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尘土气息钻入鼻腔。月光从屋顶巨大的破洞倾泻而下,在布满灰尘的地面切割出惨白的光斑。苏映雪靠着冰冷的土坯墙,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腕处的剧痛和体内冰焰的撕咬。陆昭明沉重的头颅靠在她颈窝,冰冷的气息拂过皮肤,微弱得像随时会断绝。
“暂时……安全了……”她的低语在死寂的空屋里荡开,更像是对自己的诅咒。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深渊时——
噗嗤。
那滴深蓝色的、粘稠如凝胶的液体,从她肩头撕裂的布料中渗出,滴落在尘土里。它没有晕开,反而诡异地收缩着,表面幽蓝光晕一闪而逝,如同深渊巨兽闭上的独眼。
几乎同时!
“呃……!”
倚在她颈侧的陆昭明,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并非清醒,而是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抗拒。他冰冷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着,死死抠进了苏映雪肩头的伤口!力道之大,几乎要撕裂那本已脆弱的新肉!
剧痛如电流般贯穿苏映雪麻木的将她从崩溃边缘强行拽回!她闷哼一声,冰蓝色的眼眸骤然睁开,瞳孔深处映着那滴诡异的深蓝凝胶和肩上紧抠的手指。
“陆昭明!”她嘶哑低吼,试图掰开他僵硬的手指。然而,指尖触碰到的肌肤,正以一种异常的速度变得滚烫!那道横亘在他心口的魔核裂缝,此刻透出刺眼的猩红光芒,如同地狱熔岩在薄冰下奔涌,每一次鼓动都伴随着他身体剧烈的痉挛!深蓝色的、如同血管般的诡异纹路,正从他心口那道裂缝处疯狂蔓延,迅速爬向他苍白的脖颈和下颌!那不是寂灭剑气,而是另一种带着深海腥气的、充满生命本能的霸道力量!
波塞拉的深海凝胶!它残存的生命力被陆昭明体内濒临崩溃的魔核吸引,如同找到了新的宿主,正试图强行侵入、融合!
“不……”苏映雪的心沉到谷底。魔核若被这异种力量占据吞噬,陆昭明将彻底沦为失去自我的怪物!
她顾不上肩头的剧痛和抠入皮肉的手指,左手猛地抬起,指尖凝聚起最后一丝微弱的冰蓝灵光,狠狠点向陆昭明心口那道猩红裂缝旁的穴位!试图用冰魄之力暂时封堵魔核的狂暴外泄!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及那滚烫肌肤的刹那——
“别……咳……别碰她!”
一声极度痛苦、破碎不堪,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的低吼,从陆昭明紧咬的牙关中!
苏映雪的手猛地僵在半空!那双紧闭的眼睛并未睁开,但紧蹙的眉头和扭曲的面容,却清晰地传达出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某种存在的维护!
别碰她?别碰谁?!
是波塞拉?!他在昏迷的深渊中,依然抗拒着对那股异种力量的压制?还是……在抗拒她苏映雪?!
一股冰冷尖锐的窒息感,比断腕的痛楚更甚,瞬间扼住了苏映雪的咽喉。冰魄之力在她指尖剧烈地明灭不定,如同她此刻剧烈动摇的心。
轰!!!
屋外,毫无征兆地,一道惨白色的巨大光柱如同惩罚之矛,撕裂夜空,狠狠砸在农舍前方数十米的荒地上!没有爆炸声,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物质被瞬间分解湮灭的“滋滋”声!被光柱笼罩的土地、荒草、甚至空气,都瞬间化为一片纯粹的、死寂的苍白细沙!
突如其来的强光将破败的农舍内部照得亮如白昼!屋顶的破洞、墙壁的裂缝,仿佛无数只窥探的死神之眼!
苏映雪瞳孔骤缩!是玄度!这种纯粹毁灭的气息,超越了磐石那种粗暴的能量轰击,带着绝对的秩序抹杀意志!
“找到你了……窃取神力的窃火者……还有……珍贵的实验素材……”一个冰冷、毫无情绪起伏,如同万载寒冰摩擦的声音,穿透农舍的破壁烂瓦,清晰地、如同贴耳边响起!这声音并非磐嘶吼,它来自四面八方,带着绝对的压迫感,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
玄度!他亲自降临了!甚至可能……就在附近!
这冰冷的宣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苏映雪体内那缕被强行压制的苍白冰焰,感应到外界更庞大、更纯粹的寂灭气息,如同被点爆的火药桶,轰然失控!
嗤啦——!
狂暴的苍白冰焰瞬间冲破她左臂的经脉束缚,从指尖、毛孔疯狂喷涌而出!她的整条左臂覆盖上了一层流动的、散发着终结气息的苍白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却将她手臂的衣物瞬间化为虚无粉尘,更将她脚下地面的灰尘和稻草冻成惨白的齑粉!
