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晦暗,光辉惧寂。
唯有暗红阴火如孽海流淌,无声蔓延,不见半点光焰,重重阴火在浓厚的黑暗中抹出一道道凄红,分明火在眼前,却难照亮此间天地一分一毫。
草木山川、玄宫宝阁、金殿玉桥.皆在这沉似铅雾的火海无声无息地化作飞灰,洞天南域渐渐晕染开一片不断扩张的暗红火域。
天际,一道殷红身影孤悬在上,安仙悔手托红烛,扫视四方。
他身后是浓重无光的黑暗,丁火神通运转,若有烛阴之形显化,人面龙身,衔烛正乘,将这一片天地彻底封锁。
红烛上一点阴火幽幽燃烧,明明微弱如萤,却让不少远处观战的紫府都有心悸之感,而那前方的雷光已然消弭在这一片深沉黑暗中。
眼下情况,安仙悔早有预料,大离诸多仙道之中,唯有扶尘、太真和穆武三家最为得势,大人在上,如日悬天。
若论底蕴之深,扶尘更是三家第一,作为丁火正统,传承悠久,道脉清晰,他手中这一道丁火灵宝更是大有来头。
古代五火初诞,神圣显化,丁火主人为烛阴】,他自果位中显化一仙烛,立在寒极,日月不照,诸星隐光,名为天衰】。
这一道天衰阴烛】便是效法那仙烛而成,本是作为真君成道之器,有法宝之姿,可最后还是弃置,仅为灵宝。
即便如此,这一道阴烛历经扶尘近数千载的祭炼,不知纳入多少灵物仙材,受过多少神通道法,落在烛尘天】中,置在真君仙台下的第一阶次,日夜受仙火供养。
灵器品阶,除了灵物、炼法所致的差别,也受后来的祭炼程度、意象变化等等影响,散修手中新炼成的一道灵器,如何能同洞天中历代神通祭炼,金丹真君加持的相比?
而此宝之中,又有一道举世罕见,丁火最为古老恐怖的金性内藏,让这道灵宝的威能几乎到了极巅。
扶尘立宗至今,天衰阴烛】不知烧毁多少佛门金身、仙家法体和大圣血裔,即便是大神通者,都有滚滚阴火之下化作飞灰的,更遑论眼前这一紫府初期?
若不是他收了几分力,眼前之人必然在一个照面下就要陨落。
安仙悔看向前方,手中红烛减弱几分威势,语气渐冷。
“既修社雷,就当安心任宋氏摆布,偏要和丙火牵扯。怎么,觉得你应运而生,我宗不会动你?”
这青年眉宇间的阴气越发沉重,眼瞳暗红,殷殷似血,只恨声道:
“普天之下,没有谁更特殊,没有谁不可舍弃,只是付出的代价高低罢了。”
银雷迸射,光芒闪过,破损不堪的玄黑长袍在阴风中猎猎作响,许玄自这一片黑暗中现身,满头白发,法躯上尽是阴火灼烧之伤,天衰寿尽之气。
丹霆仅剩剑柄,原本灵铁玄金锻造的剑身被尽数烧毁,剑灵所化的雷雀则遁入内景,暂时失去回应。
许玄一言不发,冷冷看着那红烛,深深感受到这等仙宗的底蕴,真正要打杀哪个人,即便对方再气运加身,也难逃一死。
该如何走脱?
眼下对方未曾全力催动此器,必然还是有所忌惮,可许玄却不知这种忌惮到底自何而来。
“俯首跪拜,交出此印,可饶你不死。”
安仙悔沉声敕令,神通催动,煎人寿】在天衰阴烛】的加持之下威能陡涨,瞬间又削去对方寿元。
许玄缓缓解开腰间玄印,上方天炳昭元,恒光普照】的底篆熠熠生辉,除此之外,并无神异生出。
此印并非灵器,无有威能,仅是作为某种信物,和那一道天衰阴烛】无法相比,就是取来恒光】灵剑,也难抵那金性内藏的阴烛。
内景之中的社雷神通开始剧烈颤动,某种气象开始崩塌破碎,先前有些变化的剿绝命】开始逆退,甚至牵连到其它玄象。
“威权】将破,神通有损。”天陀看出此间玄虚,语气沉重,“社雷最重威权】,是道心、命数和气象的混合,亦是代天行罚之本。”
“扶尘并非单单要收走此印,而是要让你气象有损,道心有破,神通就小了,将来真正连望一眼的金位资格都没了。”
许玄握紧手中大印,白发飘扬,目生冷电,而上方的阴火却越发恐怖,寒热变化,让他全身道骨传来阵阵痛痒,血气衰落到最低。
“我今日纵将此印予你,之后恐怕也免不了一死?”
他抬首看去,双眼在这病火之中变得浑浊,仅能见到一对暗红神瞳,大如日月,就悬在身前,肆意俯视着他微如尘土的法躯。
“你会答应的。”
安仙悔的声音骤然响起,如一阵阵阴风刮过。
“以微末之身跻身神通,修成剑意,功成社雷,在大离紫府之中也有些不凡,可惜,你太看重门派了。但也因此,宋氏才能放心用你,我宗也能容忍你这些时日,毕竟.长剑有鞘。”
“可你偏偏不该和恒光】牵扯,还想造就一位丙火神通,岂将我道的宽容放在心上?”
