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大夫但说无妨。”
李淳风笑了笑。
“吾辈修道之人，探寻的便是这天地间至理。纵使言论看似荒诞，焉知非是吾等坐井观天，未见其全貌？还请大夫不吝赐教。”
袁天罡没开口，但他那双的眼睛也紧紧盯着楚天青，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势稍稍收敛了些，对楚天青即将说的话也很是好奇。
楚天青略作沉吟，目光在两位道人脸上转了转，最后落在摇曳的灯影上。
“二位精通道法，想必见过海市蜃楼吧？那空中的亭台楼阁看起来虚幻，却也不是完全凭空变出来的。”
袁天罡微微点头：“不错。光天化日之下，晴朗天空中忽然出现亭台楼阁、车水马龙，或是仙山琼阁，或是异域城池。景象虽然虚幻，光影却是真实的，是天地之气在特定时间地点，折射远方实景形成的。这是《博物志》等古籍里也记载过的道理。”
楚天青听了，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早就料到袁天罡会这么回答。
“如果我说，在我们看到的世界之外，还存在无数个和我们相似却又不同的世界，就像那些若隐若现的蜃楼，二位会怎么想？”
这话一出，袁李二人都愣住了。
李淳风一向含笑从容的脸上，此刻被一种极致的惊诧与茫然所取代。
“无、无数个......相似又不同的世界？”
他喃喃重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
“如海市蜃楼，却非光影折射之虚影，而是……真实存在的世界？”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凭空而来的闪电，劈入他毕生所修的道基之中，让他引以为傲的学识与推演，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局促。
而另一侧，袁天罡的反应则更为内敛，却也更为剧烈。
他身体纹丝不动，连眼睫都未曾眨动，但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猛地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住楚天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
这巨大的冲击让他一时竟忘了维持往日的风度。
九天之外，银河之畔，竟还有别处存在？
那里也有人烟城郭，也有王朝兴替，甚至......也有自己？但却在经历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试图理解并捕捉这个宏大得近乎荒诞的概念，下意识脱口而出：“这......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楚天青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我们每做一个选择，都会引向一个结果。就像一棵树上的枝丫，会朝着不同方向生长。而我猜想，每一个不同的选择，都可能衍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因为那个选择，一切都会变得不同。”
他走到桌边，提起茶壶，向三个空茶杯里各斟了些水，然后指着茶杯说道：“好比这杯水，如果我此刻选择喝掉它，在这个世界里，这杯水便消失了。”
“但在另一个世界里，我可能选择不喝，那么这杯水就依然还在。”
“这两个世界，仅仅因为这一个简单的选择，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而我们的一生，会面临无数个这样的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像一个分岔路口，无数的路口，便会衍生出无数个不同的世界。”
“我将其称之为——平行宇宙。”
袁天罡和李淳风听得心神俱震，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楚天青描绘的这个宏大而不可思议的图景。
袁天罡喃喃低语：“若真是如此......那岂不是说，世间所有可能发生的事，都在不同的宇宙中真实上演着？”
李淳风也是呆愣不已，心中此刻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耳中听着楚天青的阐述，心中那固守多年的，关于天道定数与因果承负的认知，正被这“平行宇宙”之说冲击得摇摇欲坠。
若依楚天青所言，每一个选择都衍生一方世界......
那他往日凭借易理术数，为事、为人、乃至为这大唐国运所进行的无数次推演，所窥见的数十上百种未来可能，难道并非仅仅是存在于卦象与筹算中的“虚妄可能”？
它们......它们竟都会在某个真实不虚的世界里，切切实实地发生，上演？
这个念头带来的震撼，远比任何道法秘术都要强烈。
他仿佛看到，自己曾经推演出的每一条支线。
那条若当年陛下在晋阳起兵前，选择韬光养晦、屈从隋庭，而非毅然劝父举义，则可能泯然于乱世、李氏龙兴之机就此湮灭的线。
那条若武德九年，太子与齐王步步紧逼之下，秦王未能狠心决断、先发制人于玄武门，则可能身死府灭、贞观盛世永无开启之日的线。
那条若玄武门血变当日，尉迟敬德未能及时擐甲持矛入宫控局，或陛下一念之仁未能彻底肃清敌对，则可能功败垂成、天下再陷割据战火的线......
这些他曾以为只是基于时势、人心推演出的“或然”，刹那间都拥有了沉甸甸的“真实”分量。
它们并非虚影，而是在如同星辰般繁多的世界里，正在同步流淌！
书写着的真实历史！
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与敬畏，瞬间充满了李淳风的心神。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微微颤抖，似乎想抓住什么，又仿佛在触摸那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可能”本身。
他声音干涩，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若真如此......贫道往日穷尽心力，于万千变化中推演那一线天机推演的，莫非竟是......无数真实？”
他的目光投向窗外明朗的天光之下，只觉得那苍穹之后，隐藏的不再是亘古不变的日月轮转，而是无数条奔流不息、波澜壮阔的命运长河。
每一条，都倒映着一种他曾在卦象中惊鸿一瞥的人间画卷。
袁天罡与李淳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撼。
见到两位道门宗师如此失态，楚天青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深知这个想法对当下时代的人冲击有多大，但他并未停顿，继续深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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