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玄涛身为八流之一,在天下万水诸神当中也是高位。
自身境界六品,但是驾驭水系,寻常五品也能够打一打,人族道人,就算是四品真人,以龙族之傲,却也不会毕恭毕敬,在他看来,周衍是泰山府君,希微子来,当然是求见。
周衍道:“不必这样,敖老。”
“将希微子真人请来吧。”
“是。”
敖玄涛退下,李知微也是收了画卷,周衍袖袍一扫,手掐【灶神玉符】,于是流光闪过,桌子上很快出现了些小菜点心,在周衍自己有了三百年道行之后,玉符使用也快很多。
李知微道:“真人来的话,应该是有事要说。”
“那我就先走了。”
“这画给你。”
她将手中的画卷塞给周衍,然后笑吟吟离开,周衍展开画卷,看到画卷上少年道人模样,是周衍的神态和五官,但是在画卷上通过种种技巧,增加了道门逍遥的神韵。
与其说是周衍。
倒不如说是——【楼观道太师叔祖】这个,被众人所认可的身份,以周衍为根基,具现在了画卷上,可以想象,如果再度开启玄坛,以祝祷之术,将这画卷焚去。
在一炷香内,众人对于楼观道太师叔祖的潜意识认可,以及默认这天下第一道门太师叔祖能做到的事情,就会加持在周衍身上,不可能真的让他有了无上道行,但是必有种种加持。
施法更快,会掌握许多道门的神通和法术。
或许不懂原理,但是可以使用。
这已经算是另一种层次的【符箓】。
“呵,惟妙惟肖,神韵皆备,郡主的画术,果然是得到了那位画圣的真传,看去让人赞叹。”温和的声音传来,周衍把画卷收好,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楼观道掌门真人希微子。
希微子和孔雀鸟的争斗已经结束了,这位四品真人看上去仍旧清净自然,周衍邀请他坐下,闲谈两句,希微子抚须笑道:“师叔祖可是好大的手段,才来七八天,就让楼观道局势大变。”
周衍回答道:“局势这样,如果不想坐以待毙的话,也就只能各自求存,只是担心为楼观道带来麻烦。”
希微子温和道:“楼观道虽算不得当世独步,却也不至于连自己的祖师都护不住,倒不如说,楼观道有天下第一道门的虚名,也让各方势力都看过来。”
“碍于种种原因,我等不能够轻举妄动,有些事情就算是心知肚明,也只好由得他去,倒是师叔祖你,辈分够高,又不算是楼观道门人,不受拘束。”
“也只有师叔祖这样做了事情,老道才好出手。”
周衍道:“那贵气司秤官。”
希微子微微笑了笑,然后从袖袍里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羽毛,通体靛蓝,在阳光下微微泛青,尾羽上的纹路像是一只眼睛,极美丽,也散发出一股强横的神韵。
这是孔雀尾羽。
希微子将这一枚孔雀羽毛放在桌子上,轻声道:“贫道和那位贵气司秤官好好聊了聊,目前来看,那位贵气司秤官,虽然有些气性,但是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说什么。”
“西岳真君那里,自也有法子先拖延住,但是,师叔祖,现在对上了西岳一系,道明原委的话,西岳真君未必会和我楼观道现在撕破脸,可终究是恶了他们。”
“如今师叔祖你身缠漩涡,渴求昆仑遗宝的山神们,应该不会想要牵涉到楼观道和西岳的冲突里,你算是有一段时间能安稳下来,但是,阴阳轮转,如今维持平衡,却不会一直平衡。”
“师叔祖,可有什么解决之法?”
解决之法?
周衍想着现在的三个风暴,泰山府君,传国玉玺,五岳之争,这个时代里,依靠别人终究是走不远的,唯独力量归于自身,而他现在真身八品,需有兵家法脉,佛门,道门三股力量之中的两股达标,就可以走入七品,进行尝试。
看三分之一的传国玉玺是否可以直接让他跨越六品障碍。
佛门之力,早已满足。
兵家法脉的话,修行的法门,从沈沧溟那里就有。
但是缺乏兵马和兵团,兵家法脉无法走到更高的境界。
道门的神韵,则需要道门玄坛之术。
周衍这段时间翻阅楼观道的道门十脉,本来就有所领悟,又得了那空白的山神敕令,于是心中的想法越发清晰起来,他隐隐有种感觉,有一门道门法脉,似乎可以同时满足两个要求,道:
“我这段时间翻阅楼观道的典籍,倒是有个想法。”
“听说,道门有【养兵马】这个法脉?”
