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手机电筒,光束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摇晃。后山的雨下得蹊跷,明明天气预报说晴空万里,可当我踏入这片荒废的乱葬岗时,乌云就像被什么召唤似的,瞬间遮蔽了天空。石板缝里渗出暗红的水渍,像极了干涸的血迹,每走一步,鞋底都传来黏腻的触感。
“早知道听王大爷的话了。” 我喃喃自语,后悔没把他那句 “后山邪乎得很,夜里连野猫都不敢去” 当回事。作为一名探险博主,我向来不信邪,可此刻四周此起彼伏的呜咽声,却让我头皮发麻 —— 那声音不像是风声,倒像是有人在低声啜泣。
电筒光扫过一座歪斜的墓碑,“民国二十三年” 的字样被苔藓覆盖,碑顶蹲着只浑身湿漉漉的乌鸦,血红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我刚举起相机,它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啼叫,惊得我后退几步,后背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小心。” 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浑身僵硬地转头,一个身披蓑衣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戴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只露出下巴上花白的胡须。蓑衣散发着浓重的腐叶味,雨水顺着衣摆滴落在我的鞋面上。
“你... 你是谁?” 我强装镇定,手却在颤抖。守墓人没有回答,弯腰捡起我掉落的相机,指尖布满厚厚的老茧,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土。他擦拭镜头的动作很轻,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突然,远处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混着指甲抓挠石头的刺耳声音。守墓人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跟我来。” 他拽着我钻进一片茂密的竹林,脚下的路崎岖难行,不时有藤蔓缠住脚踝。我想挣脱,却发现他掌心的温度异常冰冷。
一座破旧的木屋出现在眼前,屋檐下挂着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守墓人推开门,一股艾草混着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屋内光线昏暗,墙上贴满泛黄的符咒,供桌上摆着半碗冷透的白米饭,插着三根香。
“坐。” 守墓人往火塘里添了些柴火,火苗跃起的瞬间,我瞥见他脖颈处狰狞的伤疤,像蜈蚣似的蜿蜒至衣领深处。他递给我一个粗陶碗,里面是热气腾腾的姜汤:“喝了驱寒。”
我捧着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守墓人从墙角的木箱里翻出一本破旧的账本,纸张脆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1942 年,刘家村瘟疫,埋了十七口...” 他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1968 年,矿难,三十六个年轻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突然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墙上的照片。那是张黑白合影,一群穿着粗布麻衣的人站在乱葬岗前,守墓人站在最右侧,面容清秀,眼神明亮 —— 和现在判若两人。
“你在这守了多久?” 我忍不住问。守墓人顿了顿,往火塘里扔了块木炭:“久到记不清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阴森,“那些不安的魂灵,总得有人管。”
话音未落,木屋剧烈晃动,窗外传来女人凄厉的尖叫。守墓人抄起墙角的桃木剑冲出去,我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雨幕中,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红衣女子披头散发,指甲足有半尺长,正朝着我们扑来。她空洞的眼窝里爬满蛆虫,腐烂的嘴角咧到耳根。
“闭眼!” 守墓人将我护在身后,桃木剑画出一道金色的光弧。红衣女子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一缕黑烟消散。我睁开眼时,守墓人的蓑衣破了个大洞,鲜血正从伤口渗出。
