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夜明珠在最后一丝光亮熄灭前,将绢帛边缘的并蒂莲纹烙进琉白视网膜。
她后颈寒毛炸起的瞬间,头顶传来木楔断裂的脆响——那半幅地图竟随着机关转动,被天花板上的暗格吞了进去。
“是夹层翻板。“琉白咬牙后退半步,靴跟碾上块凸起的青石板,石缝里突然弹出三寸长的铁刺。
她旋身避开的刹那,左侧石壁“哗啦“裂开道缝隙,密密麻麻的青铜箭簇裹着破空声攒射而来。
箭雨离她心口只剩三寸时,她反手抽出腰间天蚕丝软鞭。
这是用二十只冰蚕腹丝浸过乌头毒熬成的,此刻在掌心绷成银线,精准缠住右侧石笋。
借力荡起的瞬间,左肩传来刺痛——最前排的箭簇擦着锁骨划过,血珠溅在石壁上,像滴猩红的标点。
“机关分三层。“她悬在半空,借着惯性踢向左侧石壁,“第一层吞地图,第二层封退路,第三层...“
话音未落,脚下青石板突然下沉。
琉白松手坠落,天蚕丝在掌心勒出红痕,却在触地前抓住了石壁凸起的兽首环。
下方传来闷响,原本站立的位置已被三根碗口粗的铁枪贯穿,枪尖还滴着墨绿色的黏液——是淬了毒的。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她舔了舔唇,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前世在缅北毒窟闯过十二层机关,却没见过这么精密的:“斐成列把十年前的愧疚全砸在这密室里了。“
铁枪缩回石缝的声响混着头顶翻板闭合的闷响,密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琉白借着月光从袖中摸出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四面石壁新出现的暗纹——是北斗七星的排列,每颗“星“的位置都嵌着拇指大的翡翠。
“七星回魂阵。“她指尖抚过最近的翡翠,凉意透过指腹传来,“破阵要按生门顺序敲星位,但斐成列不可能留破绽。“
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声。
琉白旋身挥鞭,天蚕丝却只卷到团空气——石壁上的翡翠正依次亮起幽绿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对面石壁上,竟和十年前苏姑娘坠崖前的画像重叠。
“幻觉?“她咬破舌尖,痛意让视线清晰几分,这才发现地面的青砖在缓缓转动。
每转半寸,石壁上的星位就偏移一分,刚才认准的“天枢“已变成“摇光“。
“以阵引幻,以幻乱位。“她扯下染血的衣襟缠住手掌,“只能赌斐成列留了苏姑娘的习惯。“
十年前苏姑娘爱绣并蒂莲,斐成列在崖底捡到的帕子,莲心是用金线锁的边。
琉白盯着最中央的“天璇“星,那翡翠底部果然有条极细的金线——和莲心锁边的针脚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用天蚕丝鞭尾敲向“天璇“。
“叮——“
清脆的金石声中,右侧石壁突然裂开道一人宽的缝隙。
琉白刚要冲出去,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西厂巡夜的灯笼光映在石壁上,至少有二十人,佩刀出鞘的清响连成一片。
“好个斐成列,机关引我入阵,又调人围堵。“她咬着牙冲进石缝,却在迈出第三步时顿住——眼前的景象和方才的密室如出一辙,连石壁上的血痕都分毫不差。
“是困阵。“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精准钉在石壁三个星位上。
透骨钉尾部的银铃发出轻响,却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声。“阵眼在地下。“
她蹲下身,指甲抠进砖缝,青砖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正欲发力掀砖,头顶突然掠过道黑影。
琉白本能地滚向墙角,却见那黑影反手抽出把乌鞘剑,剑光过处,石壁上的翡翠纷纷碎裂。
“跟我走。“
