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金灿灿的晨光,像一只温暖的手,温柔地抚过林岁晚的眼睑。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还有些混沌。首先感受到的,是手腕上依旧残留的、被圈握过的滚烫触感——虽然那只手已经松开了。然后,是半边胳膊因为长时间趴在床沿而传来的、清晰的酸麻感。
她猛地直起身!
映入眼帘的,是江屿白近在咫尺的、沉睡的侧脸。
晨光透过窗户,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英挺的鼻梁。他的呼吸均匀绵长,不再是昨晚那种灼热急促的喘息。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苍白褪去了些许,虽然依旧带着病后的疲惫,但那份令人心惊的脆弱感已经消散了大半。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异常平和安静。
林岁晚的心,像是被这宁静的晨光泡软了,无声地化开一片暖意。她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探向他的额头。
温凉的!
太好了!烧退了!
巨大的喜悦和如释重负瞬间涌上心头,让她嘴角忍不住向上弯起。就在这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自己的手背——那是昨晚被他滚烫的脸颊无意识蹭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份灼热和…依恋?她的脸颊后知后觉地开始发烫。
就在这时,床上的人似乎被她的动作惊扰,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醒时带着一丝茫然的水汽,不复平日的清冷锐利,反而像蒙着一层薄雾的深潭,有些懵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岁晚。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岁晚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离他的额头只有几厘米。她像是被当场抓包的小偷,脸颊“轰”地一下红透了!触电般猛地缩回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就是看看你…还烧不烧…没…没别的意思!”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江屿白似乎也才彻底清醒过来。昨晚高烧时的记忆碎片般回笼——她焦急的声音、冰凉的毛巾、苦涩的药液、还有…那只覆在他手背上微凉柔软的手,以及那句清晰的“嗯,不走。”…
他的目光落在林岁晚通红的脸颊和慌乱躲闪的眼睛上,又移向她那只缩回去的手。他沉默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几不可察地,轻轻“嗯”了一声。那声音还带着大病初愈后的沙哑和虚弱,却不再有昨晚那种破碎感。
他没有说“谢谢”,也没有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守了一夜,只是这一个简单的音节,却仿佛包含了所有未尽的言语——他知道了,他记得。
这份心照不宣的沉默,反而让狭小的宿舍里弥漫开一种微妙的、带着晨露般清新又有些许尴尬的暖意。
“你…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渴不渴?” 林岁晚为了打破这让她心跳失速的沉默,赶紧转移话题,站起身想去给他倒水,动作却因为胳膊的酸麻而踉跄了一下。
“好多了。” 江屿白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笑意,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有水吗?”
“有有有!还是温的!” 林岁晚连忙拿起桌上的保温杯,试了试温度,小心翼翼地递给他。
江屿白撑着身体坐起来一些,接过杯子,小口地喝着温水。阳光落在他握着杯子的、骨节分明的手上,也落在他低垂的、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上,安静得像一幅画。
林岁晚看着他安静喝水的样子,昨晚那种心疼又柔软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想起他还没吃东西,烧了一夜肯定饿坏了。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食堂这会儿应该有粥…” 她提议道,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翼翼。
江屿白放下水杯,摇了摇头,目光却看向书桌角落那个不起眼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盒子——正是他昨天冒雨送去的那一个。它被林岁晚昨晚带过来后,就随手放在了那里。
“抽屉里…有麦片。”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个盒子上。
林岁晚顺着他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盒子。她立刻明白了。他是在告诉她,不用特意去买,他有简单的食物。但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盒子上,想起了那张写着“别怕”的纸条。
“嗯…也行。” 林岁晚点点头,走过去打开他指的那个抽屉。果然看到了一包未开封的即食麦片。她又找到他的碗勺,动作麻利地冲调好一碗热气腾腾的麦片粥,浓郁的谷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她把碗端到床边:“给,小心烫。”
江屿白接过碗,看着碗里浓稠的、冒着热气的粥,又抬眼看了看站在床边、眼神里带着关切和一丝紧张(怕他不喜欢?)的林岁晚。他沉默地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然后慢慢地送入口中。
房间里只剩下他细微的吞咽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雨后的鸟鸣。
林岁晚看着他安静地吃着,心里也踏实了不少。她拉过椅子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开口,带着浓浓的歉意:“屿白哥…昨天…谢谢你送药过来,还有…纸条。害你淋雨…烧成这样…” 她越说声音越低,充满了自责。
江屿白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看向她。晨光落在他眼底,那深邃的墨色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清晰地映着她带着愧疚的脸庞。
“没事。” 他低声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退烧了。”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个创可贴盒子,然后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纸条,你看到了就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林岁晚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他担心的,只是她有没有看到那张纸条?有没有因为钥匙而害怕?至于他自己淋雨生病…他似乎完全不觉得有什么。
这份沉默却厚重的在意,让林岁晚的心口又酸又暖,眼眶微微发热。她用力点点头:“嗯!看到了!我…我不怕了!”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话有点傻气,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就在这时,林岁晚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温馨的宁静。她拿出来一看,是张晓菲。
“喂?晓菲?”
