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总是短暂,刘芒其实还没泡舒坦,奈何再走个把时辰就得到夫子那里报到了,不然又得受那奇痒酷刑。
“走吧王阳,该去读那啥子关关周周了!”刘芒上岸水也不擦就套上了衣服,王阳个头比不上刘芒,所以刘芒的衣服一直是穿是王叔的,以前刘婶还给改改,但刘芒觉得不改穿起来好像更忖老大气质;刘芒把裤腿往上卷了三折,腰上系好草绳,又把衣袍下摆撩了起来往腰间一扎,拍拍草鞋里面的沙土套在脚上,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等等我!”王阳迟钝,在后面边跑边系腰间的草绳,天穹大陆上不管工商士农皆着长袍,据大人们说,这样体面,体面是体面了,只是穿戴起来很是不便。
刘芒背负双手,老神在在的走在前面,从后面看去,像极了村里教学的夫子,刘芒没有办法,他平日里要么抱手于前,要么负手于后,要是垂了两手走路,衣袖过长前后摆动,像跳秧歌舞。
刘芒他们洗澡的地方离村子较远,主要是怕王叔抓现行,真被抓了刘芒无所谓,只怕王阳少不了一顿篾片炒肉,山里最不缺的就是竹篾。
王叔是不允许他们下河洗澡的,镇里算命的算过王阳命中有大劫,忌水,巴不得王阳洗澡都用草木灰,所以刘芒他们要想下河洗澡得越远越好。
两人刚走出不多远,刘芒停了下来抬头望天,这该死的天气,刚才还艳阳高照,不知什么时候头顶就聚起乌云,这云也奇怪,好像压在头顶一般,让人觉得喘不过气来;突然听得“咔嚓”一声,一道惊雷落下,刘芒眼前白茫茫一片,半响看不清周围的东西,雷声轰隆隆过过山头,连绵不绝。
“今天的这个雨不一般!”王阳也愣住了,从小到大雷雨见了不少,却没见过这般光景。
“快跑,这雨看样子不小!”刘芒喊了一声,刚一起步草鞋却掉了一只,索性把另外一只也脱了下来;王阳有样学样,两个人一起光着脚往村子里面狂奔。
雨来得太快了,夹着狂风,大雨倾盆。二人皆光着脚,雨一下来便脚下打滑,只能顶着狂风踉跄前行,他们洗澡的地方快到山脚了,村子在半山腰,两人奋力前行了一个小时,终于快到村口。
“哎呀!”王阳一声大叫摔了个狗啃泥。
“没事吧王阳,你不要吓我!”刘芒已经带着哭音,就算他平日胆大包天也只是个孩童,哪里见过如此场面,王阳满脸血水。
“没事,芒哥!”王阳爬起身来。刘芒擦去王阳脸上的雨水看了一圈也没有发现王阳哪里受伤,再往地上看去,却见雨水混着血水顺着村口小路汩汩而下。
“不好!”两人对视一眼,拼命朝村口跑去。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雨停了,风也渐缓,两人站在村口,半响说不出话来,竹林沟村再也不是原来的竹林村了,熟悉的村子没有一间完好的房屋,四处是断壁残垣,房梁焦黑,雨停了,血水在低洼处凝结,腥味扑鼻。
刘芒缓过神来,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心脏狂跳好似要透体而出,脚下也如有千钧;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向村里挪去,入眼处尸横遍地,有的身首分离,有的已经被烧成焦木,刘芒只觉得一股腥焦的味道扑鼻而来,顿时心里翻腾,呜哇一声吐了出来。
王阳也缓了过来,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边哭边跑,刘芒跟在王阳后面也是一路狂奔,路过高玲家里,却见玲坐在地上,搂了他妈妈的身体抬眼望天,早已哭干了眼泪。
刘芒眼里一阵酸楚,也不能再管高玲,跑到王阳家里,老远王阳望见王叔的尸体扑了过去,嚎啕不止。
刘芒就在边上站着,却见刘婶趴在王叔身上,头颅却在一旁;刘芒深吸了一口气,上前缓缓抱起刘婶头来,慢慢放到王叔身上。
