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节:声声慢,如梦令

    老马见主人奔来,不安地刨着前蹄。

    李进飞身上马的刹那,瞥见不远处停着六七匹快马,鞍辔俱全,显然是那伙人的坐骑。

    乘着那伙人还没追出芦苇荡,李进不讲武德,冲着马匹就是一阵乱劈。

    那几匹马儿顿时受惊,外加不断射来的箭矢,不巧正中马臀,顿时嘶鸣着四散奔逃。

    其中一匹烈马更是扬起后蹄,将正欲上马的黑衣人踹翻在地。

    “好畜生!”

    李进大笑一声,猛夹马腹,绝尘而去。身后叫骂声很快被呼啸的风声淹没。

    他不敢直接奔向林府众人藏身的盐仓,而是纵马胡乱跑了一通,专拣偏僻小路绕行。待确认无人追踪后,这才稍稍放缓马速。

    可当要转向盐仓时,却猛然惊觉——迷路了!

    “该死!”

    李进勒住缰绳,环顾四周。

    荒草萋萋,野径交错。更糟糕的是,天边乌云渐聚,转眼间已遮蔽了大半天空,连方向都无法辨清。

    “这把玩脱了。陈柚没有消息,老爷子在护丢了,我怕是要进去踩缝机了!”

    啪嗒——

    第一滴冰凉的雨点砸在他手背上,紧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雨水很快浸透了衣衫,李进纵马乱走,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朦胧雨雾中,遥见前方河道泊着一艘画舫。

    这画舫不大,只有五六米的长度。说是画舫,倒有些像是大号的乌篷船。

    “天不亡我!”

    三四月的雨,冷得出奇。此刻在淋下去,身子骨肯定吃不消。

    李进不假思索,立刻纵马过去。

    “船家可在?”

    船帘微掀,露出一张素净的妇人面容。

    “这位公子……”

    李进猛见船上是个女人,愣在原地,一时进退维谷。

    那妇人约莫四十上下,一袭素白罗衫,发间只簪一支木钗。

    她上下打量李进一番,竟大方方的招手:“若不嫌弃,可至船上避雨。”

    李进浑身湿透,雨水顺着衣角不断滴落,犹豫片刻,只得抱拳道:“叨扰了!”

    妇人微微一笑,掀开船帘,让出入口:“公子里面请!”

    船舱内出人意料的整洁,一张矮几上摆着茶具,炭炉正煮着水。

    妇人熟练地斟了杯热茶递来:“虽不是春芽,却也恰好驱寒。”

    李进接过茶盏,微茗一口,回甘清洌,绝对是上好的茶叶。

    又看了眼船内陈设,处处透着书香气息,不由暗忖:这荒野之中,怎会有如此高雅妇人。

    妇人毫不局促,自斟了杯茶,朱唇轻抿,忽而抬眼直视李进:“如今兵荒马乱,公子是要赶往何处?”

    李进见那妇人不似武林中人,随口扯了个谎:“在下随家兄去苏州贩布,不想中途被乱军冲散,这才……”

    说到此处,他假意抬手拭泪,暗中观察妇人反应。

    妇人脸色微变,素手轻抚茶盏边缘,轻叹一声:“世事艰难,只是公子这谎话,编得实在不算高明。”

    李进浑身一僵,右手已悄然按上刀柄。

    那妇人却是淡然一笑:“公子勿忧,我并非歹人,不然又岂会与你对坐品茶。我识破你,只因两点。其一,亡夫与书画商人交往颇深,那些商贾气质与你大不相同。二是你衣角染血,显然经历恶斗!”

    李进瞳孔骤缩:“前辈既然识破,为何邀我上船,难道不怕么?”

    “怕?”

    妇人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尽的苍凉:“国破家不在,江湖飘零人,有何可怕?”

    李进心头一震,那妇人看似柔弱,此刻浑身却散发着历经沧桑的凛然之气:“事出有因,恕在下不能言明。晚辈李进,先谢过收留之恩!”

    妇人止住李进抱拳:“巧了,我也姓李,五百年前说不得真是一家!”

    “敢问前辈大名?”

    “什么前辈后辈的,你们江湖人倒比读书人还啰嗦。闺名不足道也,你唤我‘易安居士’便是。”

    此言一出,李进如遭雷殛,呆立当场。

    普天之下,号‘易安居士’者,唯有一人。

    她即说自己姓‘李’,也就是说……

    李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凝视着眼前这位荆钗布裙的妇人。

    “您……您难道是……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他不敢唐突直呼其名,情急间就以《如梦令》相询。

    李清照展颜一笑,眼角的细纹里忽然漾起少女般的光彩:“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没想到,公子竟识得这首小词。”

    “何止知道,我还……”

    李进猛然警醒,险些道破天机,急忙噤声。喉结滚动,将后半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他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跳如鼓。

    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阵乱跑,居然遇见了名垂千古的才女李清照!

    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恭敬道:“易安居士的词,天下谁人不晓?只是没想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舱内,和妇人略显憔悴的面容,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李清照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公子是想说,当年赌书泼茶的闲情,如今都付与这苕溪烟雨了?”

    李进连忙摇头:“晚辈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世事无常,盛衰难料。”

    李清照轻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雨帘:“当年在汴京,我也曾锦衣玉食,吟诗作赋,以为此生不过如此。可如今……国破家亡,流离失所,不过寻常事罢了。”

    李进心中震动。搜罗脑中记忆,依稀想起李清照的丈夫大概是黄天荡大战前后离世。

    史书记载,她自料理亡夫后事,便独自一人漂泊江南,晚景凄凉。

    “居士高洁,晚辈钦佩。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李清照摇摇头,忽然问道:“公子既姓李,又懂诗词,可会饮酒?”

    李进一怔,随即笑道:“三两杯倒是可以!”

    “那便好!”

    李清照转身从柜中取出一壶酒,两只粗瓷杯:“乱世相逢,便是缘分。不如共饮一杯,如何?”

    姓周的未必会写文章,姓李的也未必会喝酒写诗。不过,这光景,总不能丢了祖宗面子。

    李进欣然应允。

    两人对坐船内,轻碰酒杯。

    李清照举杯轻抿,忽而吟道:“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李进心头一热,接道:“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李清照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抚掌笑道:“妙啊!好句好句!这个旧时相识,说的不止你我同为李姓,更是……公子且候!”

    说着,她取出笔墨纸砚,就着茶台展开,提笔写道:“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一首《声声慢》,一气呵成。

    李进望着宣纸上墨迹淋漓的词句,心头剧震。这首传世名作,此刻竟在他眼前诞生!

    他声音发颤,不由赞道:“居士此词,字字泣血,令人断肠。”

    李清照搁下毛笔,凝视新写的词作,轻声道:“公子可知,这‘乍暖还寒时候’,说的也不仅是天气?”

    窗外忽地刮进一阵冷风,吹得烛火摇曳,李进连忙拱手护住火苗。

    李清照幽幽说道:“明诚走后……这些年来,我总在梦中回到汴京。醒来时,却只看见江南的雨,下个不停。”

    李进想起史书记载,李清照晚年为完成亡夫遗志,带着珍贵文物辗转漂泊,却遭人欺骗,甚至因改嫁之事备受争议。

    此刻他望着这位传奇才女,忽觉史书上的寥寥数语,远不及眼前人的真实鲜活,也不知如何安慰。

    李清照却笑了,将新写的词往前一推:“身前故事,迟早要随雨打风吹去。倒不如说说,这‘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可还入得公子法眼?”

    李进不由被她这坦然气势震撼,正要评论,忽听岸边一阵吆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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