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 章 残缺符文之谜

    三枚灵石叮当落进豁了口的破陶碗,陈三钱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老乞丐枯爪似的手飞快拢住碗沿,浑浊的老眼在油灯光晕里诡异地亮了一瞬,嘿嘿的笑声干涩如锈刀刮骨:「三枚灵石,换一个活命的机会喽……」话音未落,人已佝偻着背,融进了当铺外沉沉的夜色里,像一滴墨汁落进浓稠的黑暗。

    陈三钱收回目光,指尖捻着刚从紫灵仙子那里“验”回来的冰蚕丝肚兜。

    触手冰凉滑腻,流转着淡紫的微光,确是上品法器无疑。「好东西……」他低声自语,嘴角扯起一丝刻薄的弧度,「可惜沾了七大派的骚味。」

    随手将那价值不菲的玩意儿丢进柜台角落一个装杂物的破木匣,仿佛只是扔了块抹布。

    肚兜落处,压住了一叠泛黄起毛的旧当票。

    夜深如墨。海风卷着乱星海特有的咸腥气息,一阵紧过一阵地扑打着当铺紧闭的窗板。

    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风隙里不安地跳跃,将陈三钱伏案的影子扭曲放大,投在身后堆满杂物的货架上,如同盘踞的巨兽。

    他一手拨弄着膝上那架不离身的乌沉铁算盘,冰冷的算珠随着指尖轻推,发出沉闷短促的“咔哒”声。

    另一只手则慢条斯理地整理着白日里积压的当票存根。

    咔哒…咔哒…

    算珠每一次撞击,都像是敲打在人心最浮躁的角落,平复着白日里与紫灵仙子那场不动声色的交锋留下的余波。

    指尖划过一张张粗糙的纸页,墨迹、指印、甚至干涸发黑的血点,记录着乱星海底层挣扎求生的众生相。

    价值?在这里,活下去就是唯一的价值。

    忽然,他指尖一顿。

    三张格外陈旧、边缘磨损得几乎碎裂的当票被不经意地叠在了一起。

    它们本身平平无奇,记录的不过是些破烂货色:一把豁了口的柴刀、半瓶不知名兽血、一块刻着模糊鬼画符的龟甲碎片。

    吸引他目光的,是这三张当票粗糙发黄的纸张背面。

    寻常当票背面要么空白,要么印着典当行的密押标记。

    而这三张的背面,却各有一片极其潦草、像是孩童胡乱涂鸦的墨迹。

    单独看,鬼画符都算不上。

    可当这三张纸被无意中叠放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时,异变陡生!

    那三团各自独立的、断断续续的墨线,边缘竟在灯光下极其细微地蠕动、延伸,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彼此试探着靠近、咬合!

    断口处模糊的墨点,正一点点地弥合、连接!

    陈三钱瞳孔骤然收缩,拨动算珠的手指瞬间僵住。

    所有的市侩油滑、漫不经心都在这一刻从他脸上褪尽,只剩下一种近乎捕食者的专注与冰冷。

    他小心翼翼地将三张当票在破旧的榆木桌面上彻底摊平,指尖灌注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极其缓慢地调整着它们的位置与角度。

    嗤啦——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像是干燥的纸页被无形的手抚平。

    三团原本各自为政的、残缺扭曲的墨线,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如同久别重逢的溪流,瞬间贯通!

    断点弥合,线条延展,最终严丝合缝地组成了一个全新的、繁复到令人头晕目眩的诡异图案!

    那图案的核心,赫然是三道螺旋缠绕、仿佛要刺破纸面的逆流闪电!

    闪电扭曲虬结,勾勒出一个模糊却极具指向性的轮廓——乱星海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噬灵暗流漩涡深处,一片犬牙交错的黑色礁石群!

    礁石群中央,一个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微型法阵图案,正幽幽地闪烁着微光。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吸力猛地从纸面图案中透出!

    陈三钱膝上的铁算盘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低沉急促的嗡鸣!