希微子抚须道:
“是,道门确确实实有【兵马】这个概念,但是却和兵家法脉的兵马不同,这一兵马,是指一切法术神通之力,有无形的风,天空的雷霆,精怪、鬼神、阴兵,祖师传承之符箓,一切辅助玄坛之效的,都是兵马。”
周衍道:“那么,其中和兵家法脉类似的有没有?”
希微子眸子扫过周衍。
周衍这一段时间,疯狂翻阅道门典籍,道家的古籍里面有很多的弯弯绕绕,这些正统道门传承法脉里面,倒是有历代修行者的注释,周衍这个外行才勉勉强强啃下来。
希微子却是真真正正的道门高修,自小入山,专心修道,诸多外物在他眼中都不在意,身在楼观道中,心境却可遨游四方,一眼看出周衍法脉,道:
“师叔祖,是打算自兵家法脉走道家之路。”
“以烽燧,镇戎,来驱使道家兵马。”
“兼顾两脉吗?”
希微子沉吟了下,诚恳劝说,道:“这样虽然既可以借助道门的【兵马】,施展出类似于神通法术的种种手段,面对各种局势都有应对之法,又有兵家强大的近身征战。”
“看似两全其美,但是各门各派的【兵马】,都需要有繁琐的仪式来安抚,会占据兵家修行;而【兵马】供养,会固定常态消耗法力,兵家法脉法力寻常,恐怕全部法力都难以供养太多【兵马】,谈何驱使?”
“最后,怕是两边儿的好处吃不上。”
“反倒是被道家【兵马】,牵制住了兵家法力,成了释放不出兵家神通的武者,岂不是因小失大?”
希微子语气诚恳,发心至诚。
周衍道:“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下。”
希微子看到周衍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劝说,抚须,道:“道家有各大法脉,根据那一座石碑蔓延出来,若说和军团类似的法脉,以老道所知,共有三类。”
“湘西梅山教,闾山派,上清宗茅山法。”
希微子拂尘一扫,法力流光汇聚,纵横交错,在周衍的面前展露开来,道:
“梅山教的手段,道门之外的玄官也知道些,就是那【五猖兵马】,分有东方九夷兵、南方八蛮兵等对应四方,也有二十五类猖兵,用作不同功用。”
“有传言,所用最强兵马是上古时代,轩辕和蚩尤大战,残留的死者煞气,被封印于酆都,失去了自我意识,持符可调动;其用,在于发猖与收猖,需以酒肉、纸钱定期犒赏。”
“若滥杀鬼魂或违背戒律,则会被兵马反噬。”
周衍道:“戒律啊,比如呢?”
希微子微笑道:“比方说,吃饭之前,得要先供养兵马,这些兵马的联系和修行者相联,可以说戒律在周身内外,每天生活一举一动都要小心。”
周衍道:“那其他脉呢?”
希微子道:“闾山派,则以三界五营兵马为主,和梅山教不同,在于科仪,年初【科仪】整编布阵,年末【科仪】犒赏三军,也有诸多禁忌。”
“其兵马,有【天兵】,天地灵性,极为罕见;有自己招手的【地兵】,也就是阴魂精魄之类,比较危险,大部分的玄官,是从师门分来的一部分兵马,虽然能力在三者里最弱,却安全稳定。”
“上清宗则依功德封职。”
希微子将道门兵马法脉,详细地给周衍说了,又提起了各种各样的禁忌,不同兵马有不同的忌讳,而且还要时时刻刻封赏兵马,要供奉兵马,否则的话,容易遭反噬。
希微子道:“若是师叔祖想要尝试兵马之道,去藏经阁处,这一代我楼观道十个师兄弟中,却也有一位修了些兵马,你去找他,让他分你一些看看。”
“都是历代训诫过的,只要好生供奉,不会出事。”
周衍只是慨叹,毕竟是天下第一道门。
元丹丘道长也是道门的高功,餐霞楼六品境界,也就只是一位护法神将,没有多余兵马驱使,开启玄坛的时候,颇为费力,楼观道却能轻描淡写的说分你一部分。
财大气粗,财大气粗!
