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燃烧的族谱发出“噼啪”的爆响,火焰贪婪地吞噬着陈家的列祖列宗。父亲陈德贵那石破天惊的嘶吼还在梁柱间回荡:“…她抱着刚咽气的陈建军,堵在张家门口!她逼我用刚出生的你,去换张家那个八字硬的女娃来顶替建军!”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铁钉,狠狠凿进我的太阳穴!顶替…建军?用我…去顶替一个刚咽气的男婴?!张家的女娃…八字硬?所以黑棺上刻着我的生辰八字,是因为我成了陈建军的“替身”?!
“哐当!”
供桌下那双绣着血牡丹、写着“陈建军”名字的婴儿鞋,再次被猛烈地踢动了一下!那只露出的青白色婴儿脚踝,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更加刺眼、更加诡异!脚踝上系着的那根褪色发暗的红绳,此刻像一条苏醒的毒蛇,在火光映照下泛着不祥的光泽。那红绳的编织手法——简单的三股绞合,尾端打着一个死结——和母亲蓝布包袱上用来捆扎衣物的那根红绳,一模一样!这绝不是巧合!
父亲的目光也被这异动死死吸引,他看着那只青白的脚踝和那根熟悉的红绳,脸上的暴怒和绝望瞬间被一种更加深沉的、如同见了地狱恶鬼般的惊骇取代!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燃烧的供桌上,火星溅落在他肩头也浑然不觉。
“不…不可能…”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音,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供桌下的黑暗,“他…他早就…早就…”
就在他心神剧震、语无伦次的刹那,被火焰包裹的族谱卷轴,在高温的灼烧下,突然“哐当”一声从墙壁挂钩上整个脱落下来!燃烧的卷轴如同一条巨大的火蟒,沉重地砸在供桌上,又翻滚着滚落地面!
“轰——!”
火焰被这剧烈的撞击猛地扩散开来!燃烧的纸页、布帛四散飞溅,带着火星滚向祠堂的各个角落!
其中最大的一块燃烧着的卷轴残片,不偏不倚,正朝着我当头砸落!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我惊叫一声,本能地向后急退!
“砰!”
燃烧的族谱残片重重砸在我刚才站立的位置,火星四溅!炽热的火焰瞬间引燃了地面的灰尘和散落的纸钱!
就在我惊魂未定,视线下意识扫过那块砸落地面的、还在熊熊燃烧的族谱残片时——
火光猛地照亮了残片上未被火焰完全吞噬的区域!
那是族谱“父”字辈的一页!顶端清晰地写着“陈建军”的名字,生卒年都是一九九三年,死因栏是触目惊心的四个字:血月降灾,夭折!
而在“陈建军”名字的旁边,紧贴着他生卒年的位置,被人用毛笔蘸着一种暗沉发紫的颜料(像极了爷爷棺底血字的颜色!),写着一张小小的、泛黄的纸条!纸条边角还粘着几点香灰,仿佛是从香炉里直接撕下来的!
纸条上的字迹潦草、急促,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阴冷:
“用张家女婴换陈家男丁,保三代富贵,切记祖坟不可迁。”
落款处没有名字,只有三个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血指印!那暗红的颜色,即使隔着火焰和纸张,也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异!
“轰——!”
又一块燃烧的卷轴残片被火焰冲击波掀飞,翻滚着撞向神龛!
“哗啦——!”
神龛最上层那个用明黄绸布包裹着的族谱盒子,被燃烧的残片狠狠撞中,从高高的神龛上翻滚着跌落下来!
“啪嗒!”
沉重的族谱盒子砸在满是灰尘和火星的地面上,盒盖被震开!里面一本更加厚重、封面是深褐色羊皮纸的古老族谱滑了出来,摊开在地上。
几乎就在这本真正的古老族谱摊开的瞬间——
“滋啦——!”
一道刺目的、蓝白色的闪电,毫无预兆地撕裂了祠堂外阴沉的天幕!惨白的光瞬间穿透高高的雕花木窗,将昏暗的祠堂内部照得亮如白昼!
借着这转瞬即逝的、如同天地震怒般的强光,我清晰地看到了摊开的古老族谱上,那本该属于“陈秀兰”的位置——
一片刺眼的空白!
