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财政革新诏》《简任重臣敕谕》

    然而朱由检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毕自严却还是执意不走,跪奏曰:“启禀陛下光宗皇帝体素弱,即位之时已病深,又日幸数人,方首辅准李可灼进药,实乃御医已无计可施,不得已而为之,并非某些小人所言的蓄意弑君。

    至于先帝,亦是太医失治,并非鬼蜮伎俩。

    臣伏祈陛下万勿轻信坊间流言,因而对臣子心生怀疑,以至于君臣之间互生猜忌。”

    朱由检略带嘲讽地说道:“这不是坊间传言吧,百官不是上疏指责魏忠贤弑君么?可是我皇兄临死之前嘱咐我应当‘善视中宫,及善事中贵’,说魏忠贤可用啊!”

    “陛下明鉴!此等言语不过是心胸狭隘之徒为党争而捏造的攻讦之辞。

    再者说,纵陛下心有顾虑,如今业已手握大军:白杆卫隔绝内外,宿卫宫中,足可保陛下无虞。且在外各省总督、各镇总兵,皆忠于大明、忠于陛下。

    陛下即位乃天命所归、正统所在,又兼掌军权,名实皆在握,何须如此谨小慎微?

    国家正值多事之秋,外有强虏环伺,内有匪患未靖。

    满朝文武缺员甚巨,六部诸司多有废弛,竟至不能循常理事。

    可怜天下黔首,陷水火之中,朝不保夕,生不如死。陛下乃天下臣民之君父,岂忍见百姓遭此涂炭?

    臣恳请陛下振作精神,率我大明臣子,共图中兴大业!“

    朱由检不是第一次听到臣子劝说他要勤勉奋发做一个好圣君了,但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当做耳边风,没有带听一下的,劝谏的奏疏也被他当废纸丢地上。但是现在他却有些动摇了。

    难道真的只是他虚空打靶,给自己树立了一个不存在的敌人吗?!这几个月虽然跟朝臣各种拉扯,动不动就吵架,但他确实平安度过了,并没有遭受刺杀,又或者是他已经把危险消灭于未然了。

    他不愿意将所有的事情用阴谋论来解释,但是父亲和哥哥的死确实让他感到害怕。

    朱由叹了口气说道:“朕且信你所言,然满朝皆反对你的计策,你欲如何推这变法,难不成要朕将反对者尽皆杖毙不成?

    便算明面无人抗旨,若都消极怠工又当如何?

    更兼若有人借机加倍行事,如宋时青苗法般,逼百姓借贷致家破人亡,又该怎生收场?”

    “陛下可借官吏迁谪之权柄推动革新。

    目今朝堂官缺甚广,正可将那锐意革新、力挺变法者擢拔至要职,将那阻挠变法、暗中使坏者贬黜外放。

    至于变法之初,必有群僚阻挠,此乃常理。昔年先秦秦孝公变法,宗室贵胄尽皆反对,然孝公强行推行,终使秦国强盛,一统六合。

    陛下当效孝公之果断,以雷霆手段压下浮议,方能让新政落地生根。”

    “毕自严啊,你若欲效那商鞅行事,须当知晓,商鞅的下场可不怎么好哇!”朱由检摇了摇头说道。

    毕自严说道:“微臣非商鞅之流,断不会知法犯法、作茧自缚。今陛下正当盛年,龙体康健,而微臣已鬓染霜雪、垂垂老矣。况陛下素来仁厚宽慈,微臣实无惊惧之心。望陛下明察。”

    朱由检沉声问道:“朕如何知你这变法可有成效、能否成气候?”

    “微臣亦难断言变法必成,然若不成,便当及时更张调整。只需多番尝试,终能寻得正途。”

    “你道要革除宗藩禄米,却不虑天下或再兴靖难之变?那没了禄米的宗室子弟,又该如何营生?”朱由检再问道。

    “陛下有所不知,似那藩王等大宗亲贵,自恃田产众多,生计原无虞。然小宗宗室,纵不革除禄米,本就艰难度日。更兼大宗常截留禄米,致小宗不得分润,甚者需典卖家产、行乞讨食,或因贫不能婚丧嫁娶。

    其困苦之由,盖因朝廷禁其‘预四民之业’也。陛下何不赐其田亩银钱,许其自力营生?

    总而论之,朝廷予宗室更大自主之权,可省却供养之巨费,地方赋税亦不必因宗藩之需而截留,国库自能丰实。”

    “陛下与朝廷当详谕宗室情由,晓之以理,劝其允从。若有藩王因此生乱,便依法治之,当剿则剿,断不可姑息。陛下须立威于天下,不可独恃仁慈。仁慈虽能博爱戴,却难令臣民尽服。为君之道,当杂王霸之术,恩威并施,方得万姓归心。”

    “那你所言的考成法,怕也是要招致满朝文武反对的吧?”

