿臣离京这些时日,京中,可还安稳?”
乾帝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有朕和林相看着,翻不了天。”
“倒是那个安国公杨钊,前几日又递了牌子想见朕,估计还是为他那个儿子。”
秦夜眼神微冷。
“不必理会。”
“朕知道。”乾帝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京营禁军那边,也去看看,别只顾着你那新军。”
“是。”
秦夜退出御书房。
他没有立刻去京营,而是先回了东宫,换下朝服,穿上一身更便于行动的常服。
然后,他去了暗龙司和锦衣卫在京城的秘密据点。
陆炳早已等候在那里。
“殿下。”
“西南那边,除了明面上的,还有什么动静?”秦夜开门见山。
陆炳禀报。
“庆王各部确实后撤了,表面上看很老实。”
“但暗地里,往野狼谷运送物资的车队更加频繁,而且戒备森严,我们的人很难靠近。”
“野狼谷内部情况如何?”
“不清楚,守备比之前加强了数倍,所有进去的工匠和物资都没再出来过。”
“不过……根据我们安排在远处山头的观察,谷内日夜都有浓烟升起。”
“叮当声不断,偶尔还能听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爆炸。”
秦夜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在争取时间,赶造火器。”
“是,而且,我们查到,庆王近几个月,与北境几个大部落联络频繁,似乎……在购买战马,数量巨大。”
“北境战马?”秦夜眼神一凝。
庆王麾下本就有不少骑兵,如今又大量购入北境良驹,其意图不言而喻。
他是想打造一支更强大的骑兵,来对抗,甚至冲击火器阵型。
火铳射速慢,装填繁琐,若被高速机动的骑兵近身,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京城里,最近有些人和庆王府的暗桩接触频繁。”
“谁?”
“主要是几个不得势的宗室,还有……几个以清流自居,却在今日朝会上攻讦殿下最厉害的言官。”
秦夜脸上露出一丝冷嘲。
“知道了。”
“继续盯紧,尤其是野狼谷和京城这些人的动向。”
“还有,告诉秋水月,北蛮有一匹战马运到西南,本宫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是。”
秦夜回到东宫时,天色已晚。
林若薇准备好了晚膳,都是他平日喜欢的菜色。
秦恒被奶娘抱着,在一边咿咿呀呀。
暖黄的灯火下,一切显得安宁而温馨。
但秦夜知道,这安宁之下,暗流汹涌。
庆王在西南抓紧打造他的利爪尖牙。
朝中有人与暗通曲款。
他必须更快,更狠。
才能守住这片灯火,守住怀里这软乎乎的一团。
他接过儿子,小家伙似乎熟悉了他身上的气息,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抓住他的手指。
小小的,温热的手。
“......”
青河谷大营。
天气比西山还要冷上几分,河面结着薄冰,风吹过河谷,带着湿冷的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大军驻扎下来,营盘连绵数里。
没有仗打,每日依旧是操练。
只是这操练,多了些名目。
苏琦得了秦夜的密令,以清剿边境匪患、演练山地行军为名。
将部队分成数股,轮番派出营去,在边境复杂的山林丘壑间穿梭。
真假土匪,碰上不少,也杀死不少。
几次下来,见多了血,听着伤者的惨叫,闻着硝烟和血腥混合的味道,大军那点不适感渐渐麻木了。
装填,瞄准,射击,变得和训练时一样,成了肌肉记忆。
只是眼神里,多了些训练时没有的东西。
冷硬,还有对鲜血的漠然。
王老五私下里跟张二狗嘀咕。
“二狗,我咋觉得……咱们越来越不像好人了?”
张二狗看着自己磨出厚茧、沾着火药残渣的手。
“殿下说了,想活,就得比敌人狠。”
炮队也没闲着,寻找合适的山地,演练仰攻、曲射。
沉重的火炮被拆解,由驮马和士兵肩扛手提,运上陡峭的山坡,再重新组装,瞄准山谷对面假设的敌军工事轰鸣。
过程艰难,摔伤砸伤时有发生。
但炮手们对火炮的熟悉程度,在实战环境下快速提升。
偏厢车则在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演练应对骑兵冲击的各种阵型变化。
苏琦严格按照秦夜的指示,保持着军队的紧张感和战斗力。
同时,来自西山的补给,通过隐秘的渠道,一车一车运入大营。
崭新的燧发枪,一箱箱火药,沉重的炮弹。
士兵们看着这些源源不断的物资,心里那点因为迟迟不开战而产生的浮躁,也渐渐压了下去。
殿下没忘了他们。
仗,迟早要打。
很快,礼部侍郎周谨带着皇帝的申饬诏书,一路舟车劳顿,终于抵达了庆王封地的核心——云城。
庆王亲自出城迎接,排场不大,态度却极为恭顺。
他甚至在王府正殿,设香案跪接了诏书。
诏书里,乾帝语气严厉,斥责他纵容部属,滋扰边境,有负皇恩。
周谨念一句,庆王便叩首一次,口称“臣有罪”,“臣惶恐”。
整个过程,庆王表现得像一个被皇帝责骂、诚惶诚恐的老臣,没有丝毫桀骜。(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