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带着点沙哑的尾音。
琉白抬头时,只来得及看清对方腰间的墨竹纹玉佩——和她前世在北疆见过的“墨竹卫“令牌一模一样。
“你是谁?“她后退半步,天蚕丝在掌心缠了两圈。
“救你的人。“黑影甩出枚青铜镜,镜面映出身后逼近的西厂众人,“三息后他们会破阵,你想留在这里和斐成列叙旧?“
琉白咬了咬后槽牙,伸手拽住对方衣袖。
那布料触感极韧,像是用冰蚕茧混着钢丝织的——和天蚕丝同源,却更胜一筹。
“左三,右二,跳。“
黑影的指令像子弹般利落。
琉白跟着他跃起的瞬间,脚下青砖轰然塌陷,露出下方流动的暗河。
两人借着下坠之势扑向对岸,乌鞘剑在石壁上划出火星,割断了三张网在头顶的绊马索。
“西厂暗桩在暗河设了网。“黑影侧头避开支淬毒的弩箭,“斐成列早料到有人会从水道逃。“
“所以你引他们破阵?“琉白反手甩出天蚕丝缠住上方的藤条,借力荡向暗河另一侧。
“我引的是阵眼。“黑影的剑突然发出龙吟,削断三根碗口粗的藤条,“斐成列的机关,最怕墨竹纹。“
话音未落,暗河上方的穹顶突然裂开道缝隙,月光漏下来,照见黑影脸上半幅青铜面具。
面具眼部镂空,露出双深潭般的眼睛,左眼角有颗朱砂痣——和斐成列十年前提到的苏姑娘眉间朱砂痣,位置分毫不差。
琉白瞳孔微缩,正要开口,黑影已拽着她跃上暗河岸边的青石板。
西厂众人的喊杀声近在咫尺,黑影突然将她推向巷口:“骠骑将军府在后街,杜一在第三棵槐树下等你。“
“你——“
“走!“
黑影的剑在身后划出半圆,挡住追来的五柄钢刀。
琉白借着这空档冲进巷口,果然见杜一抱着把破扫帚,正用脚尖踢着块石子——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主子!“杜一见她现身,扫帚“啪“地掉在地上,“您肩上的伤——“
“先回府。“琉白扯下外袍裹住血迹,“后面那人...“
“属下没看清。“杜一扶着她往府里走,声音压得极低,“但他腰间的玉佩,和十年前救过老夫人的那位,纹路一样。“
将军府后窗的月光刚爬上妆台,琉白就听见院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她迅速将染血的天蚕丝塞进铜炉,看着火星吞没鞭上的箭簇,这才掀开锦被躺下。
“骠骑将军!“
西厂千户的声音撞开院门。
琉白闭着眼睛,听着脚步声踏过青石板,停在窗下:“奉厂主令,保护将军安全。“
“有劳。“她扯了扯被角,“但深夜入内宅,不合规矩。“
“厂主说,将军大婚在即,万一有刺客...“
话音未落,门闩被暴力撞开的声响惊得烛火乱颤。
琉白猛地睁眼,正见三个玄色厂服的人举着灯笼闯进来,灯笼光映在他们腰间的九节鞭上,泛着冷光。
“搜。“为首的千户甩了甩鞭子,“找刺客。“
琉白翻身坐起,指尖按在床头暗格里的匕首上。
月光从窗纸破洞漏进来,照见那千户耳后有道月牙形的疤——和斐成列手背上的旧伤,形状一模一样。
“找到了!“
最里侧的小宦官举着块带血的碎布冲过来,正是她方才烧天蚕丝时没注意到的边角。
琉白盯着那碎布,突然笑了:“这是今日杀鸡时溅的血,你们西厂的狗鼻子,倒比我府里的猎犬还灵。“
千户的手按在鞭柄上,指节泛白。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更急促的脚步声。
“厂主有令!“
传信的小宦官跑得直喘:“停止搜查,回厂复命。“
千户狠狠瞪了琉白一眼,甩袖出门。
灯笼光消失后,房间重归黑暗。
琉白摸出枕头下的半块玉佩——是方才和神秘人接触时,从他袖中蹭落的。
玉佩背面刻着个“澈“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她将玉佩塞进心口,听见院外西厂守卫的脚步声仍在巡梭。
大婚的红绸被风掀起一角,扫过窗棂,像道晃动的血痕。
(暗格里的匕首还带着体温,窗外的巡夜声忽近忽远。
琉白盯着帐顶晃动的月光,想起神秘人眼角的朱砂痣,和斐成列颤抖的手指。
西厂的阴影正像张无形的网,而她心口的玉佩,正在慢慢焐出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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