“你受伤了!” 我想帮他包扎,却被他躲开。守墓人从怀里掏出块沾满泥土的玉佩,放在手心摩挲:“七十年前,我和她定亲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雨。” 他的声音里满是悲凉,“矿难夺走了她的命,却没带走她的怨气。”
原来,守墓人叫陈九,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木匠。未婚妻小翠死于矿难后,尸体被随意扔在乱葬岗。他守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安抚亡魂,更是在等一个永远等不到的人。
“这些年,害人的不是鬼。” 陈九往伤口上撒了把草药,“是人心。” 他说起前些年,盗墓贼为了陪葬品,挖开无数坟墓,搅得亡魂不得安我背着装满摄像设备的登山包,站在后山入口处。夕阳的余晖被浓密的乌云吞噬,潮湿的风裹挟着腐肉的腥气扑面而来,路边歪斜的木牌上,“乱葬岗” 三个红字早已斑驳,像是干涸的血迹。
“真的要进去吗?” 朋友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颤抖,“村里老人说这里晚上会有‘跳跳’,就是那种...” 我打断他的话:“封建迷信,正好给我的探险视频增加点噱头。” 挂断电话,我打开摄像机,镜头扫过杂草丛生的小路,心里却莫名发怵。
夜幕降临时,我已经深入乱葬岗腹地。月光透过枯树枝桠洒下,在满地墓碑上投下诡异的阴影。突然,不远处传来 “咯咯” 的声响,像是牙齿打颤的声音。我握紧手电筒照过去,只见一个浑身缠满破布条的身影正一蹦一跳地靠近,每跳一下,四肢就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这特效做得真不错。” 我强作镇定地对着摄像机说话,却发现镜头在微微晃动。那身影越来越近,我终于看清它青灰色的脸,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团蠕动的黑虫,嘴里还挂着半截腐烂的舌头。
“这... 这不是特效!” 我转身就跑,登山包上的金属扣撞在墓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身后的 “咯咯” 声越来越密集,回头一看,至少七八个 “跳跳” 从四面八方蹦来,它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的木偶。
慌乱中,我被藤蔓绊倒,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一只 “跳跳” 已经跳到面前,腐烂的手掌朝我抓来。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闪过,一柄锈迹斑斑的铁锹将 “跳跳” 击飞。
“谁?” 我抬头,只见一个穿着破旧蓑衣、戴着斗笠的人站在月光下。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铁锹横在身前,摆出防御的姿势。更多的 “跳跳” 围了上来,它们发出尖锐的嘶吼,声音像是指甲刮过黑板。
守墓人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铜钱,用力撒向 “跳跳”。铜钱接触到 “跳跳” 的身体时,冒出阵阵白烟,它们痛苦地扭曲着,发出凄厉的惨叫。我趁机爬起来,捡起一块石头砸向离我最近的 “跳跳”,石头却穿过它的身体,毫无作用。
“用这个!” 守墓人扔来一把桃木剑,剑柄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我握住桃木剑的瞬间,手心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一只 “跳跳” 朝我扑来,我下意识挥剑,剑身划过它的脖颈,竟真的将它的头砍了下来。那颗头颅落在地上,还在 “咯咯” 地笑。
“它们怕阳气和桃木!” 守墓人一边挥舞铁锹,一边喊道。他的动作行云流水,铁锹每次落下,都能打散一只 “跳跳”。我学着他的样子,专挑 “跳跳” 的脖颈和关节攻击,桃木剑所到之处,黑色的液体飞溅。
战斗持续了半个多小时,“跳跳” 的数量似乎不见减少。守墓人的蓑衣被抓出无数破洞,露出里面布满伤疤的皮肤。我也已经筋疲力尽,手臂酸痛得几乎举不起剑。
“这样下去不行!” 我大喊,“它们从哪来的?” 守墓人没有回答,只是用铁锹指向远处一座坍塌的祠堂。祠堂门口,一个穿着道袍的人正站在那里,手中拿着一面黑色的幡,嘴里念念有词。
“是他在操控!” 守墓人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等我解决这些,再去收拾他!”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打开盖子,里面冒出金色的火焰。火焰接触到 “跳跳”,瞬间将它们烧成灰烬。
趁着 “跳跳” 被火焰压制,我们朝祠堂冲去。道袍人见势不妙,挥舞黑幡,更多的 “跳跳” 从地下钻出。守墓人将葫芦里的火焰洒向四周,形成一道火墙,暂时挡住了 “跳跳” 的进攻。
