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掌柜找向刘树义,关封等人的视线,也落在了刘树义身上。
关封担心刘树义被掌柜那凄惨的样子说动,道:“秦县尉,你别信他,这种人我见多了,喊冤时比谁都厉害,好像他们就是天底下最冤的人,实则内心阴险歹毒,恶贯满盈!”
“没有!我没有!小人就是一个安守本分的小商人,根本没有做任何坏事,秦县尉明鉴啊!”掌柜连连给刘树义磕头。
刘树义看着掌柜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惊慌模样,平静道:“是与不是,本官自有判断……接下来本官会问你问题,你需如实回答,如有隐瞒,后果你应该清楚。”
掌柜仿佛溺亡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点头:“秦县尉尽管询问,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关封见状,不由皱了下眉头,但想了想,没有出言阻拦。
刘树义道:“第一个问题,曹睿等人来到客栈后,除了将我叫去问话外,可还将其他人也叫去过问话?”
掌柜点了点头,道:“那一家三口,以及几个考生,都叫走一人问过话。”
“他们也都被问过?”
刘树义回想着曹睿当时选择自己的缘由,道:“他们都是从沧州方向而来?”
“秦县尉怎么知道?”掌柜很是意外,他说道:“那一家三口,乃是从齐州而来,与沧州来此的路有一部分重迭……而那五个考生,从棣州而来,棣州与沧州毗邻,多数道路都是重合的。”
果然……
曹睿找自己,是因为自己从沧州而来……找的其他人,也都有一部分路程,与沧州来此地重合……
如此说来,他要找的人,或者要听的消息,与东北方向有关。
而关封等人隐藏身份的商队,是从郑州来的,正好与东北方向相反,所以曹睿对这样一支人员庞大的商队,没有任何兴趣。
“秦县尉,不知曹睿将你叫来,与你说了什么?”
这时,关封好奇询问。
刘树义没有隐瞒,道:“他问我,来此地的路上,是否听过什么有趣的传闻。”
“有趣的传闻?”关封眉头皱起:“他们难道想得知什么情报?”
他看向刘树义:“不知是什么传闻?”
刘树义耸肩:“我要捉拿犯人,一路奔波不停,哪有功夫听其他人讲述传闻?”
“也是。”关封点头:“我跟着商队来的路上,倒是听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传闻,也不知有没有曹睿想要的传闻。”
“大概率没有。”
刘树义道:“曹睿只问了从东北方向而来的人,说明那些传闻应该只在这条路上有人传播,否则的话,他不会放过走南闯北,消息灵通的商队。”
关封再度点头,赞同刘树义的话。
刘树义重新看向掌柜,道:“你在此地开客栈,经常接待东北方向来的客人,你可听到他们谈论过什么有趣的传闻?”
掌柜回忆了片刻,摇头道:“不瞒秦县尉,前几个月大雪封山,冰天雪地,行人极少,因而入住的客人也极其有限,并没有从沧州方向而来的客人。”
“也就这个月,冰雪消融,有几个沧州而来的行人……但他们并未说过什么传闻,都是住了一夜,就匆匆离去。”
刘树义拇指与食指轻轻摩挲,沉思道:“最近几日,除了我们外,可有其他从沧州而来的行人?”
“这……”
掌柜想了想,点头道:“还真有一人,他比你们早一日到的客栈,住了一夜后,就离开了。”
只比我们早一日……
刘树义心中思索,曹睿会选此刻询问他们,说明他想听的传闻,应是最近才出现的。
而他会在此地询问,有一定概率,是追着传闻散播的方向追到的这里……
所以这个只比他们早一日到达这里的同方向之人……
刘树义向掌柜道:“此人样貌特征可还记得?他有没有与你们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样貌特征……”
掌柜虽不明白刘树义为何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在意,但为了脖子上的脑袋,还是认真回忆,道:“此人二十岁左右的年龄,长相普通,但体型比较壮,看样子应该会些武艺。”
“他穿着普通的麻衣,身上没有值钱的物件,应该不富裕……除此之外,对了!”
掌柜似乎想到了什么,向刘树义道:“他缺半个耳朵。”
“缺半个耳朵?”刘树义挑了下眉:“哪只耳朵?天生如此,还是受过伤?”