    “反对者各有因由,自可分化。或有畏考成法严苛者,吾等可稍减考核之难,设更合理之内容与要求。

    考成法非仅罚不称职者,亦当赏锐意进取之官。故虽遭懒惰贪腐之吏反对,却必获一批有为之臣响应。

    今日廷议,臣之奏疏得十一票支持,多出自科道言官与给事中。

    那日站队,除支持、反对者外,更有大批官员作观望状,其所待者,乃陛下之旨意也。

    今岁科举大比,诸进士皆为天子门生,陛下尚可广增恩科。此等新入朝之官,均可为变法臂助。

    陛下若破格擢拔年轻之吏,代彼老朽之员,必使朝堂气象一新。”

    朱由检与毕自严一问一答,一直聊到了深夜,装扮成小太监的孙世绾负责抄录两人的对话。

    毕自严识破孙世绾女子的身份,但他却只是皱了皱眉,一句劝谏的话都没有说。

    由于阻力太大,他们还是决定不取消有功名之人田赋的恩免,依旧允许他们拥有定额的免赋税特权,但是这之外通过各种手段非法侵占的田地逃避的赋税却还是要追缴的。

    经历了一波三折,变法终究还是正式开始了。

    朱由检拟定了两份诏书:《财政革新诏》和《简任重臣敕谕》。

    诏书描述了朝廷现在面临的财用困境,宣布大明要进行财政改革。任命毕自严为内阁首辅,兼领户部尚书,加太傅衔,总领革新事务,晓谕六部及诸司配合。这封诏令没有经过内阁,没有经过六科给事中,只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皇帝印。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朱由检让王承恩在朝堂上当廷宣读了诏书,同时将诏书放大,复刻多张以皇榜的形式张贴在京师九门之上。

    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之后,朱由检不顾朝堂议论纷纷,直接开溜,让毕自严主持接下来的朝会。更准确的说是让他给群臣百官一个解释。

    这不是朱由检故意坑他,这是他们双方已经说好了的:皇帝放手一搏,但朝廷的压力需要毕自严自己去扛住。

    苟了那么久,突然来了一把刺激的,朱由检还是有点害怕的。不过毕自严却叫他放心,他说:“诸般罪责都由臣一应担之,绝不会牵涉陛下。”

    朱由检扛了把椅子坐在了木匠哥哥的身边。

    工部那边说,皇陵的地下部分已经快要完工了,大概在三月份就可以让他哥哥下葬了;但是预算超支了,想要完成地上部分还需要追加资金,预计比当时说的二百万两还要再多五十万两。

    朱由检听到工部尚书薛凤翔当时邀功一样的上奏以后,真的气得想要当场抽出天子剑把这狗东西给剁了。好像在他们的眼里,超支是正常的,不超支才是不正常的,现在这个工程进度,皇帝还要好好谢谢他们,给他们嘉奖!

    “朝廷上的情况怎么样了?”朱由检问道。朝堂上魏忠贤全程在场,王承恩在内廷外廷之间往返,给朱由检播报战况。

    “启禀陛下,群臣围攻毕阁老,毕阁老舌战群儒怡然不惧。群臣辱骂他为陛下敛财、谄媚帝王,是为奸逆,是严嵩和魏忠贤一样蒙蔽圣聪的奸逆。”王承恩说道。

    朱由检扶额问道:“那群大臣有没有骂朕?!”

    王承恩摇了摇头说道:“有几个人出言不逊,已经被臣和魏秉笔教训了。”

    “再探。”朱由检挥了挥手说道。

    “陛下,那群大臣动起手来了!”王承恩一路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汇报道。

    “毕自严被打了?!”朱由检从凳子上站起来问道。

    “不是,是毕阁老把兵部尚书崔呈秀给打了!”

    “老毕这么猛的吗?!”朱由检目瞪口呆。

    朱由检绕着木匠哥哥走了几圈,跺了跺脚说道:“不行,你带武骧左卫去朝堂上看着点,毕自严势单力薄,等下被人打死。”

    “喏,臣这就去办。不过陛下容禀,毕阁老虽然势单,但并非力薄,英国公和朝堂上一些青壮官员都站在了毕阁老的这边!”

