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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很宽敞,丝绸帐幔,软垫宽坐,还置有书案,魏璟坐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着磨磨蹭蹭上来的人。

    文瑶与他对视上,莫名有点心慌。

    分明不喜人靠近,也并不是很乐意的模样,竟然会让自己与他坐同一辆马车。

    踌躇了一会儿,还是道:“若世子觉得不便,我可以坐另外一辆马车的。”

    魏璟并不理她,马车已然往前行了。

    比起男女共乘一辆马车会有不合适,文瑶更担心的是她跟魏璟出远门的危险性。

    听闻他近年树敌颇多,先前那些人都大胆到敢进王府刺杀,跟着他出门想必也不安全。

    再有他对自己的头疾又满不在乎,突然冒出带她随行的念头,恐怕也没什么好事。

    文瑶手指蜷起摆在腿上,开始紧张起来。

    魏璟看出她在局促不安,似笑非笑,“别说本世子没给你选择,此去灵州需三五日,你若不想去,也可不去。”

    文瑶默然。

    这话不像是给选择,而像是某种试探。且还是一副神色怡然,要折磨人的样子。

    她也不知他如何养成这样多疑的性子,只知道她好不容才留下,若现在退缩,前面便算白忍受了。

    文瑶态度诚恳,随即露出一抹乐意至极的笑:“世子在哪儿,小人就在哪儿。”

    虽然表情有点不太自然,但那清莹眼眸陡然弯下,便似能轻盈跃出一掬流星。

    魏璟瞧了两眼,只觉刻意地有点愚蠢。

    他缓缓阖目,再不多言。

    一路上文瑶也很安静,坐在靠边沿的位置,与其保持距离,尽量当自己不存在。

    京城到灵州约莫百里,马车行得慢,夜间才到灵州。

    一到驿城大小官员皆来相迎,只是这次,魏璟下了马车,还在一众官员的恭维下,笑着与人寒暄。

    雪玉银冠,银灰雅袍,衣摆如流云,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少了肃然与威严,多了几分少见的谦和。

    乍然一瞧,倒真是个面如冠玉的矜贵谦和的世子。

    与平常见到的模样截然相反。

    文瑶随在其后默默瞧着,只觉得后脊隐隐发凉。

    “唐家余孽臣都已经审问过了,这是供状。若有遗漏之处,殿下可随时再审。”

    说话此人是刑部侍郎赵愈。唐家被抄家后,皇帝宽仁免了其死罪,遣回灵州监禁看管。近日因王府行刺一案羽卫查到了奉月堂,继而指向了唐家。而赵愈先前负责唐家案子,便亲自来灵州将唐家人都刑审了一遍。

    他不与其他官员陪之寒暄,直奔要点。

    魏璟摆手,一脸支撑不住的乏意:“不急,明日再说。”

    说罢众人恭送着世子进驿馆,等再回过头来时,忽见世子身后跟着个模样娇丽的女子。

    因从未有人在看见璟世子身边出现过有女子陪同,都觉得十分稀奇。

    见她从马车里下来,其容貌又上佳,以为是哪个贵家小姐。可细看一眼,这穿着朴素,举止怯怯,便又断定是个随行的侍女。

    众人兴趣寥寥,一时散了。

    回到驿馆后魏璟便再没从房里出来,驿馆的人把送过去的饭食也都端了回来,因太过奢贵诱人,都觉得倒了浪费,于是几人围着大快朵颐地享用了。

    文瑶在旁边煎药,他们视线偶尔朝她看去,然后小声叹气:“世子头疾缠绵反复,连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这般朝夕不食,以汤药充饥必然是要气血亏空的。”

    文瑶沉默。

    传言不可信。

    分明是本人不想治,喜欢挨痛受折磨,却被认为是太医治不好。

    也不知有多少太医大夫因此遭罪。

    驿馆煎药很不方便,以至于煎完药已经亥时了。文瑶来魏璟房前见里面又没灯,侍从又没守在外面,不知人在不在。

    不待她敲门,房间里的人先出声了:“进来。”

    声音听着有气无力,很是虚弱。

    文瑶愣了一下。

    来时不是还好好的吗?难不成头疾又发作了?

