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日断阳间,夜审阴曹

    那一年的暹罗行,我爸丢了太多东西。

    入殓的时候我们才发现,他的魂儿被拽走了,即便死了,身子还在不停地抖,埋到地底下,都还在发出砰砰敲击棺材的声音。

    他们说,那是灵魂在承受折磨,就牵扯着身子一起折腾,就算是变成骨头了,也会哗啦啦的动

    而我这些年做的噩梦,或许也与此有关。

    我得找到他的魂儿,终结这场噩梦,是我的噩梦,他的噩梦,同时也是三个寡妇的噩梦。

    “敢问崔府君,何不点香?可见不祥?”瞎子的眼睛看不远,皱眉问我。

    他的手轻轻在门框上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随着他敲击的哒哒之响,我的身体也在微微晃动。

    虽未移动位置,脚下却也踩着罡法,似舞,似巫。

    我顶着彩色的面孔,脸部微微抖动,双目一闭一睁,身上的红黄双色布虽显潦草,却无风自动,呼呼作响。

    三支香烟在我手中捏着,并未点燃。

    此时的我,像极了草台班子走下来的舞者,却没有华服点缀,只有神似,形似,心似。

    傩戏,又称鬼戏,是最为原始的祭祀方式。

    扮神,驱邪,消灾,解厄。

    按照我们胡派的规矩,应当披兽皮,带木面,穿彩袍,但现在没有条件,只能用简单一些的方式替代。

    最传统的傩舞,戴的是名为“方相”的面具,掌蒙熊皮,黄金四目,身后跟随十二兽,各司其职,吞世间一切瘟疫,恶鬼,疾病,不祥。

    后来,逐渐引入了各种神话,以及历史人物,体系愈发壮大。

    而我此时所画之脸,乃是阴律司崔珏!

    昼理阳间事,夜断地府冤!称之为判官之首!

    我左手做出端书姿态,此为崔判形象中的“左手生死谱”!

    傩戏的规矩很多,许多细节都要注意,但是在我爸去暹罗之前,我曾听他说过一句话。

    在紧急情况下,所有的规矩都能简化,只需要记住一点。

    没有面具的时候,你是人。

    戴上面具的时候,你是神!

    眼前,那之前被带到椰树林中离开的女人神色木讷,呆呆朝着她所住的房子就要走去。

    而那个男人,则是对着墙壁疯狂的磕头,口中不断念叨着:“不可念佛!不可念佛!”

    不可念佛,不可讲道,不可说咒,不可性交,不可入林,不可不敬!

    不可!不可!不可!

    砰砰声响,越来越盛,阴风阵阵,好似鬼哭。

    四方细小砂石都被阴风吹起,噼里啪啦的落在我身上,如同某些古怪的东西在示威一般。

    念佛人磕头的声音,也越来越重。

    我的面孔,也抖得越来越频!

    下时间,脚下一阵风沙起,我舞步凌厉,双手刚猛。

    岛上规矩很多,但傩可破!看着此时怪异的两人,我口中发出了一阵阵吆喝,从浅到深,从低到高!

    “傩!傩!傩!”

    同时,瞎子击打的节奏也在加快,阵阵波澜,好似以我为中心,朝着四方涤荡,地面上,烟尘越来越急促,几乎形成了一个小型漩涡,将我的身体盖住。

    瞎子的动作快,我的动作也越来越快,渐渐地,附和着我傩傩的念叨,四面八方,竟传来了阵阵讲经之声。

    “小小孽障闹迷烟,谁敢挡我崔判官!”我沉声一念,接着脚踏步罡,上前一步,就好似踩在了某种地眼上了一半,刹那间,风平浪静!

