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福晋话音落下,屋内仆妇们面色都微微变了,宋满摇头叹息,望着八福晋,露出母羊看着迷途羊羔的表情,一点惋惜。
八福晋被她这个表情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有一种拳头打进棉花里还被人占了便宜的感觉,像浑身都被黏黏糊糊的东西贴住了,一身力气没处使去。
常讥讽人的都知道,发动功力却没得到想要的反应,是很令人生气的一件事。
尤其八福晋,她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更接受不了一向看不惯的宋氏故作云淡风轻。
她冷笑一声,刚要说话,却听宋满慢慢道:“十八弟新丧,贝勒爷悲恸万分,咱们做兄嫂的,也只能尽这一点心意了。”
她停顿一下,八福晋不期她这样说,先是一惊,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微微前倾,从原本的进攻姿态变为防备姿态。
宋满没给她辩解的机会,如尽完提点的责任,她严肃了面孔,继续道:“我们爷与八弟一向感情深厚,八弟受任总理内务府事务,我们爷在家中对我说‘八弟此刻受命,风口浪尖之上,更需耗力劳神,咱们家中要倾尽全力帮扶’,如此心意,不能受八弟妹的侮辱质疑。”
她说罢,肃容起身,房中几位很体面的嬷嬷忙劝她:“宋福晋,我们福晋一向是有口无心,您不要与我们福晋计较。”
另外两位也要说话,但没等她们开口,佟嬷嬷已经带着怒意上前,怒视她们,“怎么,八贝勒爷尚未受封郡王、亲王,八福晋就已经要在自己的嫂子头上作威作福,一摆主子的款儿了吗?”
几位嬷嬷悚然,忙道不敢,宋满望着这一屋子人,心中有一点感慨。
正在云端之上,顺境之中,果然会让人忘记自己的身份、处境,对未来抱有无限美好的期望啊。
她抬手令春柳为她披上斗篷,淡声道:“八弟回来,希望嬷嬷们将今日所有话语原封不动地回给八弟,接下来这句话,可以直接说,是我叫你们转达的:修身,齐家,是君子立身之要,八弟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引以向善,如何能够令人相信八弟的治国之能?如果八弟还记得兄弟之谊,那这确实是一句忠告;如果八弟也不以为意,那从此之后,我不会再登八贝勒府的门了。”
八福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宋满说完就抬步向外走,八贝勒府的嬷嬷们还要阻拦——闹到这样散场,太不体面了!
宋满方才显出怒色,俨然是被她们阻拦得恼了,直言道:“你们难道会与侮辱你们夫婿品格的人对坐饮茶?”
她冷笑一声,抬步而去。
八福晋甚至感到有些虚幻——这一切的进展都太快了,她酝酿了一早上的话,刚刚开了一个头,就被一个字不落地顶了回来,先被恶心一番,然后又被训斥指责,还有她的丈夫,也被宋氏一起问责进来。
但她甚至没有发怒反驳的机会,人已经延长而去,而且是怒气冲冲地离去,这本来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但这个殊途同归,无法让她满意起来。
嬷嬷们着急得很,见实在拦不住宋满,只能催人立刻去瞧,不多时,一个媳妇进来回:“宋福晋出门前稍改了面色,换做如常神色,没带着怒意登门——只是熟悉的人只怕能看出来,宋福晋一向待人都是笑盈盈的,今天脸是冷的。”
“去吧。”嬷嬷已经松了口气。
她望向八福晋,见八福晋面带愠恼,极为不快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福晋。”她道:“从此,您不要再招惹四贝勒府这位宋福晋了;等贝勒爷回来,您将此事与贝勒爷商量了,备好礼物,去四贝勒府赔罪吧。”
“凭什么要我给她赔罪!”八福晋不满地瞪大眼睛,“一个奴才出身,不过仗着好肚子能生,才有资格到我跟前,不然她就是给我提鞋……”
“福晋!”嬷嬷变了面色,声音严厉地打断,八福晋心中极恼,怒视着她,那嬷嬷神情不变,面色严肃。
但见她如此,八福晋心中渐生几分惊惧犹疑。
那嬷嬷方才叹了一口气,“那位宋福晋,反应实在是快,方才您本是针对她的言语,到她口中,不过三两句话,就坐实了您侮辱四贝勒爷,福晋,您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个罪名吗?”
别说八福晋是安亲王府的外孙女了,她就是安亲王的亲孙女,也不能指责皇帝的儿子、自己的丈夫的兄长!
对妻骂夫,更是天大的无礼,宋氏福晋直接起身还算轻的,她就算当场和八福晋动手,事情传出去,也是人家占理。
方才短短几句的交锋,在这位嬷嬷的心里不停打转,她心提起来,看着八福晋对其中危机毫无所觉的样子,不觉心中苦涩。
唯一能令她稍感安慰的就是那位宋福晋出去时好歹收敛了怒意,没怒色冲冲地出门上车,让满京城人都看到。
这是没打算撕破脸的意思,关系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稍微松了口气,接着紧忙吩咐:“叫所有人都把嘴给我闭严了,今日这屋里的话传出一句,仔细全家的脑袋!”
“嗻!”下人们瑟瑟应令,嬷嬷沉下心,思忖着八贝勒回来,得立刻商量好去四贝勒府赔罪。
“我就说她不简单!”那边听完嬷嬷的分析,半晌没说话,兀自沉思的八福晋一拍桌子,双目放光,“她一向一副老实敦厚的样子,今天可算被我抓到她腹内藏奸了!给我扣大帽子,把男人牵扯进来,从前不一直是顺从贤惠,处处为四哥着想吗?这回她可逃不过了!”
嬷嬷看着她激动的面孔,沉默半晌。
另一位亲自忙着扫尾的嬷嬷听到这番话,不禁扶额,头痛地道:“可从您口中说出的,对四贝勒不敬,指责四贝勒爷人品的话,难道能够作假吗?”
妻为夫纲,对妻辱夫,和对子骂父也没什么区别,宋福晋有这样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方才,她们才说,宋氏福晋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
她但凡再慢一瞬,让福晋把攻击她的话再说出一些,事情就会变成她受到福晋指责后,把四贝勒拉出来做大旗。(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