    算盘框架上那些刀劈斧凿般的古朴纹路骤然亮起,幽光流转,死死抵住了那图案散发出的无形侵蚀之力。

    陈三钱只觉得丹田内那蜗牛爬行般的逆灵根灵力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攥住,随即又被算盘涌出的力量强行稳住。

    “逆灵…传送阵?”一个低沉沙哑、带着难以置信惊骇的声音,如同被扼住喉咙般,在陈三钱身后响起。

    陈三钱猛地回头。

    赵四海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了账房门口。

    他高大的身影堵住了狭窄的门框,那张平日里刻板如岩石、写满商人精明的脸上,此刻竟血色尽褪,只剩一片骇然的灰白!

    昏黄的灯光下,他死死盯着桌面上那三张拼合出诡异图案的当票,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裂开,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清晰可闻。

    「师父?」陈三钱心头一凛,从未见过赵四海如此失态。

    话音未落,赵四海如同被那图案烫到一般,猛地一步抢上前,宽厚粗糙的手掌带着一股凶狠的力道,狠狠拍向桌面那三张拼合在一起的当票!

    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

    「这东西会要了你的命!」

    怒吼声中,陈三钱反应更快!他身体纹丝不动,膝上的铁算盘却爆出一声短促锐鸣!

    铮!铮!铮!

    三道乌沉沉的寒光破空而出!

    不是算珠,而是比算珠更凝聚、更锋锐的乌金算珠虚影!

    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赵四海拍下的手腕脉门、手肘麻筋、肩井穴三处!

    噗!噗!噗!

    三声闷响几乎叠在一起。

    赵四海雄浑拍下的手掌力道瞬间溃散,整条手臂如同被抽了筋般软软垂下,身体更是被那三股刁钻阴狠的力道撞得一个趔趄,“蹬蹬蹬”连退三步,后背重重撞在堆满旧账簿的货架上,激起一片灰尘。

    「呃!」赵四海闷哼一声,脸上痛楚与惊怒交织,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瞬间麻痹无力的右臂,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陈三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愤怒、惊骇,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你这逆灵根…竟能催动铁算盘到如此地步?!」

    陈三钱缓缓站起身,算盘依旧稳稳横在膝前,指尖搭在冰冷的算珠上。

    他脸上惯有的油滑笑容消失了,眼神锐利如刀,寸步不让地迎上赵四海惊怒的目光。

    「师父,」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我的命,我自己会算。」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依旧散发着微弱幽光的拼合图案,一字一顿,「这图,指向哪里?噬灵暗流深处藏着什么?还有,」他顿了顿,目光如钩,刺向赵四海,「您……是不是早就知道?」

    赵四海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喉咙。

    账房内死寂得可怕,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空气凝滞得如同灌了铅。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一个苍老、含糊,仿佛梦呓般的声音,幽幽地从角落传来。

    「知道?嘿嘿…」蹲在账房最阴暗角落里,抱着一只空酒坛的金算盘,不知何时抬起了头。

    他那双本该浑浊无光的瞎眼,此刻却诡异地“望”着桌面油灯的方向,干瘪的嘴唇蠕动着。

    「老头子我鉴了一辈子宝,临了才明白…真正的宝贝…是看不出来的…也…看不透…」他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抱着酒坛,又缓缓缩回了那片浓重的阴影里,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清醒从未发生过。

    赵四海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震,看向金算盘的方向,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厉色彻底瓦解,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沉痛的灰败。

    他颓然靠住背后的货架,不再看那桌上的图,也不再看陈三钱,只是仰头望着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房梁,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噬灵暗流…古修士战场…那阵…是用命填的…填多少条命…才能启动一次…」他闭上眼,仿佛被沉重的回忆压垮了脊梁,「那是绝路…是…」