    那女人竟然在声声震慑之下,扭头就走,而男人也是恍然惊醒了过来,却一头栽倒在了墙根。

    而等到院子之中清净下来,我手掌一翻,手中的三炷“香”才呈现出点点火光,我口中默默念叨着我爹的生辰八字,眼睛仍旧是一闭一睁。

    “断阴间之事,寻枉死之人!胡凌海,何在!”随着我一声怒斥,那三炷香烟直接奔着远处飘了过去,香烟之上,竟然是冒出了明火,呼呼作响。

    与此同时,香烟本身,竟好似形成了有形之物,朝着某个方向飘荡了过去,同时,烟草本身,也在我手中燃尽。

    “胡凌海!在此!”我又暴喝了一声,接着,香烟扔在地上,左手仍旧是抓书之姿,右手改为了握笔之态。

    以非常高难度的动作舞动了几下之后,我的身体定格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双眼全都张开:“瞎子,送!”

    瞎子紧忙会意,用沾了水的红黄二色布在我脸上仔细擦拭,将那颜料全部擦下,接着吐出了一口气:“找到我爸了,在南边的椰树林子里!”

    说完之后,我晃动了一下脑袋,虽然只跳了一会儿,但却觉得头晕脑袋,全身疲惫。

    “墙根是不是还有个人呢?”瞎子问道,我点了点头,两个人凑上前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

    满脸是血,连骨头都磕出来了,其实在我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半死不活了。

    “我就说刚才给你画脸的时候,怎么听到外面一阵子咚咚的响呢,原来是他发出来的。”瞎子说道。

    看着眼前人还有些温度的尸体,我越发觉得这座岛诡秘而不可思议。

    “为啥活活磕死在墙边,是因为触碰了岛上的禁忌,念了两句佛么?”我淡淡念叨。

    瞎子却摸索着墙壁上的油彩,冷声说道:“真的是神么?怕是邪魔吧?他只是念了两句佛便磕死在了墙边,那咱们起了傩,岂不是要将脑袋都给磕碎了?”

    我叹了口气:“这座岛上的人古怪的很,当年我爸也不知道都经历了啥,魂儿居然被召到了这座岛上。”

    瞎子说道:“你不觉得奇怪么,我妈这么小心眼的一个人,如果胡叔当年真的对她有非分之想,所作所为让她恨到了要把胡叔吊死的程度,为啥她会对胡叔的魂儿这么上心呢?

    而且,她为啥会把你养大呢?”

    我苦笑:“我倒是觉得,把我养大也是对我的一种虐待,毕竟从小到大,我没少受到身心上的折磨。

    三个养母,带着三个儿子,就你跟我关系还成,聋子和哑巴全都对我有偏见,没少给我白眼。”

    瞎子叹息一声:“恐怕只有找到胡叔的魂儿,我妈才能跟咱们说实话了。”

    闲扯了两句之后,我们又开始说起了这座岛:“白天那个金链子说,他是花钱上来的,你觉得这是啥意思?难道说上这座岛的人,不全都是奔着打工挣钱?”

    我说完之后,又思索了片刻:“也是,那个金链子,还有脖子上都是刹车印儿的壮汉,一看也不像会出来打工的啊。”

    瞎子仍然在观察眼前的尸体,接着深吸一口气:“还有这个男的,也不像是出来打工的。

    别看他穿的朴素,手也很粗糙,但是他兜里这块表,可得值个百十来万。”

    瞎子说完之后,将那人口袋中的手表掏出来,掂量了两下,接着又放了回去,我们不是为钱而来,死人的东西也没必要去动,看看就行了。

    又凝视了眼前的墙壁一阵子,越是看着墙上的“神明”,就越觉得头皮发麻,几个人转身就走回去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当一个男人推着早餐推车摇铃叫我们出来吃饭的时候,那个念阿弥陀佛的男人也走了出来。

    如同没事人一样,跟众人热情的打着招呼,头上还缠着厚厚的黑布。

    他明明已经断气了,昨天晚上我清楚看到,脑袋都已陷了进去,为什么,现在会满面春光的出现在我面前。

    他若是人,我昨天看见的尸体是什么?

    他若是鬼,他大摇大摆的算什么?(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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