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肝？”
萧皇后对这个陌生的词感到茫然，但从楚天青剧变的脸色和语气里，她也意识到这绝非小事，脸上渐渐浮起不安。
“楚公子，这是什么病？严重吗？会不会......影响救治灵儿？”
沈灵儿躺在病床上，看着楚天青瞬间苍白的脸和眼中那抹深切的痛色，心也直往下沉。
她虽不知“乙肝”究竟为何物，但楚天青的反应已说明一切——那必然是极大的阻碍。
楚天青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可指尖的微颤仍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再睁眼时，神色尽是悲凉。
“乙肝，是一种主要损害肝脏的病毒。”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种病毒能通过血液和体液传给别人，对您这样健康的携带者而言，若能精心调理，大概率可以长期稳定，不影响寿命和生活，但是！”
“绝不能作为供体！”
“为.....为什么？”萧皇后急问，脸色更白。
“原因有二，皆是致命的。”
楚天青低下眼眸。
“第一，移植的本质，是将您健康的造血干细胞送入灵儿体内，重建她的血液与免疫系统。这过程中，灵儿自身的免疫会被药物几乎彻底摧毁，处于毫无防御的状态，若供体携带乙肝病毒，病毒便可能随之进入她体内。”
“在健康人身上，免疫系统尚可压制甚至清除少量病毒，可灵儿在移植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毫无免疫力。那时的乙肝病毒对她而言，便是灭顶之灾。”
“病毒会在她体内疯狂蔓延，引发爆发性的重症肝炎......那几乎无药可救，会直接导致移植失败，甚至加速她离去。”
听到这话，病房里死寂一片，只余压抑的呼吸。
“第二。”
楚天青长叹一声继续道。
“即便我们不顾病毒对灵儿的直接伤害，乙肝病毒也可能会种进灵儿新生的免疫系统中，这意味着，就算移植成功，白血病得治，她也极可能从此成为新的乙肝携带者，终身面临肝病风险。”
说完，他看向萧皇后，他看向萧皇后，眼神复杂，尽是遗憾与失落。
十点全相合，原本是万中无一的完美配型！
他原以为幸运至此，却没想到......
楚天青的目光落回了沈灵儿脸上，心头猛地一揪。
沈灵儿没有哭，也没有流露出什么激烈的情绪。
她只是怔怔望着他，那双往日清澈灵动的眸子，此刻空茫一片，仿佛用了极长的时间，才一点点理解他话中每个残酷的字眼。
许久，眼睫才极轻地颤了一下。
“啪嗒。”
萧皇后无力地后退半步，背靠冷墙。
不是她不想救，而是她......本身就是一味“毒”，会害死这个刚刚相认，让她恨不能掏心弥补的孙女。
巨大的自责与绝望霎时将她吞没。
她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眼泪无声滚落。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与绝望中，楚天青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病房角落——
一直被忽略的杨政道，正安静的坐在椅子上。
那孩子似乎被眼前急转直下的气氛吓住了，小脸紧绷，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无声落泪的祖母。
楚天青心中瞬间又燃起希望。
杨政道！
我竟把他忘了！
他是灵儿的亲弟弟！
血脉同源，这意味着他们之间HLA配型完全相合的概率高达四分之一！
即便不是全合，拥有至少一条单倍体相同的半相合可能也近一半！
这远比祖孙之间的希望大得多，几乎是目前血缘关系中，除同卵双生外最理想的供体选择！
方才，他的心神都被“祖母”与那份该死的“全相合”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竟在绝望中彻底遗漏了这个理论上希望更大的孩子！
“云绾！”
他几乎低喝出声，目光死死锁住茫然无措的杨政道。
“快！带他去配型！HLA高分辨、传染病筛查，一项都别漏！现在就去！”
秦云绾被他语气中的急迫震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就要去拉杨政道，可脚步刚动，目光却瞥见手边桌面上剩余的报告。
她猛地想起什么，急忙拿起最上面另两张纸。
“公子！他的检查也做了！只是方才萧皇后说最好用她自己的......”
她越说声越低，显然也意识到了疏忽。
楚天青来不及责怪，一把夺过那两张轻飘飘却重若千钧的纸，直接跳过前面密密麻麻的数据，目光看向HLA高分辨分型结果的结论栏——
【HLA-A、B、C、DRB1、DQB1 高分辨分型结果：供者与受者位点部分相合，相合位点：5/10。】
5/10......
不......不可能！
楚天青难以置信。
他们可是亲姐弟！
怎会连半相合都够不上？！
难不成......
楚天青颤抖着手翻到下面那张亲子鉴定报告，目光仓惶地搜寻结论。
【基于现有遗传标记分析，支持杨政道与沈灵儿之间存在全同胞关系。】
血脉相连，毋庸置疑。
可偏偏，就是这血脉相连的亲姐弟，在这决定生死的 HLA 配型上，竟连最低的6/10都达不到！
希望燃起，破灭。
再燃起，以更彻底、更讽刺的方式......彻底破灭。
祖母，完美配型，却身携病毒。
亲弟，血脉至亲，却连移植的门槛都迈不进。
老天仿佛开了一个恶劣至极的玩笑，将最近的希望捧到他眼前，然后当着他的面，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摔得粉碎。
“呵.....呵呵.....”
一声低哑干涩的笑，从楚天青喉咙深处挤出。
那笑声里没有半点温度，只有无尽的荒诞。
沈灵儿看着他脸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内心的刚升起的希冀也如风里残烛一样，渐渐熄灭了。
她闭上了眼，将自己深深埋进枕头的阴影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所有令人窒息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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