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祖准备下车时,转头问了一句。
“母亲,二妹呢?陆家出事后,她可有赶回来过?”
陈氏嘴角的笑意散去。
“莫要提她,以后我们陆家的兴衰荣辱、生死存亡都与她无关。”
陆承祖闻言便知。
自己那个一母同胞的妹妹,必然又选择了为夫家明哲保身。
陆承祖原也是个关爱小弟小妹的好兄长。
只是再宽容的心,也经不住一次次的被凉水浇透。
陆承祖喉间动了动却没再追问。
他想起从前二妹未出阁时,总爱跟在自己身后“兄长、兄长”地叫。
手里攥着精美的荷包,非要给他挂在腰带上。
可自从二妹嫁入平阳侯府,眼里便只剩夫家的利弊。
陪着母亲为外祖父守灵期间,他亲自去了一趟平阳侯府。
想让二妹来送外祖父最后一程,二妹却只派身边的丫鬟递出一封信来。
说她夫君如今正是升迁的关键,不便沾陈家的浑水,何况陈家又不是她娘家人.....
事后,二妹又满面春风的来镇国公府看望母亲。
却对外祖父过世之事只字不提。
如今陆家出事,二妹只怕也不认——真正的娘家人了。
陈氏见儿子脸色沉得厉害,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压得低哑。
“承祖,别想了,如今你们拿着免死金牌回京欲要救出陆家男儿,这事也是棘手。”
“而且我也打听过了,免死金牌保命不保名。”
“即便你们能救出陆家男儿,咱们镇国公府的尊荣也不可能找回。”
“其他人,都忘了吧。”
陆承祖深吸一口气,将眼底的涩意压下去,缓缓点头。
他曾以为血脉亲情能抵千难万险。
却不知有些情分,早在一次次“明哲保身”里,慢慢凉透了人心。
下了车,陆承祖看到王伯一脸朴实的笑容,突然间就释然了。
有些感情并不是通过血缘来维系。
只有相濡以沫,彼此关怀才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其中的暖意。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如王伯,如他的妻子穆汐颜,还有小弟身边那些没有血缘的友人。
就连这次一起过来南方治理水患的同僚。
在得知镇国公府的巨变后,也没改变友好的态度。
流云每到一处府城,都会进城看看,有没有官府悬赏缉拿他和陆沉的通缉令。
有这么多人在帮着他和陆沉兄弟俩,陆承祖心头的郁结散去。
他迎上前去。
“老爹,辛苦您在外面等着。”
“没事没事,正好在车里坐久了,也想在外面站一会。”
“承祖你稍等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王伯说着加快脚步走到陈氏的车窗边,从窗口将自己随身荷包递给陈氏。
“夫人,这里面有些银票,你们到了清水县兴许用的着,属下告辞!”
说完也不等陈氏答话,转身就走。
陈氏愣怔过后,端详起手中的荷包。
采用的是素色的面料,在袋口下方绣着两个小巧的字体“王武”。
绣工精湛,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陈氏指尖摩挲着那两个绣字,猜想这是何人所绣。
王武是王伯的本名。
府里人跟着主子们叫惯了“王伯”,倒少有人记起他的真名。
这荷包料子普通,却针脚细密,连字的边角都收得整整齐齐。
极有可能出自乔氏、月红、春兰的精湛绣工。
月红和春兰作为小辈不可能直接绣上他的名字。
那么,便是乔氏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了。
陈氏想起从前国公府里光景好时。
王伯在他人眼里只是个看马厩的下人。
话不多,却总把府里的马喂得油光水滑。
乔氏.....也是个苦命的。
为一个不值得的逃奴偿还了半辈子的债务。
如今他俩要是能走到一起,倒也是好事。
陈氏这般想着,解开荷包上的松紧带,里面果然装着裹成圆筒状的银票 。
瞧着数量不少.....
......
官道上,两辆行商车在短暂的停歇后、背道而驰。
王伯驾驶的车辆里,前车舱只坐了陆承祖和流云。
和他们同行的十几个工部工事都在后车厢里休息。
原本陆承祖和这些同僚从京城来到南方也是有马车的。
可是乘坐马车回京,哪有坐着这行商车回去舒适啊?
别的不说,仅仅是车里能避暑热就让他们求之不得。
于是在陆世子对同僚们提出。
当地老王要用行商车送他们回京,他们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至于他们乘坐过来的马车,让车夫自己赶着马儿慢慢回京不就得了。
他们带着随身行囊,高高兴兴的登上了这辆挂着“王氏商行”的行商车。
第一次在长途跋涉中感受到了轻松、愉快和凉爽。
走了几日后,陆世子才与他们实话实说。
原来是京城镇国公府出事了,陆世子他眼下可能已经是被朝廷通缉的人物。
他急于赶回京城,想为亲人们求个皇恩浩荡。
【这这这——简直就是要向死而生!】
十几个工部工事面面相觑。
其中有一人思忖过后带头说道。
“陆主官,咱们是朝廷派来地方修建堤坝,疏通排水沟渠,干实事的人员。”
“一起过来出公差,事情办好了自然要一同回京复命。”
“至于慢一步发生的其它事,与咱们这次的公务无关。”
“就算你与我们说了,你可能被朝廷通缉,我们也权当不知。”
“回到京城,咱们该回工部汇报公务,其他事半句不多提。”
那人话音刚落,车厢里立刻响起附和声。
“詹工事说得对!咱们领了差事,跟着陆主官一道来南方治水。”
“乃是实打实为老百姓们办事,为广大民众防止水患发生,哪管什么通缉不通缉!”
“就是,公务归公务,私事归私事,咱们心里有数,断不会给陆主官添麻烦。”
“等回了京,咱们就按原计划交差,至于镇国公府的事,谁问都只说不知情。”
陆承祖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朗声道。
“多谢各位同僚体谅。承祖记着这份情,日后若有能报答之处,绝不推辞。”
车厢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陆主官客气啥!咱们只求把事办好,其他的都不算事!”
“若是这次治理水患的功劳能帮得上陆主官的忙,我愿意出面直言。”
“我也是,这次召集当地村民服徭役,每一笔款项都记录的清晰明了。”
“修建工程也做的及其完善,这都是陆主官你全力监督的功劳。”
这些工部同僚说到做到。
接下来的日子,对镇国公府的事只字不提。
他们也不给陆承祖添乱。
每日就在后车厢里打了地铺,十几人分成几组打叶子牌。
期间会做饭的还负责一车人的饮食。
驾驶舱里,负责观察路况的流云被赶去后排坐着。
王伯刚刚没去与国公夫人叙话。
这时他不停的问坐在身旁的陆承祖。
“怎样,沉儿他们是怎样将国公府的妇孺们,从押送官差手里救下来的?”
陆承祖娓娓道来,说到月红一箭将金临太监射下马时。
王伯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就说——有我大闺女在,就不怕对手武功高强。”
“什么大内高手,什么太监公公——都得靠边站。”
“等到了京城,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不过我丑话得说在前头,咱们都是大男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俩闺女出事。”
车里的流云和陆承祖这两个大男人忙答话道。
“这是自然。”(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