    她推门进去,摸索着来到魏璟的床前,见他半靠在床头,脸色是有些不好,但却不至于到虚弱无力的状态。

    稳妥起见,文瑶伸手过去探脉。

    片刻后,抬头诧异地看向魏璟:“殿下,您这脉象.....”

    脉象平稳有力,一点也不像有事。

    魏璟瞧着她:“如......何?”

    气虚无力的话依旧从那嘴里说出来,可阴冷的眸子却凛然瞪了她一眼,文瑶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反应过来魏璟是故意如此,极为配合道:“殿下近日头疾频发未曾休息好,加之今日赶路太过劳累,才会如此。”

    魏璟视线看向屋外,有人影轻轻晃过凑近。

    他宽袖一抬,示意她继续:“把药端......过来。”

    文瑶顺着他视线也看见门外有人鬼鬼祟祟,不由得紧张起来。

    上回他装病,可是杀了一屋子的人。

    这会儿又装病,该不会又是......

    文瑶将药碗过去,魏璟没接,反倒推倒在地上。

    “殿下......”

    她蹲在厨房近两个时辰。

    “殿下若不喝药,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受的!”

    虽然是配合,但带着愠怒语气确实是真的。

    清脆的碎裂声,惊了屋外的人影,不再逗留逃离了此处。

    魏璟从床上起身,语气恢复冰冷,“行了。”

    随即走到灯柱旁,把烛火点了,回过身时便看见蹲在地上的人一脸不太高兴,“只这么一碗药,殿下太浪费了。”

    他面无波澜,不与她计较这般僭越的语气,直道:“大可放心,本世子还死不了。”

    ......

    文瑶抿着唇,不接话。

    房外有人敲门,“殿下。”

    魏璟从文瑶身边走过,坐到了书案前,“进来。”

    侍卫推门,见文瑶还在房内,犹豫了一下。

    魏璟掀开眼皮:“说。”

    “是。”侍从扶手道,“唐大人在牢房断了气。”

    “这倒有趣了。”

    唐家人都关在牢房,一同的妻子儿女尚且没事,体壮如牛的人倒先受不住刑断了气。

    魏璟指腹在案上缓缓画着圈,问了一句:“赵愈来了几日?”

    侍卫答:“前日午后圣上召见羽卫,赵大人便赶来灵州了。”

    “既有两日,也足够他安排。无妨,随他们去吧。”

    侍卫应是,又道:“知府大人明日设宴,请殿下务必要去。”

    魏璟应了一声,示意他退下。

    然后走向还在收拾的文瑶,突然道:“那日与你一道来王府的刺客同伙,如今就在灵州。”

    话说一半,故意停下。

    文瑶顺着问:“殿下告知小人是何意?”

    魏璟道:“听他们说找到了鹤老,也不知真伪,请你来辩一辩。”

    文瑶手一顿,又不慎刺破了指腹,她轻“嘶”着扔下了手中碎瓷。

    不可能!

    他们怎么会找得到师父?

    虽然觉得没有可能,但魏璟突然这么一说,文瑶又不由得紧张起来,也顾不得伤口,忙起身拉住魏璟的衣袖,问:“殿下可知他们怎么找到的?人又在哪?”

    不管那些刺客听命于谁,都只会是心狠手辣之人。

    师父倘若真落在他们手里,不知会被如何折磨。

    魏璟低头,看着淡色衣袖染了点薄红,将那细白柔指抓来握住,瞧了一眼,伤口不大,只是冒着血珠。

    他伸手,冰凉的指腹轻蹭了点,然后挑眉道:“明日宴席,兴许不止你所见到的那点血腥,你敢去吗?”

    像是个圈套,可文瑶又无法确认,只问:“殿下可曾见过师父?”

