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盐巴入魂

    督战队的枪口垂了下去,地穴里霉斑盐巴刺得人眼疼。

    伤员伤口撒盐的惨嚎声中,李山河肩胛骨猛地一刺——新的裂痕悄然浮现。

    当夜,鼠群啃穿的地穴深处,竟涌出裹着鬼子番号麻袋的磺胺粉。

    “霉盐换命,天经地义!”李山河抓起药粉,指甲缝里渗出血,“这债,老子用炮火还!”

    盐!真的是盐!还是混着霉斑的粗盐!

    地穴塌口透下的天光里,李山和手里那把灰白带绿点的粗盐粒子,亮得扎眼。霉味混着浓烈的咸腥气,顺着地穴口的风,直往每个人鼻子里钻。那味道,平日里闻着是穷酸是破败,可此刻,对于仓库院子里这群饿得前胸贴后背、伤员伤口烂得流脓发臭的人来说,简直是勾魂的仙气!

    洞口的脑袋挤得更密了,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咕咚”声。连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督战队,尤其是那刀疤脸头目,举着的盒子炮枪口,也不自觉地往下垂了几分,眼睛死死盯着李山河手里那把盐,又扫向地穴里那堆鼓鼓囊囊的霉斑麻袋。

    李山河举着盐的手没放下,胳膊因为用力,牵扯着左肩那枚该死的勋章藏匿处的旧伤,一阵钻心的酸胀,但他脸上那股子狠厉的笑纹更深了。

    “瞅见了?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他吼声在塌陷的土洞子里嗡嗡回响,震得洞壁簌簌往下掉土渣子,“地底下都藏着救命的东西!督战队的兄弟!你们手里的枪子儿,金贵!是留着崩那些断了咱们粮道、害得兄弟们吃土啃烂肉的鬼子汉奸?还是他娘的,往自己兄弟脑门上招呼,抢这点咸死人的玩意儿垫肚子?!”

    他这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溃兵、伤兵的心尖上。街上围过来的、趴在破窗口的,那些原本麻木绝望的眼睛里,“腾”地一下烧起了火苗。是啊!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饿着肚子烂着伤口等死?凭什么督战队的子弹要往自己人身上打?

    “对!枪口该对着鬼子!”角落里一个断了条胳膊的伤兵,用尽力气嘶哑地喊了一嗓子。

    “抢鬼子的粮库去!”有人跟着吼。

    “老子饿死也不当饿死鬼!要当饱死鬼!”

    群情激愤,像干柴堆里扔进了火把。刀疤脸督战队和他手下几个兵,脸色彻底变了。那点凶悍在饥饿和愤怒的汪洋面前,脆弱得像张纸。刀疤脸嘴角抽动了几下,眼神复杂地又瞥了一眼那堆盐麻袋,最终把盒子炮往腰里一插,恶狠狠地瞪了李山河一眼,像是要把他那张脸刻进骨头里:“李山河!好!你行!这事儿没完!撤!”

    他带着督战队,推开人群,灰溜溜地走了。那两个差点被枪毙的溃兵,瘫软在地,对着李山河的方向,磕头如捣蒜。

    危机暂时解除,可更大的危机还在仓库院子里等着。

    “快!老六!赵大夯!搭把手!搬盐!”李山河顾不上别的,第一个跳回地穴,抓起一个霉味刺鼻的盐袋子就往肩上扛。那沉甸甸的分量压上伤肩,又是一阵闷痛,但他心里却像揣进了一块烧红的炭,滚烫又踏实。算盘珠子没响,可这霉盐,似乎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粮”,同样带着沉甸甸的安抚力量。

    盐袋子被一袋袋拖出地穴,堆在仓库院子中央。阳光照在那些灰白带绿霉斑的盐粒上,反射出奇异的光。饿得眼冒绿光的兄弟们围了上来,喉咙滚动,却没人敢乱动。

    “连长…这…这霉盐…能吃?”一个嘴唇干裂起皮的士兵,小心翼翼地问。

    李山河没直接回答,他大步走到一个正发高烧、小腿伤口烂得深可见骨、甚至能看到森白骨头的重伤员身边。那伤员的绷带早已被脓血和污物浸透发黑,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苍蝇嗡嗡围着打转。

    “盐,眼下是比金子还金贵的药!”李山河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狠劲。他抓起一把粗粝的盐粒子,毫不犹豫地,直接按在了那伤员暴露的、流着黄绿脓水的伤口上!

    “嗷——!!!”

    那伤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身体像被扔进滚油锅的活虾,猛地弓起,剧烈抽搐!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他惨白的额头,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那钻心剜骨的剧痛,让旁边看着的人都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然而,就在这非人的剧痛中,奇迹发生了。那混着霉斑的粗盐粒,像无数细小的、烧红的针尖,狠狠刺入腐烂的皮肉组织。盐粒迅速吸收着脓液和渗出的组织液,伤口表面肉眼可见地开始收缩、变干!那些原本在脓血里蠕动的白色蛆虫,在盐粒的刺激下,疯狂地扭动挣扎,很快就不动了。

    剧痛之后,伤员抽搐的身体慢慢平复下来,虽然还在痛苦地喘息,但脸上那种濒死的灰败气息,似乎被这剧痛冲淡了一丝,眼神里甚至透出点虚弱的清明。

    “看到了吗?”李山河松开手,掌心被盐粒硌得通红,甚至磨破了皮,渗出血丝。他环视四周一张张惊愕又带着希望的脸,“盐能拔毒!能杀虫!能让烂肉变干!现在没药!这霉盐,就是咱们的救命药!命比天大,这点疼,算个屁!都他娘的给老子挺住!”

    他吼完,只觉得左肩胛骨深处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感觉清晰无比,像有一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骨头缝里,又猛地向旁边撕裂开一小道缝隙!

    “嘶…”李山河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几不可查地晃了一下。脑子里那沉寂许久的算盘珠子,极其轻微地“咯哒”响了一声,短促而冰冷。活命代价!这救命的盐,也是代价!肩骨上那道无形的裂痕,又多了一道!

    “连长!你咋了?”旁边的林书远心思最细,立刻察觉到他脸色瞬间的惨白。

    “没事!”李山河咬着牙根,硬生生把那剧痛压下去,额头却渗出了一层冷汗,“磨破点皮!都愣着干什么?赵大夯!带人,烧开水!化盐水!老六,找干净的破布!所有伤口,只要是烂的流脓的,都他娘的给老子用盐水狠狠擦!狠狠洗!别怕疼!疼死也比烂死强!”

    他的命令像鞭子抽醒了众人。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赵大夯吼着带人砸开最后几块门板当柴火,架起破铁锅烧水。老六带着几个还算手脚麻利的,翻箱倒柜找稍微干净些的破布烂衫。林书远则蹲在盐堆旁,拿起李山河丢下的那把沾着脓血和盐粒的破布,秀气的眉头紧紧拧着,眼神却异常专注。她捡起一根小木棍,飞快地在地上划拉着什么。(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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