“右耳!”掌柜道:“受伤导致的,他的右耳下半部分缺少,上面还在结痂,看样子还没有痊愈。”
还在结痂……说明受伤时间不长。
刘树义摸了摸下巴:“可知道他因何受伤?”
掌柜苦笑道:“小人哪敢问客官这样敏感的问题!甚至我们看到后,都不敢去看第二眼,就怕被客官发现我们关注他的耳朵,引他不满。”
刘树义点了点头,继续道:“他离开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往南走了,上了山路,但具体去哪,小的就不知道了。”
刘树义看向关封:“关县尉,你们从郑州而来,来此的路正好要经过南边的山,不知你们可曾在路上,遇到过这样一个独行客?”
关封摇了摇头:“我们自从踏上山路后,就没有遇到任何行人,不过南北主路虽只有一条,支路和小路却不少,他若是换了小路,我们遇不到也正常。”
“确实。”刘树义点头。
他沉吟些许,又向掌柜道:“曹睿他们是什么时辰到的?”
“未时左右吧。”
未时?
那就是下午一点左右。
这个时间,距离天黑还早着呢。
刘树义道:“他们这么早就住店不走了?”
掌柜道:“他们说连续赶路许久,很是疲惫,需要好好休养几天,故此就住下不走了。”
需要休养几天?
刘树义目光闪烁了几下。
连续赶路,说明他们有着急的事要去办……结果到了这里后,突然说累了,要休养,而且还是几日。
这明显前后矛盾。
要么是曹睿他们在说谎,他们根本就没有赶路,要做的事一点也不着急,所以停留几日没有任何问题。
要么……刘树义目光幽深,要么就是他们有必须留在这间客栈的理由!
他们要在这里,做什么事!
结合曹睿他们对自己的问询,以及被这般诡异杀害之事……
刘树义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若是如此,那他们要在这里做什么事?又为何要选择这里?
这间客栈除了乃方圆百里内唯一能够住人的地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刘树义向掌柜询问道:“这间客栈,是你建造的吗?”
掌柜眨了眨眼,神色有些茫然,完全没想到刘树义会突然询问这样的问题。
“不是。”
掌柜摇头道:“这些房子原本是前隋的一个驿站,后来随着隋末动乱,驿站的人员都跑了,驿站也就荒废了……”
“小人五年前赶路途径这里,发现此地前后百里内都没有行人能够落脚的地方,觉得在此地开设客栈,应该能够赚些银钱,便修葺了这里,开设了此间客栈。”
前隋驿站?
前身对大唐有多少驿站都不了解,更不必说前隋的驿站,所以刘树义对此事一无所知。
他看向关封:“关县尉可知驿站之事?”
关封摇了摇头:“隋末动乱时,我年岁不算大,家也不在此地,并不知晓此事。”
刘树义微微颔首,他又向掌柜道:“你可知,这座驿站以前是否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掌柜皱眉道:“应该没有吧,这就是一座很普通的驿站,前隋灭亡后,大唐朝廷都没有重新将其利用起来,它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在所有驿站里,估计都是最不起眼的那种。”
十分普通吗?
曹睿选择停在这里,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如果不是客栈特别,就是它的前身驿站特别。
那究竟……是谁特别?
刘树义目光深邃了几分,他忽然觉得,关封对客栈掌柜等人的说法,未必有错。
这些人,还真的未必如表面看起来这样简单。
有意思……
刘树义双眼重新凝视着已经止住眼泪,但仍十分紧张恐惧的掌柜,道:“客栈晚上可有人守夜?”