也是祖师爷这个名头好用。
周衍当即动身,骑着大黑一路急奔去了藏经阁。
只需要三枚豆饼!
这豆饼,楼观道的后厨报销。
寻常道人当然不准在楼观道内纵马,但是周衍不在其列。
倒是没有想到,这位楼观道里修【兵马】这一路的,就是那个脾气粗豪的王真微,后者肩宽体阔,像是个江湖武者,沙场宿将多过道门真修。
听了周衍的话,王真微哈哈大笑:
“楼观道十脉,没有想到,师叔祖却是想要学学我这里,好罢,师叔祖给咱们出了这样一大口恶气,我便分一部分兵马给你。”
周衍松了口气,道谢,问道:“我听说,道门兵马分三类,不知道王真人学的哪一路?”
王真微轻描淡写地笑道:
“楼观道弟子,自然都有涉猎。”
“师叔祖,请来。”
他带着周衍去了秘藏之处,先是摆了玄坛,道了名号,这才取出一道符箓,上面金色纹路密密麻麻,带着一股浓郁黑气,道:“这符里面,是百年前,我道一位前辈,下山所擒拿的鬼神。”
“前朝末年时代乱战时候,有一场恶战,死去的魂魄归于天地之间,但是战死者生前的不甘心,怨恨,还有诸多杂念,在那阴冷之地汇聚,渐渐成了形体,胡作非为。”
“我派前辈废了好大力气将其擒拿,拘在这里,化作一路猖神,擅斗法,驱邪,还懂得些治疗止血之术,和师叔祖你的近战互补。”
“只是这般猖神,性子凶悍,需以戒律约束,以血肉祭祀,若是动了戒律,怕被反噬,我布下玄坛,师叔祖你来和他斗法,擒住了他,把他给打服气了,就好说了。”
王真微布下玄坛,起决一招,便是一团阴影,上半身穿着甲胄,下半身半透明,大笑畅快:“臭道士,还要拘束老子,做你的春秋美梦!”
言罢身子一晃,带着一团血煞冲天而起。
王真微起诀一扫,打入符箓,道:“师叔祖,这猖神已被我锁定,之后你只要想法子磨去他的煞气就行了,让他服你。之前有的前辈,是靠着谈论语言,有的靠拳头。”
“就看师叔祖你了。”
王真微把这符箓给了周衍,这猖神的实力被压制,但是性子桀骜得很,周衍一路追击,和这家伙,先是谈论话遁,然后拳脚殴打,就在这终南山左右纠缠了一整天。
猖神化作云气穿行,却都有些服气了:“好小子,好韧劲,但是,老子可不会这么轻松听你的话!”天色都已经彻底黯淡了下来,猖神打算去继续藏匿。
一股恐怖的神意锁定了自己。
感觉到不对,前面的夜色阴影晃动,肉眼不能看穿的夜色中,似乎有某种恐怖的存在正在俯瞰着自己,威严,恐怖,无量高,无量大,带着可怖的杀意。
那煞气杀意之强横,远超猖神的概念。
周衍赶到的时候,看到这猖神跪在地上,面色煞白,明明已经是阴魂之躯,却在控制不住颤栗,它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周衍意识到前方的恐怖,眸子看去。
风吹拂过来了,远处山上的树木晃动,像是某种恐怖存在的鬃毛,浓郁的黑色晃动,犹如那恐怖存在的影子,而现在,这只是俯瞰就令猖神的煞气都消失的可怖存在缓步踏前。
猖神发出一声惨叫,头低垂着。
风声止住了。
月色下,周衍看到了那浓郁的黑夜中踏步而出的存在。
一只小小的,白色的狮子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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