    王承恩走了半个时辰不见回来,朱由检等得有些焦虑,手上不停地抚摸着木匠哥哥的金丝楠木椁室。他心中如百爪挠心,要不是害怕在朝廷上成了众矢之的,被一大群人围着当许愿机,他都想要跑去观战了。

    终于,王承恩再次回来,这一次他带回来了原首辅黄立极的请辞书。朱由检原本只是将毕自严提入阁,指定为首辅,但并没有开除黄立极。正常来说他应该是降级为次辅,不过他在朝堂上没吵赢毕自严,也是没脸待下去了,所以请求致仕。

    这一次,朱由检倒是没有再挽留,而是拎着诏书从乾清宫正殿回到自己的快乐小屋懋勤宫,痛快地披红盖章,通过了黄立极的退休申请。

    不过,为了不显得那么刻薄寡恩,让群臣寒了心,该给的退休待遇还是要给的:给他加从一品的少师衔,仍兼内阁大学士衔;赏赐金银丝帛等物若干,赐驿传,命沿途地方官“迎送如仪”。

    其实,朱由检一个铜板都不想给他,这可都是内帑的钱啊,心痛得哈斯哈斯的。

    相比于原本的历史线上,黄立极被认定为阉党直接命其归乡,相当于开除,朱由检现在已经很优待他了。

    当王承恩拿着皇帝迅速披红通过的《恳请致仕疏》回到朝堂以后,群臣的争吵为之一顿!这下大家发现,皇帝是真的动真格了。

    此前皇帝想要任免官员,大都是将原来的官员调任,现在居然直接罢免官员了!

    朱由检如果知道朝臣的想法,恐怕都要爆粗口了:明明是黄立极自己请辞的,怎么就能完完全全怪到他这个皇帝的头上呢?!

    皇帝铁了心要变法,其实大家也都知道现在朝廷无以为继,肯定是要变法的,只是对于变法的主导人选是毕自严,大家非常地排斥而已。

    也不看看昨天朝会毕自严干了啥:一手《财赋尽归太仓疏》吓死个人,这还不算,还跟大家玩心眼,一个爆点是为了掩盖更大的爆点。他居然想要废掉大家的田赋恩免!

    他想干啥?这是要饿死群臣百官吗?如果没有这二亩薄田,大伙仅仅依靠朝廷这少得可怜的俸禄,去喝西北风不成?!

    说到底,大家都不想大明倒闭,毕竟身上穿的这一身虎皮还要大明朝来背书。

    至于什么投靠建奴这种东西,大家更是想都没想过。他们疯了才跑去投靠这群没开化的野人,去做鞑子官!

    不过,跟建奴做做生意捞点银子还是可以的嘛!听说现在辽东的粮食价格是关内的十几倍,边关那些个军头盗卖军粮都赚疯了,他们怎么就不能够去掺和一下赚点日用钱呢?

    毕自严就会危言耸听哄骗君王,欺负皇帝年纪小,张嘴闭嘴就是亡国,大明哪有那么容易亡啊?!

    说到底,所有人都知道要变法,不然朝廷维持不下去了,但变法要伤害他们的利益,那就是万万不行的了。毕自严更想骂娘:天下的财富就那么多,每个人出一点点,怎么就那么难呢?他又不是要剃刀刮骨,他还能凭空变出钱来不成?

    毕自严很直白地承诺自己不会动大家合法得来的田地,但这税除了额定恩免的部分,一个个必须交,谁不交他就干谁!但他也妥协、画饼:如果朝廷收入上涨,就请求陛下给大家涨俸禄。

    俸禄才几个钱啊,朝堂的高官嗤之以鼻,不过一些小官和清流官员却心动了。除了大吃特吃的这帮人,朝堂上也确实存在一批出身不好,当官以后还依旧生活拮据的人。

    其实,朱由检颁布的只是政策性的文件,关于改革的具体措施并没有提,这些东西后面还要一个个、一点点地去争吵,去敲定。

    在朱由检焦虑了好久,却有些惊喜地发现:一切如故,自己这不情不愿地动了一下,啥事也没有!

    朝堂上演了全武行,但最终还是恢复了平静,大家默认了皇帝的诏令,以及皇帝对于毕自严的任命。

    毕自严举着皇帝的大旗,终于笼络到了一批人,在朝廷里站稳了脚跟。

    他也明白,这批人里面,少部分是锐意进取的,更多的是想攀附他的权势的。毕竟他一朝入阁,直接成为首辅了。

    攀附也好,志同道合也罢,毕自严认为只要能把他们放到合适的位置就可以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变化:毕自严担任首辅,又总领户部,那么他户部所出的奏疏,他就能够在票拟的时候给通过;跟皇帝交心后,他的大部分奏疏也会披红通过。只剩下最后一环的拦路虎,那就是六科给事中了。

    有的首辅叫张居正,有的是纸糊的阁老。

    朱由检鼓起勇气拼了一把,用所谓的“乾纲独断”,施展皇帝权柄,强行把毕自严抬到了这个位置,至于最后他能不能压服六部诸司,那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夜里,朱由检抱着孙世绾问道:“绾绾,朕是不是太胆小了?!”

    孙世绾全程参与谋划,自然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她却更知道皇帝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

    于是她笑着说道:“陛下,你就是个蛤蟆,一戳一蹦跶。”(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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