掌柜摇头:“山路危险难行,一般晚上就不会有行人经过,也不会有客人上门,所以我们客栈平时都没有人守夜,只待天色大黑,客人们都入睡后,我们就会用门闩锁住大门,也去休息。”
“案发后,你们可曾检查过门闩,它被打开过吗?”刘树义继续询问。
“我们的注意力都在曹县尉这里,没有检查过门闩……不过商队那些人惊慌离去时,小的注意过,他们是取下了门闩,才推门离开的。”
刘树义想起一件事,那些要离开的人发现桥断了回来后,在门口整理淋湿的衣物,客栈门口的地面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水。
而从门口向楼梯这边的地面上,十分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水渍或者泥巴之类的东西……他们昨晚休息时暴雨已经开始下了,外面道路必然泥泞。
所以如果有人趁着他们休息时,从外面进入客栈,就算脱下鞋子,踩在干净的地板上,也定然会留下水渍……
如此说来,掌柜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昨夜确实没有人打开过门闩,进出过客栈。
那么消失的其他五个衙役,也就不会被凶手带出这座建筑……
也就是说……
刘树义眯起眼睛,他们仍在这座建筑内!
或被绑起来藏着,或者已经被害!
从他们房间地上的血迹来看,被害的可能性最高。
刘树义道:“这座建筑内,除了我们这些客人居住的房间外,可还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人?”
“藏人?”掌柜一怔。
关封眸光微闪,道:“你是说……曹睿的那些手下?”
刘树义点头:“五个大活人,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找到半根汗毛……他们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掌柜明白了刘树义的意思,连忙道:“客栈能够容纳五个男人的地方,也就这些房间。”
“今晚除了住人的房间外,只有二楼西侧的四个房间空着……”
刘树义直接看向陆阳元,不用刘树义吩咐,陆阳元便道:“下官带人去搜!”
“不仅仅是那四个房间。”
刘树义道:“所有人的房间都要搜!”
他很好奇,凶手为何要将那五人给藏起来。
凶手都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曹睿,就算被其他人发现另外五人的尸首,对其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毕竟杀一人是杀,多杀几个又有何妨?
可凶手却偏偏只留下了曹睿,将另外五人藏了起来……
这样做有什么用意吗?
还是说,另外五人身上,藏着凶手身份的线索?
难道……凶手与这五人中的谁有关?甚至就藏在这五人之中?
刘树义目光闪烁,诸多猜想如雨后春笋般不断往出冒。
但很快,这些目前看起来没谱的猜测,就被他给压了回去。
在没有任何确切的线索之前,不宜进行过多的发散,以免造成主观臆断,影响接下来的判断。
这五人是否有人有问题,只要能找到他们,一切便有定论。
陆阳元对刘树义的话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他直接道:“下官明白!”
说完,他与程处默对视一眼,将保护刘树义的任务交给程处默,便带着几个金吾卫快步离去。
刘树义收回视线,想了想,向掌柜道:“最后一个问题。”
掌柜忙看向刘树义,便听刘树义道:“你们给曹睿等人送饭菜时,中途可曾遇到过其他人?或者是否有人知晓,你们那时是在为曹睿等人做饭?”
“这……”
掌柜皱着眉头,想了想,回头看向小二和厨子,道:“秦县尉的问题你们也听到了,饭菜都是你们做和送的,你们来回答。”
厨子忙道:“小的一直在后厨做饭……曹县尉他们未时抵达时用过一次饭,晚上用过一次饭,两次用饭都是赵二让小人做的,小的也不知道是否有其他人知晓我在为曹县尉他们做饭。”
名叫赵二的小二忙道:“小的也只是听从曹县尉他们的吩咐传菜,未时只有曹县尉他们入住,没有其他人……”
“而晚上,那时除了秦县尉你们外,其他客人都到了,曹县尉他们又很高调,声音不低,所以大家都听到曹县尉他们要吃什么,也知道后厨马上要为曹县尉他们做饭。”
“至于送菜途中是否遇到过其他人……”
小二回忆了一下,道:“确实遇到了其他人,我记得……”
“有那一家三口的丈夫,有那五个读书人中个子最高的那人……还有……”
他看向关封,道:“还有你们的一个衙役。”
“我在上楼梯时,分别与他们三人相遇过,我还专门停下给他们让路。”
三个人……刘树义若有所思。
凶手下迷药,定然要与饭菜接触。
而接触饭菜的机会,只有做菜与送菜时……
他一边思索,余光一边瞥向关封,便见关封听到小二提起他的手下时,脸色很是不渝。
明显为小二引得他手下被人怀疑,十分不满。
刘树义沉吟片刻,道:“来人,将那一家三口的丈夫,以及个子最高的考生分别带过来,本官要单独询问。”(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