更可怕的是,这失控的寂灭冰焰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顺着苏映雪尚未收回的点向陆昭明心口的指尖,猛地传递过去!
嗡——!
陆昭明心口那道猩红的魔核裂缝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深蓝色的、如同活物的凝胶纹路剧烈扭动起来,发出无声的尖啸!寂灭冰焰与波塞拉深海凝胶的生命力,在陆昭明的魔核裂缝前轰然对撞!
一股毁灭性的能量冲击波以两人接触点为中心猛地炸开!
砰!
苏映雪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连同背后束缚的陆昭明被狠狠掼在身后的土坯墙上!本就布满裂痕的墙体剧烈震动,大块土坯簌簌落下!她喉头一甜,带着苍白冰晶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她背上的陆昭明更是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呜咽,浑身剧烈抽搐,覆盖脖颈的深蓝纹路与心口爆发的红光、还有疯狂侵入的苍白冰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恐怖而怪诞的光影!三种力量——寂灭、魔核、深海凝胶——在他濒临崩溃的躯体内展开了疯狂的拉锯战!
就在这内忧外患、生死系于一发的绝望时刻——
滴嗒。
又一滴深蓝色的凝胶,从苏映雪肩头的伤口渗出,滴落。
这一次,它没有落在地上。
滴嗒……滴嗒……
深蓝色的液体如同拥有生命,沿着苏映雪脚下冰冷的地面,无声地、极其缓慢地……朝着某个方向蜿蜒流淌。
苏映雪强忍着左臂冰焰焚烧灵魂的剧痛和体内翻江倒海的伤势,冰蓝色的眼瞳死死追随着那道悄然流淌的深蓝痕迹。
它流淌过布满灰尘的地面,绕过倾倒的残破木桌,最终……停在了月光无法照耀的、农舍最阴暗的角落——那个积满厚厚灰尘的冰冷灶台前。
然后,那滴液体如同融入海绵般,渗入了灰尘之下。
紧接着,一片深蓝色的、早已腐朽大半的布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灶台的灰尘深处缓缓“拱”了出来!
这片布片边缘参差不齐,带着明显的撕扯痕迹,颜色质地……竟与苏映雪身上那件深蓝外袍的残片如出一辙!
苏映雪的呼吸瞬间停滞!
这片残破的袍袖碎片,上面残留着一道干涸发黑的、触目惊心的血迹!更要命的是,碎片表面,此刻正亮起无数针尖大小的、与那滴凝胶同源的幽蓝光点!如同呼应般,苏映雪肩头伤口处渗出的每一滴新凝胶,都同步亮起微光!
这根本不是安全屋!这是属于波塞拉的……某个血腥的临时据点!甚至可能是……她重伤濒死前的最后一个藏身之处!她重伤残留的气息、她的血迹、她的力量碎片……都深埋于此!难怪那些水母能如此精准地追踪!难怪玄度能锁定这片看似荒芜的区域!这片土地,本身就沾染着波塞拉浓烈的“味道”!而她和陆昭明的到来,尤其是她体内残留的波塞拉凝胶和她自身寂灭力量的冲突,如同投入死水中的巨石,彻底激活了这片死地残留的印记,将自己变成了最耀眼的灯塔!
玄度冰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嘲弄,再次穿透墙壁响起:“波塞拉的哀鸣……与寂灭的芬芳……真是令人沉醉的气息组合……”声音比之前更近了!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苏映雪濒临崩溃的意志!
她猛地抬头!
嗡——!
窗外夜空,惨白的光柱并未消失,反而开始缓慢地、不容置疑地……移动!如同神明擦拭画布的巨大橡皮擦,所过之处,荒芜的田野、枯败的苇丛、甚至散落的石块,都在无声无息中化为苍白的粉尘!光柱的边缘,正一寸寸地、冷酷无情地朝着这座孤立无援的破败农舍……吞噬而来!
屋内,是濒临崩溃、正在被三种恐怖力量撕扯的陆昭明;是自身寂灭冰焰失控焚烧、断腕剧痛钻心的苏映雪;是灶台角落里正发出幽幽蓝光、如同召唤着同类也呼唤着死敌的波塞拉残迹!
屋外,是玄度操控的、代表绝对抹杀的惨白死光,正步步紧逼!
苏映雪靠在冰冷、布满裂痕的土墙上,左臂苍白冰焰升腾,右臂断腕处深蓝布条下渗出新的凝胶血滴。背后是陆昭明痛苦痉挛的身体,眼前是那道吞噬一切的死亡光墙。
她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逼近的惨白与灶台角落的幽蓝,瞳孔深处最后一点光芒剧烈地摇曳着,黯淡如风中残烛,却又死死不肯熄灭。喉咙里堵满了腥甜的铁锈味和冰冷的绝望,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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