他顿了顿,看向眼前道人,只肃声道:
“在此身死,和将来为大势而死,大有不同,如何抉择,仅看你作为。”
许玄深吸一气,阴火越发炽盛,使得他身上的神通光彩尽失。
劫云不显,雷霆失威,俯首就戮,天律难全,他在一次次斗法、诛魔中积攒下的气象正在快速跌落,自远处传来一阵遥遥的叹息。
天陀一时沉默,他先前劝过许玄低头,以他妖魔的观念来看,自然无妨,可这行径对于社雷威权却是极大的消磨。
这景象让他想起昔日自身结局,纵然五法具全,号称近古紫府法术第一,可依然在大人谋划下陨落身死,若是未曾遇到许玄,如今应当是在龙属手中受尽折磨。
上方的安仙悔稍稍点头,催动灵宝,阴火自天幕中缓缓落下,就要让眼前之人跪拜在地,俯首献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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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以为你能硬气些。’
他心中不知为何升起一阵失望、忿怒的复杂情绪,这种压服昔日敌手的暴力未曾给他带来什么畅快。
阴火烧落,天衰阴烛】彻底锁住对方神通,让其无法反抗,可那道人的腰杆却挺得笔直,任由那阴火烧来。
其面上的血肉渐渐枯焦,化作一道道雷霆萦绕的玄晶坠落,引动天雷,如有怒声。
“你!”
安仙悔力道控制的极好,未曾取了对方性命,可仍然能让其重伤,对方此时未曾低头,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更让其心中生出一阵羞怒来。
‘凭什么,他凭什么敢!’
他贵为一宗道子,向来行事无忌,可到底还是活在父上的安排之中,不敢说一句不字,眼前之人毫无跟脚,怎敢违逆扶尘的意志!
暗红丁火已将此人大半法躯的血肉悉数烧尽,露出一具呈现银白色如同铁铸的骨架,密密麻麻的银白天律篆刻在上,此时依旧未曾低头。
那对眼瞳已叫阴火烧去,可对方眉心中却有一团金华涌动不息,光明天下。
太阳清世,戊土正仪,以及最后一道丙火六合也顺遂地融入其中,化作一道如明金般的天光。
社雷暴动,盈满法躯,许玄上半身仅剩白骨和雷霆混杂,血肉已被烧尽,他眉心积蓄已久的天眼骤然睁开。
一道沉重如岳、堂皇如日的天光轰然爆发,万千金华照耀而出,遍布十方天地,将这深沉的黑暗刺破,如同一轮天阳行空,轰向对方。
安仙悔未曾料到对方还有反抗之力,更未想到手中的灵宝竟然一时未曾挡住,堪堪用阴火去阻,可还是遭了那一道金华,法躯中烧起阵阵猛烈的虚幻日焰,险些也落得如对方一般下场。
他一声不吭,只看向眼前道人,杀意再难扼制,甚至有一种恐惧和羡慕生于心间,让这位仙宗出身的紫府觉得自己越发低矮,甚至有些不敢去看那道残缺的法躯。
“送你上路。”
天衰阴烛的威能再度上涨,天地间陷入深沉至极的黑暗,安仙悔此时还记得父亲嘱咐,若是对方不愿低头,那便打杀,这代价扶沉能够承担。
‘大人的谋划之中容不得变数,而眼前之人却越来越让扶尘测算不准,直至如今,已有杀意。’
天陀叹息一声,金白法光渐渐盈满许玄内景,他升起一阵出手的念头,可转瞬又止住,若是将他暴露出去,恐怕才是真正必死无疑。
扶尘的压力已经够大,更何况是东海那两位自古长存的龙君?
许玄催动神通,气势上涨,极为恐怖的黑白雷霆在他道骨中生发,作为血肉填补法躯,剑意生发,雷霆攒动。
天光金华再度爆发,让他眉心处的道骨生出一阵细密的裂痕,这三重灵光腾空而起,并未打向安仙悔,而是破开了这灵宝造就的异象。
金华如天阳高悬,清定尘世,衡量正仪,普照六合,道道灵光划破天幕,让许玄神通有了施展的空间。
浩渺雷城自空显化,天兵仙将,神人麒麟,一一在列,城上玄旗高展,雷柱参天,为天地中心,雷霆枢机。
滚滚劫云舒展,银白劫池淬炼雷光,仙铡刑台血流不止,天狱雷锁立在九霄,种种异象齐齐显化,让他的神通威能上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
太初序】和司天劫】运转自如,纵然眼下受伤极重,可这两道神通却越发广了。无数天律自空降下,原本银白之色的律文渐渐变了,成深邃的黑色,散出一阵阵威严肃穆之意,将那恐怖的阴火排斥开。
“黑律!”
安仙悔的眼中显出不可置信之色,甚至忘记催动手中灵宝。
天地间若有无数目光看来,让这地方的灵机暴动,洞天大阵承受不住压力,露出层层迭合的戊光。
‘此人绝不可留。’
他此刻对眼前之人的杀意到达极点,再未有丝毫轻视,天衰阴烛】全面催动,他身上浓厚至极的烛阴命数加持其上。
那道金性骤然有感,天上金华皆消,黑暗深沉,阴火环绕,已无一位紫府敢窥探。
雷霆黑律受压,阴火肆虐前行,在这如同天堑般的差距之前,再多的手段也无用。这一道灵宝一旦祭出,紫府后期都要避退,对方怎能抵挡!
可一点秋露忽地滴落,砸在这位扶尘真人的鼻尖,上空不知何时多了一轮弯弯的明金月牙,若有钩蛇携着金气登天。
那只血肉皆焚,仅剩白骨的手中多出一柄金明长剑,剑柄上的金鳞森森立起,惨烈的庚金杀伐之气昭然应天,有尸山血海,京观高筑,坑杀共冢,大戮曝尸诸多景象显化。
金鳞。
“万金,你敢——”
这位扶尘出身的紫府第一次显出这般怒意和惧色,可那雷霆填充的晶骨之手已经握紧灵剑,没有丝毫犹豫,轰然斩下。
一线天开,光明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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