我和守墓人冲进祠堂,道袍人从袖中甩出一把银针。守墓人用铁锹挡开,我趁机挥剑刺向道袍人。道袍人闪身躲开,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罐,打开盖子,里面爬出一群黑色的蜈蚣。
“小心!这些蜈蚣有毒!” 守墓人用铁锹拍死几只蜈蚣,我则用桃木剑将陶罐击碎。蜈蚣失去控制,开始四处乱窜。道袍人见势不妙,转身想逃,守墓人甩出铁锹,铁锹柄重重砸在他的后脑勺上。
道袍人倒在地上,黑幡也掉落在一旁。失去了操控,“跳跳” 们变得行动迟缓,守墓人再次撒出铜钱,将剩余的 “跳跳” 全部打散。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身上沾满了黑色的液体和泥土。
“为什么...” 我看着守墓人,“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守墓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左眼是空洞的,眼窝里镶嵌着一枚铜钱:“我在这里守了四十年,就是为了防止这些东西害人。”
原来,四十年前,这个道袍人就来过乱葬岗。他为了修炼邪术,偷走了乱葬岗镇压邪祟的镇魂碑,用黑幡操控尸体,制造出这些 “跳跳”。守墓人的左眼,就是当年和道袍人交手时失去的。
“那现在怎么办?” 我看着地上昏迷的道袍人。守墓人捡起黑幡,用火点燃:“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他背起道袍人,走出祠堂。外面的 “跳跳” 已经全部消失,东方泛起鱼肚白。
我跟着守墓人来到后山的一处悬崖边。他将道袍人放下,从怀里掏出一个铃铛,轻轻摇晃。铃铛声清脆悦耳,却让道袍人痛苦地挣扎起来。“这是镇魂铃,能净化他身上的邪气。” 守墓人说。
随着铃铛声,道袍人身上冒出黑色的烟雾,烟雾在空中汇聚成一张张扭曲的脸。守墓人撒出最后一把铜钱,烟雾瞬间消散。道袍人恢复了神志,眼神中满是恐惧和懊悔。
“走吧,别再回来了。” 守墓人放下铃铛,“若再让我发现你害人,定不轻饶。” 道袍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守墓人望着远处的乱葬岗,叹了口气:“该去修补镇魂碑了。”
我看着守墓人孤独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探险行为是多么可笑。“我能帮你吗?” 我问。守墓人回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不怕了?” 我摇摇头:“比起这些,更可怕的是人心。”
从那以后,每个周末,我都会来后山帮守墓人修补镇魂碑、清理乱葬岗。我们再也没遇到过 “跳跳”,但我知道,守墓人会一直守在这里,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那些沉睡的魂灵。而我的探险视频账号,也从此改名为 “守墓人的故事”,开始记录这片神秘土地上的点点滴滴。
宁,那些怨气冲天的鬼魂才开始作祟。
雨渐渐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陈九带我走到乱葬岗边缘,指着远处一座新坟:“昨儿埋的。” 坟前摆着个变形的手机,正是我失踪的同行者的。“他不该晚上来拍什么‘灵异视频’。” 陈九叹了口气,“这里的每座坟,都有家人的牵挂。”
临别时,陈九塞给我一串桃木手串:“戴上。” 他的斗笠依旧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别再来了。”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回头望去,陈九的身影已经融入晨雾,仿佛从未出现过。
回到家后,我注销了探险账号。每当深夜,我总会想起乱葬岗的呜咽声,想起陈九布满伤疤的脸。那串桃木手串一直戴在手腕上,偶尔会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在提醒我,这世上有些地方,不该被打扰;有些人,用一生守护着别人看不见的执念。而那座乱葬岗,依旧安静地伫立在后山,守墓人陈九的故事,也随着风,飘向远方。
后来,我听说后山成了禁地,政府派人修缮了乱葬岗,立了块石碑,上面刻着 “安息之地,请勿惊扰”。但我知道,在某个雨夜,当风掠过墓碑,当铜铃在无人的木屋前摇晃,那个身披蓑衣的身影,依然会握着桃木剑,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那些沉睡的魂灵。而关于守墓人的传说,也在村民们的口中代代相传,成了警示后人的故事 —— 莫要轻易踏入不该涉足的地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暗处有怎样的眼睛在注视着你,又有怎样的故事,在等待被诉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