    魏璟与师父认识,但未必见过师父的真实容貌。

    魏璟松了手,坦言:“倒是见过,只是每回相见都是不同面孔,本世子也真假难辨。你若不打算去,也行。”

    既告诉了她,分明是想要她去,偏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魏璟的手段并不会比那群刺客好到哪里去,她也不知师父若在他的身边,又会被如何相待。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

    文瑶捏着裙角,“我该信任殿下吗?”

    魏璟看着她慌神的容貌,漠然一笑:“你也没得选。”

    “......”

    不管是不是激将法,文瑶都不敢不去。

    -

    晚宴设在一官员的外宅,里面阔气幽雅,特意装饰了,昨日的官员里除了赵愈,其他都在。

    几人在回禀昨日有人在牢房死了一事。

    魏璟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淡然坐在案榻边,焚香饮茶,手执书卷,又配一身古锦织就的山水墨袍,自持端方的形容,比昨日还虚假些。

    文瑶远远地站在廊下。

    几名官员见魏璟容色不佳,注意力涣散,便出来问她:“殿下昨夜可还好?”

    文瑶道:“殿下一切都好。”

    昨夜魏璟并未解释为何要装病,但也不能猜出,能在驿馆偷听的,并非外人。

    既然两人配合着演了一场戏,今日自然也要演全了。

    越不肯承认,便越能让人放松警惕。

    果然,他们听见文瑶的回答,没再多问,只朝外招了招手,便有弹曲的伶人,还有几个以纱巾覆面,衣物也极少,娉婷袅袅的胡姬。

    接着屋内便传来一阵阵轻柔妙音。

    珍馐佳肴,妙音妙人,里面似乎享乐至极。

    文瑶没有耐心等,只想确定他们今日抓来的人是不是师父。可魏璟没出来,她又不敢轻举妄动。

    她无奈等着,忽地有人从身后摸了一下她的肩膀。

    文瑶惊吓转身,便见一个满脸醉红,浑身酒气的男子对着她笑,语气轻浮至极:“小娇娘哪里来的,怎么生得这般玲珑曼妙。”

    说罢,又欲伸手过来。

    文瑶急忙侧身躲开。

    男子魁梧,两鬓染白,看着已过半百。眼见着手扑了空,便笑道:“你可知老夫是谁?别说你一个侍女而已,就是十个八个,只要老夫瞧上你,那些人都得跪着给我送来!”

    文瑶厌恶至极,想往魏璟的侍卫那去,可抬头一看,他们人都不见了。

    男子继而又道:“老夫可是皇上与世子都难请的人,你若跟了我,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文瑶停了脚,皱眉道:“你就是鹤老?”

    男子深深吸闻空气里弥留的香气,只觉浑身燥热不已,心里燃起一团火似的。他看向面前的美人,得意道:“正是老夫。”

    文瑶心里厌恶至极,恨不得把他的嘴用捣药铁杵打烂,再把他的脑袋敲碎。

    这样的污秽东西也敢顶着她师父的名头,真是气死了!

    心里又再骂一遍魏璟,到底怎么得来的消息,这样不可靠的消息竟然也听信了。

    身后的人追上来,她欲进去寻魏璟,却还没到门口就被几个仆人给拦住了。

    文瑶向他们求救,却无动于衷,甚至在那老淫贼开口要他们抓住自己的时候,反而过来抓她。

    她站得远,又有曲音盖过了她的声音,而这宅内所有仆人都这么看着,并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她避无可避,只能穿廊过园,尽量往外跑。

    眼瞧着就要被人包围捉住,她在廊下转角的位置,被人一把从身后扯走。

    推门而入,又极快地关上。

    房内昏暗无光,都没来得及抬头看清是谁,便被人用身躯抵在门前,丝毫不得动弹。

    文瑶一时没敢出声。

    片刻后屋外没了动静,身前人才打开了门,朝那屋檐上的人影下令:“屋子的人留下,其余的都解决了。”

    这般冷酷无情的声音,就很好辨认。

    文瑶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却听得魏璟斥了一句:“不过是让你安静等着,这么不安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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