    他的话,被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突兀的异响打断。

    笃。

    像是小石子敲在窗棂上。

    陈三钱和赵四海同时警觉地侧耳。

    窗外,只有风更紧了,卷着远处海浪拍岸的沉闷轰响。

    但就在那风声海浪的间隙里,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并非来自凡俗的阴冷气息,如同滑腻冰冷的蛇,悄无声息地贴着窗缝溜了进来,瞬间又消失无踪。

    陈三钱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鬼魅般无声滑至窗边,指尖凝聚一丝微芒,迅捷无比地在窗纸上戳开一个细孔,凑眼望去。

    窗外是当铺后巷,狭窄、肮脏,堆满杂物。

    惨白的月光被两侧高墙挤压,只能吝啬地在地面投下窄窄一条光带。光带尽头,通向更深的黑暗。

    空无一人。

    只有夜风卷着几张废纸,在墙角打着旋儿。

    陈三钱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如鹰隼,一寸寸扫过湿漉漉的石板路、堆满破筐烂桶的角落、以及对面那堵斑驳脱皮的矮墙。

    没有脚印,没有残留的灵力波动,干净得如同从未有人踏足。

    难道是错觉?

    他正要收回目光,眼角余光猛地被地面那惨白月光带边缘的一样东西攫住!

    一块布。

    一块惨白得没有一丝杂色、像是刚从陈年尸骨上剥下来的裹尸布!

    它诡异地、端端正正地躺在月光与阴影的交界线上,仿佛是被精心放置在那里的祭品。

    布匹的边缘,还在极其轻微地、如同活物呼吸般起伏着。

    一股寒意顺着陈三钱的脊椎瞬间爬升!

    他猛地推开紧闭的后窗,窗扇撞在墙壁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脚尖在湿滑的青石板上一点,人已如夜枭般掠上低矮的墙头,目光如电,疾扫四方。

    死寂。

    窄巷像一条僵死的长蛇,匍匐在沉沉的夜幕下。

    两侧高墙耸立,投下浓重得化不开的黑影。除了风声,再无半点声息。

    月光冷冰冰地照着那块突兀的裹尸布,白得刺眼。

    陈三钱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冰冷的夜风灌入肺腑。

    他跃下墙头,一步步走向那块裹尸布,每一步都踩在青石板的缝隙间,落地无声。

    铁算盘无声无息地滑入他垂在身侧的左掌中,冰冷的触感传来,算珠在掌心下微微嗡鸣,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在裹尸布前停下,没有立刻去捡。

    蹲下身,指尖隔空虚点,一丝极细微的灵力如同探针,谨慎地刺向那惨白的布面。

    就在灵力即将触及的刹那——

    嗡!

    裹尸布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震!

    布面上那些原本毫无规律的褶皱和污痕,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抚平、拉伸、扭曲!

    污痕汇聚,墨迹自生,竟在几个呼吸间,在他眼前诡异地重组、勾勒出几个淋漓欲滴、仿佛用鲜血刚刚写就的狰狞大字:

    「债,九幽之下,生死簿记!」

    血字在惨白的月光下泛着妖异的暗红光泽,字迹边缘仿佛还在微微蠕动,散发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寒死气!

    陈三钱瞳孔骤缩!一股寒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九幽?生死簿?这绝非人界修士的手段!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利刃般刺向巷子尽头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时!

    咻!咻!咻!

    三道细不可闻的破空锐响,毫无征兆地从他头顶两侧高墙的阴影中同时爆发!

    疾如黑色闪电,成品字形,无声无息却又狠辣刁钻地直射陈三钱后心、太阳穴与颈侧!

    角度阴毒,时机更是抓在他心神被那诡异血字撼动的瞬间!

    偷袭!

    陈三钱甚至没有回头!

    就在那破空声入耳的万分之一刹那,他全身的肌肉已如绷紧的弓弦瞬间弹开!

    一直虚握在左掌中的铁算盘爆发出刺耳的嗡鸣!

    铮!铮!铮!

    乌光乍现!三颗凝练如实质的乌金算珠虚影,如同拥有生命般,以比来袭暗器更快的速度,自算盘框架上弹射而出,精准无比地迎向那三道索命的寒芒!