“岁晚!你还在他那儿吗?他怎么样?烧退了吗?” 张晓菲连珠炮似的声音传来,充满了关切和八卦。
“嗯,退烧了。好多了。” 林岁晚小声回答,下意识地侧过身,有点不好意思。
“那就好!吓死我了!” 张晓菲松了口气,随即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下午两点那个小组讨论,你记得吧?赵教授那个课题!很重要!你可千万别忘了!地点在二教302!”
小组讨论?!林岁晚心里“咯噔”一下!她完全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了!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啊!我…我记得!” 林岁晚顿时有些慌乱,“我…我马上回去准备!”
“行行行!你赶紧回来!资料我都给你整理好了!” 张晓菲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林岁晚握着手机,有些无措地看向江屿白。他正安静地看着她,显然听到了电话内容。
“我…我得回去准备下午的讨论了。” 林岁晚有些歉疚地说,“很重要…”
江屿白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不悦,只是平静地说:“嗯。去吧。”
林岁晚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又看了看桌上那碗只吃了一半的麦片粥,心里放不下:“那你…你记得把粥吃完,待会再吃一次药…药就在桌上…”
“嗯。” 江屿白再次点头,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絮絮叨叨的叮嘱。
林岁晚还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还有…好好休息,别看书了…”
“嗯。” 他依旧应着。
直到走到门口,林岁晚的手握上门把手,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依旧安静地坐在晨光里,目光追随着她,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
“我…我晚上再来看你?” 她试探着问,带着一丝不确定。
江屿白看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有什么情绪缓缓流动。他沉默了几秒,就在林岁晚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轻轻点了点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大病初愈后的柔和:
“嗯。带着糖来。”
林岁晚一愣。
带着…糖?
随即,她猛地想起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投向江屿白书桌那个最熟悉不过的、放着柠檬糖罐的抽屉!
江屿白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个抽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弧度。
那是他,许久未见的,带着暖意的笑容。
林岁晚的心,瞬间被巨大的、带着柠檬清香的暖意填满!仿佛阴霾散尽,晴空万里!
糖罐…重开了!
“嗯!” 她用力点头,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带着泪意的笑容,声音清脆而充满活力,“一言为定!我带着糖来!”
说完,她拉开门,像一只终于找到方向的小鸟,轻盈地飞了出去,融入了雨后清新的晨光里。
宿舍里,只剩下江屿白一个人。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目光落在那个创可贴盒子上,又移到那半碗温热的麦片粥上,最后,落在了那个装着柠檬糖罐的抽屉上。
他伸出手,缓缓拉开了抽屉。
透明的玻璃糖罐里,黄澄澄的柠檬糖安静地躺在里面,在晨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冰凉的玻璃罐壁,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昨晚她覆在他手背上的微凉触感。
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明亮,透过干净的玻璃窗,将整个房间都染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第十章 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