刘芒看得清楚,刘婶圆睁了眼睛,眼睛里面有恐惧绝望,也有坚决果敢,那是一种刘芒无法形容的感觉,这种感觉深深刻到了刘芒心里,他颤抖着手合上了刘婶的眼睛。
刘婶王叔都没了,村子里的人全没了,刘芒心里的酸楚无以复加,站起身来往自己家里跑去,心里明知道老杜也没了,却不愿意相信,也不敢相信。
王阳家在村子最东头,刘芒家虽然散落在外,离王阳家也不是太远,刘芒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
家没了,什么都没了,老杜也没了,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大坑,老杜的木梭静静的躺在坑里,今天对于刘芒来说经历得太多,刘芒心绪散乱,一屁股坐在坑边的泥泞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芒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到坑里拾起木梭放入怀里,一扭头发现坑底还有一枚指甲大小的铁片;这铁片呈暗褐色,上有金黄纹路,由于铁片颜色接近焦土,在上面很难发现,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了,刘芒小心翼翼放了起来。
刘芒长出了一口气,向王阳家走去,走出几步,发现草丛里还有一枚一样的木梭,这枚形状质地都一样,只是通体泛黑,没有老杜经常用的那枚光洁,刘芒拾了起来一并放入怀里。
王阳木讷的坐在那里,偏头看见刘芒,,眼神木讷空洞,嘴角翕动,想说什么却最终没说出话来,本已经止住的眼泪又滑了出来。
刘芒轻轻的拍了拍王阳的肩膀,王阳抬头,话音颤抖:“为什么?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不知道是谁雨夜杀人,也不知道下雨怎么放的火,我只知道,我们被夺走了一切,我们要想办法报仇!”刘芒脑子渐渐变得清晰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让刘婶王叔先入土为安!”
“对,报仇,入土为安!”王阳也站了起来。
两个孩童力小体弱,一番忙碌直到半夜才把王阳父母合葬在了一处,也只是坟起一个小土包免得野狗啃食,王阳用木板刻了父母名字插到土包之上,两个孩童也不懂什么先人逝去的规矩,草草跪拜了几下,就算完毕。
刘芒记得,还有高玲,全村就剩下他们三个了。找到高玲的时候,高玲发着高烧,已经昏迷了。
女孩体质比不得男孩,又淋了雨,胸中有气郁结加上过度悲痛,只怕日后留下隐疾。
刘芒不懂这些,但竹林沟地处偏远,所以村民多自备药石,有个头疼脑热的该吃什么药刘芒还是知道的,于是从断壁残垣里找来火石药物,又找来一口陶瓮,生火熬了一锅汤药,汤药好了两个人扶起高玲喂她喝了,剩下的半碗刘芒让王阳喝了,王阳也打着喷嚏,反倒是刘芒没事。
此时虽值盛夏,入夜也凉,再加上又新下过雨,三个人衣服也没干,怕患风寒,刘芒跟阳只得去寻了材火就地架起火堆,把衣物全部剥了烘烤,刘芒把高玲的也脱了下来,高玲本就病重,穿着湿透的衣服只怕是会愈发严重。
又歇了会儿,刘芒脑袋里走马观花一样怎么也睡不着,王阳也是。紫霞山大,山上不时传来阵阵狼嚎。
“好在是高玲睡着了,不然得吓得哭了去。”刘芒想着,想到高玲这个鼻涕虫,她以后也没有家了,她们两个以后就是我刘芒的家人。
高玲就在边上,不着片缕,刘芒却再无心思研究男人跟女人的区别。
“我们把全村老少都葬了吧!”刘芒左右是睡不着,本来想着天亮再葬的不如早点让他们入土为安。“嗯!”王阳重重回了一声,他也睡不着,加上平时听惯了刘芒号令,从小到大王阳一直把刘芒当哥一样。
两个人这一通忙活,天边已泛鱼肚白,累了一夜,刘芒二人也终于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