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云挽身心放松,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
车轱辘转动缓缓朝着巍峨皇城驶去,恰好经过繁华热闹的街市,缕缕酥香钻进垂帘。
云挽喊停,茯苓探头进来问:“主子有何吩咐?”
挑帘朝外看了眼,云挽吩咐:“我想吃酥油栗子糕了,去帮我买两份。”
她递银子给茯苓:“五香斋的其他点心味道也不错,喜欢的话你自个儿看着买。”
茯苓摇头拒绝了,接着从袖口里掏出装得鼓当的钱袋子,笑嘻嘻说:“出宫前江公公给的,管够!”
云挽微哂,随她了。
有钱支使,茯苓很快买了两包酥油栗子糕回来,包在油纸里,喷香软糯。
云挽拆开一包吃了两块后重新包好,打算剩下的带回宫去给景宣帝尝尝,也不知他有没有吃过。
另一包她没拆,交给随行的小宫女,待进了宫送去弘文馆。
吃完栗子糕,距到宫门还有小个把时辰,云挽浅浅打了个哈欠,支着胳膊开始小睡。
日落前,云挽抵达紫宸殿。
踏入殿内,光线昏暗,云挽顺手点上了烛台,火光骤明,转身之际余光瞥见景宣帝的身影,她吓了一跳。
拍着胸脯,她嗔怒道:“陛下,您在怎么也不出声?”
害她以为殿内无人,结果乍然看到他杵在窗棂旁险些没吓晕过去。
开着半扇通风透气的折形窗牖前,景宣帝负手而立。
黄昏的霞光透过窗外枝叶缝隙落在他身上,半边身子明朗清晰,半边隐藏在阴影中,地上的影子深邃欣长。
他转身,露出俊美英挺的脸庞,黑黢黢的眼眸凝望着她,淡声道:“夫人回来了。”
“瞧夫人气色红润,眉带喜色,看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勾了勾唇,尽量显得真诚。
隔得远,又逆着光,云挽未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端着烛台走向案桌,坐下后笑吟吟道:
“哪有什么好事,不过是解决了陈年旧事,心里宽泛许多罢了。”
她说得是陆家,听在景宣帝耳中却成了其他。
陈年旧事。
呵。
烛光下,他的脸色晦暗难辨,未发一言。
忽然沉默下来,寂静蔓延片刻,云挽终于察觉到他情绪有异,看上去颇有些奇怪。
她寻思,难道这两日谁干了什么,惹他不高兴了?
想了想,她端起茶盏扭头问他:“陛下喝茶么?妾身给您倒。”
喝茶去心火。
深色衣摆晃动,景宣帝踱步而至,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劳烦夫人了。”
云挽倒了一杯热茶,小心递给他,景宣帝伸手去接。
“有些烫,您——”
声音戛然而止。
目之所及他手上的一抹紫,轰地一下,云挽大脑一片空白。
她紧紧地盯着他拇指上熟悉的扳指,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端在手中的茶杯也摇摇欲坠。
景宣帝主动接过她手里的热茶,一饮而尽。
“咚。”
茶杯扣在桌案上,他似笑非笑道:“夫人认得这枚扳指?”
云挽面颊的红润一点点淡去,脑袋似一团浆糊。
上午亲自丢掉的扳指,此刻完好无损地戴在它主人的手上,带给她的冲击不亚于人死而复生。
尤其是,她本就心虚。
听到他的话,云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惊愕未来得及收敛。
景宣帝笑了笑,好整以暇道:“夫人看起来很惊讶?”
“朕不妨告诉夫人,此枚扳指正是五年前朕遗失的那枚,幸得找到了。”
他褪下扳指捏在指尖,状似观察,语气幽幽道:“夫人可想知道是在哪儿找到的?”
纤浓的睫羽轻颤,云挽眸光微动,“在、在哪儿?”
景宣帝:“在马圈。”
他语气稍冷,冷峻威严的脸上布满阴沉,却还是佯装平静道:“说来也巧,正好是在陆家的马圈。”
“夫人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代?”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静静看着她,狭长的凤眸渐渐深沉。
云挽脸色倏然苍白,“看来陛下都知道了。”
“您早就知道那人是我,所以故意向我提起扳指一事对么?就是想看我惊慌失措地露出马脚?”
她看上去既害怕又镇定,心里已明白自己的推测是对的却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想要求证。
景宣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不悦,声音沉沉道:“夫人,是朕在问你。”
“你竟然将朕的东西丢进马圈,真是好啊!夫人怎么不丢进羊圈、牛圈、猪圈?”
他的东西她弃之如敝履便算了,为何偏偏要丢在那样的地方,还是陆家的马圈!可见她心里没有一丝不舍。
这令身份尊贵,九五至尊的景宣帝难以接受。
尤其是越对比,便越气愤。
........牛羊猪圈,因为没有。
云挽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却又惧怕于他突然发怒。
景宣帝压抑着怒火,扣在桌案上掌心蜷握,青筋似树枝般游走,眉眼压得低低的。
云挽哑然:“那样的情况下,妾身只能这么做。”
景宣帝疾声质问:“那你为何不主动与朕坦白?”
云挽垂着头,“妾身不敢。”
话落周围气压骤低,景宣帝面色紧绷:“你若主动说,哪里还需担惊受怕?难不成还怕朕会杀了你?”
云挽猛地抬头。
她眼含泪水,无声地望着他,便说明了一切。
她怕。
她怕他会杀她。
景宣帝胸口顿时遭受重击,钝痛不已。
索幸他都知道了,云挽你也不再隐瞒,干脆道:“您对当年设计您之人深恶痛绝,口口声声说将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难道您忘了吗?”
“您如此厌恶她,我又怎敢自寻死路?”
帝王之心深似海,他那样说就证明他已经动了杀心,她又怎么敢在节骨眼上坦白?
景宣帝:“那时朕不知道她是你。”
更重要的是,当时怕她多想,才把话说重了。
谁知,听者有心,那人就是她。
云挽泪眼婆娑,神情难过:“那后来呢?陛下明明已经知晓了真相,却几次重提是为何,故意吓唬妾身?”
景宣帝沉默不语。
明明是他在质问她,为何如今好似反了过来?
他准备岔开这个话题。
于是他冷脸问:“夫人说说五年前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挽撇开头,“您不是已经查清了。”
景宣帝冷声:“朕想听夫人亲口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