    珠体表面,隐约可见细密如荆棘的“债纹”一闪而逝!

    叮!叮!噗!

    前两声是金铁交鸣的脆响,火星四溅!

    最后一声却是算珠虚影直接贯穿了第三枚暗器——一枚淬着幽蓝毒液的棱形飞镖——将其凌空撞得粉碎!

    毒液四溅,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腾起刺鼻白烟。

    乌金算珠余势不减,带着厉啸,狠狠砸在两侧高墙的青砖上!

    砰!砰!

    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墙头阴影处,传来两声压抑的闷哼和衣袂急速掠空的细微风声,瞬间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陈三钱缓缓站起身,目光依旧冰冷地锁定着巷子尽头那片黑暗,仿佛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他弯腰,用指尖捻起那张写着血字的惨白裹尸布一角。

    入手冰冷滑腻,如同触摸一块深埋地底的寒冰,一股阴邪的死气顺着指尖丝丝缕缕地向上缠绕,却被算盘上流转的幽光死死抵住。

    「九幽…生死簿…」他低声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却缓缓勾起一丝冷硬如刀的弧度,眼中非但没有惧意,反而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面对巨大赌注时的兴奋光芒。

    「记吧,」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子,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利息,老子照付!」

    他不再看那空寂的巷子,转身,裹尸布在他手中攥紧。

    目光扫过墙根下那被腐蚀出坑洼的石板,以及几滴尚未完全干涸、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幽蓝的毒血,眼神锐利如鹰隼。

    「淬毒蓝棱镖…血手李三手下那‘毒牙’的招牌玩意儿。」他嗤笑一声,抬脚碾过那几滴毒血,靴底发出细微的腐蚀声。

    「李三这条疯狗,看来是真急了。」他掂了掂手中的裹尸布,感受着那刺骨的阴寒,「不过…这布上的‘味道’,可不是他能弄到的。」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重重屋脊,投向黑沉沉的海天方向,「七大派…紫灵…你们的手,伸得倒是快。」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回当铺后窗之内。

    窗扇无声合拢,隔绝了外面凄冷的月色和呜咽的风声。

    账房内,油灯如豆。

    赵四海依旧靠在货架旁,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金算盘抱着空酒坛缩在角落的阴影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陈三钱径直走到油灯前,看也不看,随手将那块阴气森森的裹尸布凑向跳动的火苗。

    呼——

    惨白的布匹极其易燃,火焰瞬间升腾而起,贪婪地舔舐着布面。

    那淋漓的「债,九幽之下,生死簿记!」几个血字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仿佛有无数怨魂在哀嚎。

    一股混合着焦糊与奇异腥甜的恶臭弥漫开来。

    火光跳跃,映照着陈三钱面无表情的脸。

    他盯着那迅速化为灰烬的布片,直到最后一角在火焰中蜷曲、变黑,最终化作一小撮随风飘散的余烬。

    「师父,」陈三钱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噬灵暗流里的东西,我要定了。」

    他转过身,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铁锥,钉在赵四海灰败的脸上,「是绝路,也是活路。这命,怎么填,我自己算。」

    他不再理会赵四海的反应,目光扫过桌面那三张拼合着逆灵传送阵图的当票,又落到算盘上那几颗刚刚击碎毒镖、此刻正缓缓隐去幽光的算珠上。

    「想抢我的东西?」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

    远处海天相接的黑暗中,隐约可见几艘挂着不同门派旗帜的快船轮廓,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借着夜色,悄然朝着当铺所在的码头区域围拢过来。

    桅杆上悬挂的风灯如同鬼火,在波涛间明灭不定。

    陈三钱的嘴角,缓缓咧开一个冰冷、锋利、充满算计的弧度,眼中跳动着比那裹尸布上的血字更令人心悸的寒芒。

    「那老子就陪你们…好好算算这笔烂账!」他猛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越来越近的危险气息,转身走向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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