没有名字!没有生辰!没有卒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羊皮纸纹理环绕的、死寂的空白!仿佛这个位置,这个人,从来就不该存在,或者说,从未被陈家真正的族谱所承认!
而在“陈建军”名字的旁边,那片空白处的边缘,不知何时,被人用同样暗沉发紫的颜料,添上了一行细小却无比清晰的字迹:
“借女换子,魂归祖坟。”
闪电的光芒瞬间消失,祠堂重新陷入火焰跳动的昏暗光影。但那片空白的姓名栏和那行恶毒的注解,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啊——!” 父亲发出一声更加凄厉、如同濒死野兽般的惨嚎!他看着地上摊开的古老族谱,看着那片属于我的空白,看着“陈建军”名旁那行新添的紫字,整个人如同被彻底抽掉了脊梁骨,瘫软下去,双手死死地抠进地面的尘土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左腕上那道旧疤和旁边新鲜的焦黑灼痕,在火光下异常刺目。
供桌下那“悉悉索索”的抓挠爬行声,在闪电和父亲的惨嚎声中,陡然变得狂躁而急切!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怒了!
我猛地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神龛的尖角硌得生疼。就在这时,供桌下那片浓重的阴影里,突然伸出了一只手!
一只极其细小、青白、毫无血色的手!
那分明是一只婴儿的手!五根指头蜷曲着,指甲盖呈现出一种死气的灰白!而在这只青白小手的手腕上,赫然系着一根同样的、褪色发暗的红绳!
这只手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瘫倒在地、失魂落魄的父亲陈德贵!
它如同从地狱深渊探出的鬼爪,带着冰冷的死气和无法言喻的怨毒,凶狠地抓向父亲的脚踝!
“爸!” 我失声惊叫,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父亲似乎也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倒映出那只抓来的青白鬼手!
“不——!” 他发出一声绝望到极点的嘶吼,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本能,猛地向后一缩!
“嗤啦!”
那只青白的婴儿鬼手,带着尖利的破空声,擦着父亲的裤腿抓过!指尖在粗糙的土布裤子上划开几道破口!
虽然没有直接抓住脚踝,但父亲却像是被无形的寒冰瞬间冻结,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一种被死亡气息锁定的僵硬!
那只青白的婴儿鬼手,一击不中,并没有缩回黑暗,反而五指张开,如同铁钩般死死地抠进了地面坚硬的泥土里!留下五道清晰的抓痕!紧接着,借力猛地向供桌深处缩去!
就在它缩回黑暗的瞬间,供桌下方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里,猛地传出几声如同婴儿憋闷啼哭般的、短促而凄厉的“呜…呜…”声!随即彻底归于死寂!只有那只婴儿鞋还歪倒在地,鞋面上的血牡丹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
祠堂里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和父亲粗重如破风箱的喘息。
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目光从地上那只诡异的婴儿鞋,移到瘫软如泥的父亲身上,最后落在摊开的古老族谱上——那片刺眼的空白,和“陈建军”名旁那行紫色的“借女换子,魂归祖坟”。
“陈家丫头,” 一个苍老、沙哑,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疲惫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祠堂门口传来,“该去看看你真正的埋骨地了。”
猛地扭头!
祠堂那扇被推开的大门处,张大爷佝偻的身影不知何时杵在那里。他拄着那根兽眼泛着血光的拐杖,浑浊的老眼越过燃烧的火焰和瘫倒的父亲,冰冷地、毫无波澜地直视着我。
在他身后,影影绰绰站着七八个沉默的村民。每个人的面容都隐在祠堂外惨淡的天光阴影里,看不真切。但他们的裤脚都被刻意卷起,露出了脚踝。
每一只露出的脚踝上,都系着一根同样的、褪色发暗的红绳!
那红绳的编法,和供桌下婴儿脚踝上的、母亲包袱上的,一模一样!
雨水不知何时开始落下,淅淅沥沥,顺着祠堂破败的屋檐滴落,在地面的泥泞里溅起小小的水花。张大爷拐杖的兽头尖,点着被雨水打湿的地面,溅起的泥点在地上迅速汇聚,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湿漉漉的坟包形状!
他浑浊的眼珠转向我,又扫了一眼地上摊开的族谱那片刺眼的空白,声音如同浸透了坟土的寒冰:(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